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和阮青的过往

    我和他对视了半天，他没有说一个字，只是双手紧紧捏拳，发出咯咯的响声。

    “阿爹为什么打阿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雨那边传来哭喊声，让我收回了和旭云对视的目光，眼里噙着的泪，也在这一刻滚落出来，让我看向小雨时，目光都被泪水模糊了。

    顾不得视线清不清晰，我紧咬着唇瓣，步伐沉重的走到小雨那边，将他一把抱起，紧紧搂在怀里，只伸手抚着他后背，算是安慰他，但没有出声哄他。因为现在，我心里难受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雨被我抱起来后，伸出小肉手，摸着我刚才被旭云打的发麻的脸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阿娘，痛不痛？”

    我怕他担心，强挤出一抹笑容摇摇头，然后抱着他就往外走。

    “站住！”旭云这时终于开口了。

    我一开始还停了一下步伐，可想想，还是抬脚继续走去。

    “你又想去找阮青吗？还带着小雨去是不是？”他突然几步走上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愤怒的朝我吼道。

    这吓得小雨大哭，紧紧抱住我的胳膊，将头埋在我的颈窝处，只喊着，“阿爹阿娘不要吵架……小雨害怕……”

    我听到小雨的哭声，想逼着自己冷静，然后忍下心痛的朝旭云看过去，“看来你已经知道阮青还活着，地窖里的那个不是他了。也知道刚才我和小雨在林子里遇到他的事情了。你打我的原因是因为我信他，没信你吧？赵旭云，不是我不想信你，是你对我有太多的隐瞒和欺骗，我都不敢信你了！”

    “你怎么知道地窖里有尸体的事情？”旭云惊讶的问了我一句，然后又了然的自己回答道，“看样子，你不但见了阮青，还信了他的话……”

    说到这，他目光立马移到小雨身上，手紧紧捏着我的胳膊，又带着颤音道:“那么，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小雨和他……”

    “是的。我知道了。”我打断他接下来的话，因为我怕小雨听到。

    他闻言，手一下松开我的胳膊，仰头大笑了起来，“哈哈，我说呢，你昨晚怎么会好好的问我那些奇怪的话，原来你都已经知道了。”

    我见他松开手，也懒得再看他现在这模样，抱着小雨就跨出了医堂子的门槛。

    走出去，背后又传来他的吼声，“白荷，我告诉你，你和小雨都是我的！我不可能让你被他抢走！”

    我闻言，终是忍不住扭头看向他，第一次朝他怒喊道:“赵旭云，我和小雨不是物品，而是有感情的人！不是谁，说抢走就抢走的！你清醒点吧！”

    说完这句话，我抱着小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我不知道这番话能不能让他明白，他其实什么手段都不必用，我和小雨就会好好呆在他身边的。他现在，好像被嫉妒逼得失去理智了。

    “阿娘，阿爹打你……是不是因为那个叔叔？”等我和小雨回到家之后，他伸手抚摸着我脸，一脸心疼的问我。

    我心里很乱，所以，捉住他的小手紧紧捏在手心，强挤出一抹笑容道:“小雨啊，现在阿娘心情不好，不能回答你的问题了。你可以自己先一边去玩吗？阿娘想一个人静一静。”

    “嗯。阿娘不要哭了，等小雨长大，保护你，不让阿爹再欺负你……”小雨点点头，然后朝我一脸坚定道。

    看着他这样贴心，我好欣慰，抱着他哭了一会，就放他自己去玩了。

    等他去玩后，我自己走到房间里，看着脸上的五指红印，心里更是难受。

    “白荷妹子……我是常嫂，给你来送摘好的蘑菇的。”就在我难受的时候，前院大门处传来了常嫂喊我的声音。

    随后小雨也跑进来告诉我她来找我。

    我便收拾了心情，并用梳子将刘海全梳到被打的左脸边，挡住脸上的手指印，才走了出去给常嫂开门。

    一开门，常嫂就神神秘秘的走了进来，将装有蘑菇的篮子往院子里的石桌上一丢，就拉着我的手到厨房边的角落里，轻声对我道:“白荷妹子，我已经见到阮二爷了，知道他还活着，并且给你墨冰蛊虫给村民除心蛊的事情了。”

