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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浪淘沙(122)

    陶成敏捂住脸将头埋在双腿中一语不发。

    “呵呵,呵呵,呵呵.......”萧何吏仿佛有些控制不住,竟然笑了起来,不过那笑容异常地惨淡,他望着陶成敏,轻轻叹口气,幽幽地问道:“成敏啊,这是惠农政策吗?这不是坑农害农吗?”

    陶成敏还是不说话,云飞扬和秀莲此时也听出了大概意思,不禁担心地望着萧何吏。

    萧何吏叹口气,幽幽地说道:“没人管老百姓的时候,老百姓还能过得好好的,怎么国家出台个好的政策,养殖户就被推进火坑了呢?”说完抬起头望着低头不语地陶成敏:“成敏啊,你天天跟养殖户打交道啊,你知道这二十多万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你们就能狠下心为了区区十万八万”

    “何吏,我错了,你说怎么办吧!”陶成敏抬起头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触动,眼睛也有些红红的。

    “成敏啊,如果你真想补救,那我给你两条建议,”萧何吏的目光有些反常得柔和,声音也有些反常得柔和:“第一,将这群丧尽天良的人举报出来,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第二,想办法弥补养殖户的损失。”

    “何吏,这事不能说啊,会被判刑的啊!”陶成敏哭了声。

    “成敏,你做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会被判刑吗?”

    “何吏,你们区一共三千多头奶牛,就算我现在说出实情,要按你的算法,六千多万我上哪弄啊!”陶成敏有些绝望地哭道。

    “成敏,如果你现在说出实情,养殖户们后面的饲养成本就没有了,不用养大,也不用配种,生下来直接卖肉就算了,每户只是损失一个小牛罢了。”萧何吏的眼中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他哪能眼睁睁看着陶成敏去坐牢呢,但是,他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养殖户们一脸笑容充满希翼地精心照料这些会让他们倾家荡产生不如死的废牛吗?

    “何吏,就算一头五千,按两千头算,也一千万呢,就是把我碾成末当白粉卖也值不了那么多啊!何况,还有其他区呢!”陶成敏哭着哀求道:“何吏,你一定得帮我啊!”

    萧何吏的眼中那抹痛苦越来越强烈,他知道如果这事一旦说出去,养殖户们必然要闹翻了天,林娟娇固然是罪有应得,但陶成敏恐怕也要在牢狱中度过一段不会太短的岁月,他贤淑的妻子,还有那可爱的女儿!萧何吏不敢再继续向下想,可是如果不说的话,养殖户们必然还要继续将那一头头废品一样的牛当做心肝宝贝似地不计投入地精心呵护着,这让人情何以堪!更何况,现在这个肿瘤不挑破,三年后这场灾难迟早还是会爆发,而且那时候,估计会更加群情激奋情绪失控的!

    “成敏,把损失降低到最低吧,别考虑其他了,这时候说出来,对你,对养殖户都是最好的!”萧何吏艰难地说完,看看陶成敏,低头头说道:“如果你真有事,我会替你照顾好孩子的!”

    “唉!何吏,我真没想到你这么无情,也没想到我会被自己最好的兄弟给送进大牢!”陶成敏有些绝望地站了起来,眼神复杂地看了萧何吏一眼:“何吏,我走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成敏,别走!你不能再错下去了!”萧何吏痛苦得有些不能自抑,站起身伸手想拉陶成敏,却又仿佛有些伸不出去,只好用近乎哀求的眼神望着陶成敏。

    “唉!”陶成敏停了下来,并没有回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懊悔地说道:“何吏,我知道错了!为了几万块钱就让养殖户损失了几千万,我是个混蛋!”说完回过头望着萧何吏,好半响凄然一笑:“何吏,给我点时间,我再考虑考虑,如果我真决定听你的,希望你还能拿我当朋友,也帮我照顾好小芳和孩子!”

