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此时还是一副好心仙女样子的蛇蝎美人问她：“姑娘可还清醒？”
柳云绯抱着那双藏匿在白裙下的修长双腿，一个激灵，顷刻间脸色白白红红精彩纷呈。
回过味儿来，柳云绯才发觉自己作了个大死，她抬头看向蛇蝎仙女，总觉得她左脸写着不怀好意，右脸写着取你狗命。纵然她瞧起来温柔和善，柳云绯却清楚这位仙女皮囊下藏着的是怎样狠毒的一个女人。
她名唤白月棠，年纪不大却功力高深，乃是《紫苏记》里一等一的高手兼终极反派。白月棠城府极深心思恶毒，以一己之力将男女主角和正道大侠们玩的团团转，并血虐整个武林，直到小说最后在作者的强行降智下才被男女主联手杀掉。
可谓是棘手的让人想直接断手的角色。
可偏偏柳云绯需要征服的恶毒后妈，就是她。
一时间柳云绯悲从中来，脸色猛地一变，扭过头剧烈咳嗽，把刚才呛得水都吐了出来。
柳云绯捂着喉咙，略露出惊讶之色，仿佛这才清醒：“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好像看到了娘亲。我是说……您刚才救了我，小女心中激动，抱着您仿佛又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暖。我母亲亡故已久，我……”
说着说着，这弱柳扶风之姿的少女便泪盈于睫，两行清泪款款自靥间落下，已然悲痛不能言语。
“原来如此，斯人已矣，姑娘节哀。”
细雨靡靡，轻雾漫笼，戴着斗笠的白衣人如画中仙水中月，其气质出尘，就连安慰人的时候都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绿萝裙的姑娘仍垂泪，白衣女子看了眼被她靠着的腿，忽而嘴角挂上了一抹笑，整个人便瞬间由天上落入凡间，染上了些烟火气。
她悠悠往后退了一步，在柳云绯要斜栽去的时候，屈膝半蹲了下来，单手轻轻那么一搭便撑住了柳云绯肩头。白月棠身后衣裙如云雾散，此时取出块洁净的帕子，竟温柔替她拭起泪来。那如玉指尖擦过脸颊的时候，凉的像冰，恍惚间好像刀尖在脸上移动。
“好姑娘，莫哭了，今日也是你我有缘，方才之事我不会放在心上。”
柳云绯一惊，忘了哭，眼底猝不及防撞进白月棠光风霁月的容姿。她如天山之雪化成的涓涓小溪，纵清冷却柔情，且就这么蹲着，也叫人觉得优雅从容不显半分窘迫。
柳云绯一阵恍惚，下意识主动接过了那手帕：“我娘亲去世时，瞧着也如您现在这般年轻。”
白月棠唇角的笑意微微凝滞，不知她是在夸自己，还是在咒自己。
及至此时，春柳山庄李山远与一大一小两侍女才姗姗来迟，隔了老远，三人见到娇弱的大小姐正浑身**地靠着一陌生女子，均是变了脸色，急忙来到岸边。
正值壮年的远山大侠相貌堂堂其实沉稳，此刻却像普通的父亲一般露出担忧之色，“我儿可还好？发生了什么？”
白月棠不急不缓，先是扶着柳云绯肩头让她坐稳了，这才站起来，回身对李山远等人道：“令千金不慎落水，恰好我游经此处，便将其救了上来。”
原来如此！李山远松了口气，心中焦虑退去，看着白月棠的容颜却是一时愣怔。他得江湖外号远山大侠，并掌管春柳山庄，这些年来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却依旧被白月棠的脸晃了神。
佛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只怕见了白月棠也要还俗。
一时间有些东西便变了味儿，李山远对白月棠遥遥拱手，谢她救了自己女儿：“我这女儿自小体弱，不善凫水，若非姑娘出手相助只怕凶多吉少。此番承了姑娘恩情，还望来府上做客几日，在下定当结草衔环涌泉相报。”
白月棠却无挟恩图报之意，冷淡地说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既然令千金体弱，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李山远更加为白月棠的风度所折服，愈发诚恳地邀请她去家中做客，白月棠自然不会被轻易说服，两人你来我往，一会儿的功夫便悉知对方家门姓名。
白月棠给自己编的身份是个世外门派的传人，她说自己门派无人，故出山寻找弟子，只是第一次下山，对一切都很陌生。
听闻此事，李山远愈发热情，白月棠则恰到好处地渐渐动摇。
坐在地上的柳云绯冷眼看着，不由得恨爹不成钢。她心里清楚，白月棠此番现身，正是因为对春柳山庄有所图谋。更糟糕的是，白月棠图谋的是要人命的东西，且就在柳云绯身上！如今她还不知，便仍是世外仙子，等知道了，也就该露出真面目了。
视线一转，柳云绯又看向了岸上的两个侍女，其中大的叫青萍，武功高强性格沉稳，小的叫桃夭，与柳云绯年岁相近较为活泼。但见此刻一大一小具是担忧地看向自己，柳云绯心中熨帖，觉得侍女都比爹可靠。
见便宜爹和白月棠越说越投缘，完全忘了自己的存在，柳云绯冻得哆哆嗦嗦忍无可忍，决定提醒一下大家自己还活着。若不这样，只怕不等白月棠捅死自己，就先被冻死了。
“咳咳，咳咳……”
身娇体弱的柳云绯咳嗽起来便停不下，相谈甚欢的两人停了下来，李山远这才看到女儿病殃殃的模样，忙道：“绯儿莫怕，爹爹这就派人去找大夫！”
白月棠就站在柳云绯身边，听着这声，眸光低垂，只看到了柳云绯乌黑的发旋。她微微勾起唇角，适时开口说道：“实不相瞒，在下对医术略通一二，若是信得过，不如让在下瞧瞧。”