    我闻言，并没有多少吃惊，其实我早就猜到她可能见到阮青了，不然，不会那么快醒过来，并给我在旭云面前解围。这会，只是她提到墨冰蛊虫，让我心里刺痛了一下，落寞道:“对不起，他给我的墨冰蛊虫已经……已经没了。”

    “啊？怎……怎么会这样？”常嫂闻言，惊愕的张大嘴。

    “具体的过程我就不说了……反正，现在我已经没办法帮大家除蛊，真的很对不起！”我觉得自己失去了墨冰蛊，没办法救村民了，很是内疚。

    我真的不知道旭云为什么要让毛竹去捉墨冰蛊，是真的担心我的身体被它损伤，还是因为想要除掉它，让村民们除不了蛊？

    不，旭云不会这么坏！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会弄没了呢？”常嫂面露责怪之色，可随后想想又叹了口气朝我道，“算了，看你这愧疚的模样，估计也不是有心的。这或许就是我们阮寨村民的报应吧……谁让我们当时不信自己的蛊医阮二爷，偏偏信了赵旭云这外乡人呢。”

    听她主动说到过去的事情，我不禁追问她，“常嫂，你现在腹心蛊虫已经除掉了，那么就不需要受旭云的威胁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初我和阮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常嫂闻言，忙看了看门外小径，估计没看到有人过来，她才放心的舒了口气，朝我回答道:“不是我之前不告诉你，是实在受赵旭云威胁，我们都不敢提当初你和阮家二爷的事情。现在你说的对，我的腹心蛊已经除掉了，再也不用受他威胁，我便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你吧！”

    “谢谢！”我见她同意，激动的好哭了。这还是阮寨里第一次有人肯告诉我和阮青的事情呢！

    常嫂见我道谢，面露同情之色道:“当初，你来寨子的时候，是缠着阮家二爷的，说是要找他要什么方子，好像是专门治脑瘤的。你是外族人，祖上就有规定，不给外族人用苗蛊治病，更何况是给方子呢？阮二爷虽然是个心地善良，潇洒风趣的人，但也恨着心，不肯违反族规帮你。可是啊，你的性子好像很倔，就跪在他家……”

    他环顾了我家周遭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院子中间的地方，似乎陷入了回忆，接着又道，“也就是这里，这里本来是他的家……你就跪在这院子中间，不肯离开。具体跪了多久我不知道，但我记得，有一天下大雨，过后，你就不再跪在他家门口了。而是跟着他寸步不离，时间长了，你还帮他做饭什么的，估计是感动到了他，他最后好像给了你方子，不过他自己因为违反族规，受了处罚，伤势还很重。”

    “本来我们大家以为，给了你方子，你应该就会离开阮寨，不管阮二爷的死活了。却没想到，你竟然留下来照顾他……”

    说到这，她顿了顿，目光爱昧的看向我，“没多久，就传来你们在一起的事来。因为你是外族姑娘嫁进来，必须要等到怀了阮寨子嗣六个月，才能举行婚礼，所以，等你挺着大肚子后，你们才按照族规，举行了婚礼。说实话，看到你怀孕，我们整个寨子里的人都很高兴，因为，说明我们阮寨蛊医终于有后了。要知道，阮家长子因为阮嫂不孕，没法继承香火。所以，都把希望寄托在阮二爷的身上。可阮二爷那些年一直在研究用蛊医术治病救人的方法，到了二十七八还没成家，寨子里的人都急疯了。你突然出现，并怀了他的孩子，让大家都心安了，对你们这小两口，都是打心眼里的祝福……”

    “哎……可是好景不长，你们结婚的当天，赵旭云来了……一切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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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4，白荷离寨（一）

    说到这，常嫂突然停了下来，脸上也渐渐浮上恐惧的表情。

    我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追问道，“然后呢？旭云来了后，就怎么样了？”