    “成敏,不管你在哪,一辈子都是我的朋友!”萧何吏的神情痛苦而坚定地说道。

    “好吧,我走了!唉!”陶成敏重重一跺脚,临走又回过头说道:“我想静一静,你别找我,我想好了会给你打电话的!”

    萧何吏一脸凄然地望着陶成敏,甚至连头都忘了点。

    陶成敏走了,萧何吏低头发了一会呆,将刚才陶成敏碾灭在烟灰缸的那支烟拿起来含在嘴里,拿火机的手微微颤抖着,点了三次也没有点燃,最后还是云飞扬帮他点燃了。

    吸完这支烟,萧何吏的神情显得镇定了许多,抬头看看云飞扬笑道:“唉,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你们两个是我最亲的朋友了,怎么一个比一个出事厉害呢!”

    云飞扬沉默了一会,才轻轻地说道:“萧哥,或许跟我刚才一样,都会逢凶化吉的。”

    “哦?”萧何吏眼睛突然一亮,有些费力地站了起来:“飞扬,走,去神农绿康!”

    秀莲担心地望着萧何吏,仿佛要说什么,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脸扭向了云飞扬:“飞扬,照顾好你萧哥,有事,有事打电话。”

    “放心吧,嫂子!”云飞扬也有些为萧何吏担心,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根本劝不住他。

    两个人穿上外套下楼上车,云飞扬启动车子,萧何吏则拿出电话给徐少姑打了过去:“徐总,我是萧何吏,今晚想打搅你一下,行吗?”

    徐少姑沉默了一会,这个时间确实有点太晚了,虽然萧何吏的语气里没有半点轻佻,但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向那些方面想。

    “徐总,拜托了!”萧何吏的语气里流露出浓浓的恳求。

    “哦,呵呵,那就来吧,我在办公室等你。”徐少姑笑笑答应了下来:“还需要准备什么不?”

    “如果,如果方便的话,请小区里大点的户一起参加一下!”萧何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完,又恳切地低声说了一句:“徐总,拜托了!”

    徐少姑听到前面一半话的时候,尽管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但心里还是不禁一松,她倒不是反感萧何吏,而是不想被萧何吏看做一个过于随便的女人,不过听到后面半句,心又刷得紧了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慢慢升了上来。

    车在黄河大坝上飞驰,萧何吏将车窗的玻璃完全的放下来,任凭那刺骨的寒夜冬风如针扎般地在脸上肆虐,今天他喝了不少酒,但却一点酒意都没有,接连发生的两件事,早已把那点酒意消散地一干二净。

    云飞扬也不说话,悄悄把暖风关了,轻轻将油门再慢慢踩下去一些。

    冬夜的大坝空寂无人,只有一辆车在上面以超乎寻常的速度飞驰,车上的人完全忘记了就在几个小时前,还因为醉酒驾驶而差点被拘留。

    车进入神农绿康大门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

    萧何吏走进徐少姑的办公室,先歉意地冲在坐的七八个养殖户打了个招呼,然后坐下来,东一句西一句地问着小区的情况。

    在座的包括徐少姑都有些奇怪,因为萧何吏从来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他每次来,每次找他们谈话都往往是一针见血切中要害,但今天却仿佛是变了一个人,说的话烟笼雾罩,完全猜不透他到底要讲什么。

    萧何吏的心在煎熬着,虽然在路上下了千百遍的决心,但面对这些乐呵呵的养殖户时,那些话还是始终说不出口,他不忍看到这个寒夜里乐呵呵的人们心里塞满冰寒彻骨的伤痛。

    徐少姑见萧何吏一会沉默不语,一会强颜欢笑,心里不由七上八下,眼看时钟已经快指向了两点,可萧何吏还没有要说的意思,再也忍不住,便试探地说道:“萧局长,有什么事你就明说吧,我们能撑得住,是不是你听到消息我们这里要被拆了?”

