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路十里两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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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好几个时辰过去了,白笑秋依旧昏睡着,十一、十四和十七少找了整整一夜,现下都休息去了,白青蕊和柔柔、白颜冷在灶房做饭。

    我看着躺在床上的白笑秋,看着他胸口慢慢往外渗透的血水,他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一定很痛,我的心也跟着一起揪心的痛。用软软的展布一边帮他擦去额头的汗珠,眼睛却一刻也不曾离开过他的胸口。

    他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再也不会对我大吼大骂,也不会对我乱发脾气。以前的他是那样的霸气凌人,英勇威武,他是战神,是我心中的英雄,我爱过他,也深深地恨过他。而此时他毫无抵抗力瘫软在床上,像个沉睡如梦中的孩子一般,没有任何的攻击力,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他的脸是那样的惨白,手冰凉如水,我握住他的手放在嘴边,用力的吹着,我不停的吹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哒哒滴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十四少和十七少进来,见我正在喂水给白笑秋,十七少微微一笑,立在旁边看着。十四少看我一眼,双眸灵光一闪,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白笑秋敷了药,又喝了水,还是不见醒来,十一少道“我们先出去,让他好好休息,看情况再做打算”。

    在这里,就数十一少年纪最大,他说的话自是有分量,一行人听了十一少的话全都退到帐外,柔柔做好了饭喊大家过去吃饭,几位少将忙着到处奔波只怕是早已饿坏了。

    头先没回来我担心,现在找着了却昏迷不醒,我还是担心,一个晚上没睡,胃口也不佳,草草扒拉几口便丢下碗筷,一瘸一拐的在帐篷外坐着。

    十四少吃完饭出来,他走到我身边,看着我,就那样看着我,我不知道此时我看着他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感激中参杂着心疼,我担心白笑秋的伤势,也想到不久后便远去的十七少,还有十四少对我种种,我分不清我和他之间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关系,他有时候待我很好,有时候又很冷淡,我根本看不透他,可是我呢,我心中还爱着白笑秋,我对十四少好,难道不是因为心存感激吗,感谢他很久之前对我的帮助,虽然他可能不记得了,但我却一直都不能忘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我想我对他的感情一定是仅限于感激之情,不可能超越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一定是这样的。

    看了半晌,他问我“腿怎么样,疼的厉害吗?”

    我摇了摇头,道“不是很疼”。

    十四少不屑的道“连骗人的话都说的这么不走心,你是有多敷衍我”。

    我忙低下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睛,只道“十四少,你的衣衫破了,快去换一件吧”。

    他不冷不热的道“我没有多余的衣衫,这次出来只随身带了一套换洗衣衫,刚刚送去给十二哥,再没有多余备用的”。

    我笑着道“那不如脱下来我帮你缝补一下,虽然我的针脚线不好,也总比起你穿着一身破衣衫好呀”。

    十四少微微一颤,当着我的面将脱下衣衫,他倒是不避讳,我只好别过头去,让白青蕊将木匣子里的针线拿出来,我一边缝补衣衫,十四少立在一旁看着,为了尽量缝补的好看一些,我十分的专心加用心,偶尔脖子酸了才将头抬起来扭一扭,却见得十四少坐在凳子上冻得瑟瑟发抖,不过还是将身板挺的很直。我笑道“十四少何不先回到帐中暖暖身子,待我缝补好了再叫你”。

    他看着我,我朝他笑着示意,他道“也好,我进去看看十二哥怎么样了”。

    眼瞧着天渐渐又黑了下来,白笑秋一直昏睡着未醒,从早上回来一直到现在只喝了少量的水。他不醒,我们也无法做任何的决定,一个个表面看上去没什么打紧,实则都在担心着急,吃不好饭,也坐不安稳,十七少是个急性子,从帐内一趟进一趟出,最后索性拉着玄詟一起坐在石墩上,学玄詟那样在地上画圈圈。

    十一少道“此刻即便要打道回府,也要等十二醒过来才行,他伤势太重,不敢轻易挪动,只有醒了问问情况我们才好做决定,这一路回去,倒也不算远,可一路奔波,马车颠来簸去,稍有不慎只怕会加重病情。

    十四少道“那咱们就等等看吧,大家都去收拾东西,等十二哥一醒来,我们即刻动身回府”。

    柔柔和白青蕊应声道“是”。两人紧忙收拾东西去了。

    我将缝补好的衣衫递给十四少,他拿在手中反复翻看,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展颜带笑,半晌才对我道“这回倒是没骗我,你的针线活的确不咋地”。

    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十四少这回笑了,他道“若是你没骗过我,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你可得老实说”。