    常嫂深呼吸了几口气，朝我为难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赵旭云来了之后，一开始和你们夫妻二人关系很好，害的我们一直以为他是你的哥哥。之后，阮二爷去医堂子的次数越来越少，据说是要在家照顾你。而赵旭云却天天在医堂子里，给村民们看病。由于他看病是用的西药啥的，治疗的效果比阮二爷好，大家就都信任他，就算偶尔阮二爷去医堂子里，大家也不找他看病了。哎，那时候，我家公爹还说，这赵旭云虽说是外乡人，可对寨子里的人是真好，医术也比阮二爷高，要是能长期留在阮寨就好了。”

    “他这话没说多久，就如愿了。因为，你生完小雨后的第二天，阮二爷就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先是放火烧了寨子里的祠堂，还扣了村民卖草药的钱，又在井里下了腹心蛊卵，让大家都中了蛊……大家随后赶到他家，却见他不在家，只有赵旭云抱着孩子，朝我们说……说阮青是因为嫉妒他被村民爱戴，又嫉妒你和他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才做这么多的恶事的。大家听后才知道，原来你和赵旭云是青梅竹马的恋人，而且赵旭云事后还说，你是被阮青强迫了，才逼不得已嫁给他的，当时大家都被阮二爷做的恶事气疯了，都不怀疑赵旭云的话。”

    “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赵旭云的话，真的有好多说不过去的地方。如果你真的是被阮二爷逼迫的，怎么可能和他过的那么幸福？而且，最最可疑的是……”

    常嫂说到这，黝黑的脸上，居然浮出两朵红晕，笑了起来，但没接着往下说。

    这刚听到关键的地方，她就不说了，急的我直拽她的胳膊，“最最可疑的是什么呀？常嫂，你快说啊！”

    “最最可疑的是……”常嫂清了清嗓子，朝我噗哧一笑，“嘻嘻，是阮二爷长得那么好看，怎么需要强迫你呢？之前，我可是好几次看到你主动亲他啊！包括婚礼长宴上……”

    呃……

    我还以为是什么地方，让她觉得更可疑，没想到她居然会说出这样一句羞死人不偿命的话来！

    我顿时尴尬的红了脸，忙转过身，埋怨道:“常嫂……你这么这样说话呀！我可是真心请你告诉我过去的事情，不要这样开玩笑。”

    “我可真没和你开玩笑。”常嫂认真道，“当初，你和阮二爷那恩爱的模样，可是把我们阮寨这些女人们给羡慕坏了。并且，你自己也曾和我们呱天的时候说过，说你虽然嫁到这么远的乡下来，但找到了什么命天子的，终于有了家的感觉。还说只要有阮二爷在，就是永远呆在这，你也愿意。为这事，我们还私底下笑话你城里姑娘，说话就是大方，一点也不害羞什么的。”

    常嫂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像假的，我听后心里不安急了，“这样说来，在你们的眼里，我和阮青不是被迫走到一起的，而是……而真的是两情相悦……”

    如果这是真的，那旭云和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有阮青为什么好好的做出那么多的恶事，然后躲进地窖？

    究竟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两情……什么悦？”常嫂文化程度不高，这会没怎么听懂我的话。

    我也没有心情解释，只朝她感激道:“谢谢了常嫂，你告诉我的这些事情，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你就别道谢了，这会让我很过意不去的。之前我为了保命，和大家一样，都瞒着你……哎，你其实吧，也挺可怜的。不说了，我先回去了，不然等赵旭云来，知道我和你说这些话，虽然拿我没办法，但肯定会对我男人和公爹他们下手。”常嫂说完这句话，就拍了我怕后背安慰了几下，就离开了。

    她走后，我站在那愣愣的看着她刚才站着和我说话的地方，脑海里回忆着刚才她说的那些话，心里闷得难受。

    她说的那些话中，让我感触最深的是，阮青和我的感情是真的。我们之前在一起，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两情相悦！

    可这样让我好痛苦，如果和他是真爱，那和旭云是什么？

    好烦躁，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阿娘！呃……”

    在我烦恼的时候，小雨惊恐的呼喊声，突然从屋里传来。我闻言，心一紧，忙跑进屋子。

    然而，一进屋就见小雨昏倒在地，上方一圈黑色的虫子盘旋着，等我刚要拿起蒲扇赶走它们时，它们自己便嗡的一声从窗户里飞了出去！

    那些虫子一飞出去，我赶紧蹲下身，抱起小雨查看，发现他胖胖的胳膊上，出现了一个血洞，像是刚刚有什么钻进他的身体里了一样。我见状，心惊了一下，忙拍着他的胖嘟嘟的小脸，呼喊起他来，“小雨……小雨，你醒醒！”