信得过，当然信得过，李山远当即说道：“那便辛苦白仙子了。”
柳云绯听得一阵恍惚，爹啊爹，你怎的如此天真，她那是仙子吗，分明是偷穿仙子衣裳的女魔头！
诊治自然不能在细雨霏霏的乌篷船上，春柳山庄的画舫在前方宽阔水域的码头停泊，乌篷船驶的慢，众人要坐马车去。
柳云绯刚要起身，便见眼前出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她抬头一看，见白月棠微微倾身面上含笑，很是好心要拉自己起来的样子。
柳云绯迟疑着将手搭了上去，不等用力便被一把拉起。她险些被这力道带的撞向白月棠，心中惊慌下意识闭眼，不想人未撞上，却被馨香柔软的手臂环住腰肢，紧接着身子一轻，再睁眼时已到岸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柳云绯站稳睁眼的时候，白月棠正将手臂松开。她去看她，她便也回看她一眼，尔后束手而立神情冷淡，好像刚才的一切根本没什么值当在意的。
侍女青萍急忙将披风围到柳云绯身上，又给她撑伞。浑身冰冷无力的柳云绯顿时向后滑去，靠到了自己信任的人身上。
青萍是娘留下来的，忠心耿耿，最是可靠。柳云绯总算放松下来，拢在披风里的手一阵狂搓，试图将白月棠留在上面的凉腻触感擦去。
“老爷，我去赶马车！”小侍女桃夭机灵地主动请领，提着裙角匆匆离去。
李山远看着她的背影，皱了下眉：“整日不在主子身边伺候，连绯儿落水了都不知道，如此失职，养她何用。”
柳云绯咳嗽两声，替她解释道：“是我觉得冷，叫桃夭回去泡茶的。爹你别怪她了，要怪就怪我吧。”
李山远苦笑着摇头，却是对白月棠说：“我这女儿最是心软，她娘亲去得早，留下我一个粗人照看，偏这孩子又生的体弱，从小到大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为人父母，所虑深远，故时常担忧自己照看不周的地方绯儿受苦，况且这孩子大了，有什么心事也不愿对我这个做爹的说。想来想去，若她母亲还在就好了，总归更细心些，至少不会发生今日这事。”
白月棠道：“以李庄主的名利地位，想必不缺愿做令千金继母的人。”
李山远笑道：“那些贪图名利的女人，只怕不会真心对待绯儿。”
李山远话一出口，柳云绯心中便警铃大震。
她不禁对系统吐槽道：[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在暗示白月棠自己缺个老婆我缺个后妈？]
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少女伸出纤细的手扶住额头，柳云绯黛眉颦蹙，脸上带着病态的嫣红，嘴唇苍白冰凉，虚弱地说道：“爹，我头突然好痛，我是怎么了？”
“绯儿慢些说，别呛到自己！”
抢在李山远之前出手的是白月棠，她忽然向前一步，竟伸手捧住了柳云绯的脸！
“我瞧瞧。”
柳云绯浑身一震，眼睛不自觉地瞪大，紧接着又萎靡回去，力求不让白月棠发现自己没事找事。
“白……仙子，你离我这般近，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幽幽冷香自白月棠身上传来，柳云绯不敢呼吸太深，莫名有一种正被侵袭之感。她僵着身子依靠青萍，垂下眼眸不敢与白月棠对视，说出仙子称号的时候一阵牙酸。可能武林人叫美女仙子，就跟现代人称呼小姐姐小仙女一样平常，她却还是别扭。
那双冰冷的手移到柳云绯太阳穴上，轻轻按揉起来，白月棠好似没发现柳云绯紧张一样，一边按着，一边问可是这儿难受？虽人气质淡漠，在尽职尽责地扮演温柔医仙的时候，又真似那么回事，若非柳云绯已经知晓她的真面目，恐怕也要沦陷在这珍惜的温柔中。
白月棠力道适中，技法高超，片刻下来，柳云绯心里紧张身体舒服差点精分。况且她确实忽冷忽热，脸颊滚烫，那双手碰着的地方凉丝丝的很是舒服。
“可好些了？”
清冷的声音就在面前响起，柳云绯盯着脚尖胡乱点头：“好些了，多谢仙子。”
她不敢看她，一是怕白月棠发现自己别有用心，二是当真有些不好意思。她离得实在是太近，近的柳云绯呼吸都险些乱了。
于是那双手便离开柳云绯的额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擦着柳云绯的脸颊滑下。
白月棠轻声含笑：“脸上肌肤娇嫩，可莫要搓的那么厉害了。”
柳云绯继续点头，祈祷她赶紧离远点，无精打采地说道：“知道了，多谢白仙子提……”醒。
她一怔，猛地绷紧身子。
白月棠发现自己的小动作了！
抬起头来，白月棠已翩然后退，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自己的错觉。柳云绯见了鬼似的盯着白月棠，那白衣女子却依旧笑意浅淡神情疏离，让人摸不准她到底在想什么。
柳云绯怀抱侥幸心理咨询系统：[若被白月棠发现我一开始就敌视她，失败的概率有多高？]
系统冷冰冰地回答：[对不起，鉴于前例均失败，系统计算概率为百分之百。]
柳云绯：[……]
苍白柔弱的少女抬起手，捂住嘴巴低咳两声，慢慢红了眼眶。
要挽救，必须要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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