    我笑道“十四少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我若是知道一定告诉你”。

    十四少朝身上的衣衫看一眼,仔细瞧着,面色微微怔,看不出他到底是高兴还是疑惑,突然,他抬起头来看着我,问道“为什么是木槿而不是紫丁香,或是一串红,你很喜欢木槿吗?”。

    我看着十四少衣衫上刚刚被我绣上去的一朵淡紫色木槿,笑着道“这木槿花,又名白槿花、大碗花,不仅好看,还可食用或是入药,入药可治肠风泻血,散热解毒,食用可做汤,烙饼。更何况,木槿花朝开暮落,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烂地绽放。就像太阳日日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循规蹈矩,就像春去秋来四季轮转,却是生生不息。不仅有着超强的生命力,更象征着历尽磨难而矢志弥坚的性格,这难道不是十四少喜欢它的原因吗?”

    十四少看着我,带着一半的疑惑一半欣慰的浅笑着又问我“你何以知晓我最喜欢的花是木槿,是十七弟告诉你的吗?”

    我笑道“十七少整日就知晓嘻哈小嚷嚷,只怕他到现在也不晓得十四少喜欢的是木槿,说不定还以为你跟他一样看似什么花都喜欢,实则就是图个热闹”。

    我见十四少不说话,忙将头撇向一边,道“木槿花坚强的性格难道不是跟十四少很像吗,十四少心胸宽广,一身孤傲,也难怪满院的富贵牡丹看不上却偏偏中意木槿,我若是没说错的话,十四少每一件衣衫都是黑色镶金腰带,黑底红花蔽膝,右手臂内里绣着一朵木槿,不仅如此,十四少还对特定的具有纪念意义的饰品也有在上面刻上一朵木槿,我说的是还是不是?”

    十四少楞楞的看着我,似笑非笑的样子,也不回话只朝我点点头,好像再说算你狠,这都被你发现了。一边点头一边朝天空看一眼。

    帐篷里十一、十四、十九、柔柔和白青蕊都在,我腿脚不便,也帮不上什么忙,坐在门口眼巴巴的瞅着帐内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白笑秋,心中焦急万分,恨不得扑到他身上大哭一场,却要装作一副无所谓不打紧的样子,时不时的还要陪着众人笑一笑。

    白笑秋在半夜终于醒了,一开口便说“水,水”。

    白青蕊端来温水喂他喝,他全吐了出来,还带着吐出了血水,青蕊吓得大哭起来“怎么会这样,四叔,你怎么啦”。

    一屋子的人在一旁看着也紧紧捏了一把汗。

    十七少抽出袖筒中的绢帕来,学着我的样子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的将白笑秋嘴角的血水擦掉,又从白青蕊手中接过碗来,拿着小勺慢慢的从嘴边喂进去。

    白笑秋这回喝的水多一些,连喝两碗水之后才缓缓将眼睛睁开。

    我惊喜的忘了自身腿脚疼痛,一瘸一拐的走进帐内,白笑秋醒了我是说不出的开心,笑着笑着竟笑出眼泪来。

    白笑秋弱弱的环视一圈,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看我一眼,我泪眼婆沙的看着他,他看见我左腿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想说什么也没说。又将头转过去看着大家。

    十一少上前两步立在床边,轻声问“十二,你怎么样,若是我们现在回府,能行吗?”

    白笑秋点点头,弱弱的道“此地不宜久留,若是再呆下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我没事,赶紧连夜走吧”。

    他满身是伤躺在这一头,我一双腿缠上厚厚的布带坐在另一头,玄詟靠在我身上已呼呼睡下。此时马车里就我们三人。

    白笑秋仍旧很虚弱,微微喘着气,耷拉着眼皮,不知是否睡着。

    我见他一动不动,便将被褥朝他身上拉了拉,又坐回原位闭上眼休息。许是我太累,刚一闭眼便真的睡着了,马车一路颠簸,我睡得昏昏沉沉并不踏实,半醒半睡中感觉到腿上有蠕动,下意识的伸手一摸摸到一只手。

    我轻声喊道“十二少,你醒了”。

    白笑秋并不看我,只在我腿上抚一抚,眉头紧锁,道“怎么伤的这般严重”。

    我轻笑道“我这点小伤不打紧,十二少勿挂心”。

    他仍是不看我,只道“也许你能够做到对我不挂心,但我却做不到不对你挂心,许是我欠你太多,愧疚太深,才让我总是对你放心不下吧”。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冷,这种冷从心底深处一直往外蔓延,因为亏欠和愧疚才会对我好,才会对我放心不下。

    这一切,果然跟爱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