    屋里的养殖户一听,脸上顿时都变了颜色,一个个紧张地望着萧何吏。

    “没有,你们不在规划区。”萧何吏不自然地笑了笑,终于问出了那个他实在不想听到答案的问题:“今年良种补贴的精管,大家用了多少了?中配率是多少?”

    “萧局长,您有话就说吧,别再绕了,我们受得了!”一个养殖户忍不住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萧何吏的表情有些痛苦低下头轻轻说道:“不饶了,就是这个问题了,你们说说吧。”说完深深吸了一口,一脸苦涩笑容地转头对徐少姑说道:“徐总,你先说说吧。”

    “哦,”徐少姑搞不懂萧何吏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大半夜的召集人问这样的问题!不过尽管心里疑惑,她还是很认真地回答道:“咱们一直是用的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进口精管,局里发的那些好像还没用吧?”说完看看老陈:“是吧?”

    老陈点点头,一脸的自豪:“萧局长,这牛场自从建设开始就一直在您的指导下,这些事我不说你也都清楚,咱们的牛都是买的品质高的,所以精管也一直是用得最好的,上面发的那些几十块的,咱们一般不用!”

    萧何吏的眼睛越整越大,内心的狂喜一时反应不出来,表情愈发显得呆板。

    老陈回头指着一个养殖户对萧何吏说道:“老宋家的牛品质不行,我劝他淘汰,他还总不舍得,他的牛用这种精管还行!”

    萧何吏努力地将心中狂烈的喜悦硬压下来,尽量平静地问道:“配了几头了?”

    “还配几头呢!”那老宋头一脸地无奈:“都说了三个月了,也不见向下发,我有两头牛已经发过两次情了,要是这个月底再不发的话,我就自己去改良站买精管去!”

    萧何吏彻底愣住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伸手一扶桌子站了起来,目光炽热地望着老宋头:“你刚才说什么?!!!还没发?!!说啊!!!”

    那老宋头一看萧何吏的反应如此强烈,觉得自己闯祸了,便赶紧低下头不说话了。

    萧何吏心里已经有数,也没再追问,转过头问别的养殖户:“你们都收到了没有?”

    大家互相看看,纷纷摇摇头:“没有,一直没发下来。”

    “那你们怎么不去催一催?”萧何吏明显开始有些兴奋。

    “咳,都是免费的,我们哪好意思去催啊,能给就不错了,也不敢计较这半年六个月的。”一个养殖户笑着说道。

    萧何吏情不自禁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如果不是当着这么多人,他真想仰天狂笑几声,真是败也林娟娇,成也林娟娇,那婆娘干了这等害人的勾当,却又因为不拿养殖户当回事而拖沓,反而没坑了人!

    屋里的众人都被萧何吏吓了一跳,就连一向冷静的徐少姑也有点失色,忙问道:“萧局长,怎么了?”

    “都先别等了,该配的赶紧配!”萧何吏的脸色变得生动起来,也带了往常的笑模样,转头对老宋头呵斥道:“你就是屡教不改!总想占便宜,买的牛本来就差,还用这样的精管,能生下好牛吗?!!听说你还不舍得添精料?这不是乱搞吗?我告诉你老宋头,你这就是捡芝麻丢西瓜!!产奶量上不去,你还挣个屁钱啊!”

    屋里的人虽然有些诧异于萧何吏的反常,但还是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气氛变得轻松起来,老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

    “好了,我走了!”萧何吏站了起来向外走去,与来的时候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发呆,直到萧何吏走出了门,徐少姑等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着送了出来。

    萧何吏上了车,放下玻璃挥挥手:“耽误你们睡觉了,我改天赔罪!”

    “呵呵,萧局长说笑了,您路上慢点啊!”老陈弯着腰站在车门前挥着手,又不放心地叮嘱云飞扬:“这个时间路上有的地方就结冰了,一定慢点啊!”

    车驶出了神农绿康的大门,云飞扬注意到萧何吏的情绪发生了变化,便有些惊喜地问道:“萧哥,是不是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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