    可我无论怎么拍，小雨就是不睁开眼睛，小脸都被我拍红了。

    我见状，慌了神，手凑到他小鼻子下面，发现还有呼吸，可很微弱，时有时无的，分明不正常！

    顾不得多想，抱起小雨就跑去医堂子找旭云。

    可等我抱着小雨来到医堂子的时候，发现有几个村民站在紧闭的大门口，朝楼上指划着，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刚开始我还很疑惑，不知道他们在干嘛，可随后从二楼处传来让人脸红心跳的叫声，让我瞬间就明白了！

    “啊……旭云哥，你轻点……我的手上还有伤……”

    “……”

    “旭云哥，你这样对我，是因为爱我对不对……呃……”

    随着白雪的浪声，还有男女在一起时的碰撞声、床动的声音、男人粗喘气的声音……

    我听到这些声音，只感觉天旋地转起来，抱着小雨就这样瘫坐在地。

    是旭云和白雪吗？是他们在背着我做这种事情吗？

    “呀，他老婆来了……”

    我跌倒在地的声音，估计引得村民发现了我，一个个朝我看来，发出同情或嘲讽的声音来。但此时，我顾不得他们怎么看我，只觉得心痛到死的地步。

    旭云之前不但打我，现在又不顾白雪手受伤，就背叛我，和她做了吗？

    他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

    “阿娘……好吵……”而就在我沉浸在旭云背叛我的痛苦中时，怀中突然传来小雨带着睡意的声音来。

    我闻言，猛地从心痛中回过神，低头看着怀中的他，只见他伸出胖手，揉着大眼睛，一副刚睡醒的模样看向我。

    我看到他这个样子，顿时一喜，“小雨，你没事吗？胳膊痛不痛？”

    “阿娘，我不痛，就是好困。我想回小床睡觉觉。”小雨揉完眼睛，还是没能睁开，说话间，又闭上眼睛，然后竟这样睡了过去。

    我见状，扒拉了他刚才有个米粒大小血洞的胳膊，发现，那里并不是血洞，而是……而是贴着一只很扁带着血色的半透明的虫子！我轻轻一碰，它竟然就化成了一滴水，滚落到地上，无影无踪了！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我刚才太紧张了，没看清楚？

    “呃……旭云……呃！”

    就在我为此疑惑不已的时候，突然二楼处又传来一声白雪的浪声！我都替她羞得满脸发烫，忙伸出一只手捂住小雨的耳朵，生怕他听到。

    这时，本围观的村民都散开了，估计是看到我出现，怕一会我去找旭云，然后吵起来，旭云发现他们看热闹，对他们不利，所以，这才都急忙离开了吧。

    如果他们是这么想的，那么就大错特错了，我现在得知小雨没事后，并不想冲上去找他们闹，只想着，赶紧带小雨离开这，越远越好！

    我可以忍受赵旭云的多疑欺骗，还有那一巴掌！但我受不了他的背叛！

    现在想起他对我的那些深情的画面，我只觉得虚伪的令我作呕！我白荷即使再软弱无用，也不至于要和这样虚伪花心的人过下去。

    所以，随后我抱起小雨，就重新回到了家。然后开始收拾我和小雨的行李，想要等旭云回来之前离开这。

    我收拾的东西不多，因为带着小雨，我提不了太多东西。虽然行李不多，但我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沓人民币，这是上次旭云在县城取出来买东西剩下的，好像一万不到。但这笔钱，够我带小雨找个地方住下，再做打算了。

    匆匆将行李收拾好，又去灌了两瓶水，我便把还在熟睡的小雨强行抱起，就背起背包，气冲冲的离开了寨子。

    走出寨子时，我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可等走过了之前遇到阮青的树林之后，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身后一眼。但这时，已经看不到寨子了。

    “旭云，这是你逼我走的！不是我要辜负你！”我想到他打我的那一巴掌，还有之前听到白雪的浪声，就一狠心，继续朝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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