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乞奴疾呼，几步冲到阿诺跟前，“你疯了！易辛怎么可能会答应！你想过……”

    阿诺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我说的是我先办理公凭，一切还要等易大当家最后确认。与其僵持不下，不如把该做的事情先做了。我们是牙人，无权替各蕃商做决定。”

    “孝先公子，麻烦你了。”阿诺起身朝陈孝先福了一礼，“还请你把舶货的样式拿一套完整的差人送到易府。”

    全场鸦雀无声，以乞奴为首的牙人们倏地气焰全消，仿若一拳击在棉花上，泄了周身力道。可细想之下，阿诺说的不无道理。

    乞奴追着阿诺出来，“你当真同意这个做法？”

    “若是不同意，你有解决的办法吗？”阿诺停住，转身反问，“孝先公子并没有说错，没有周显宗，还会有别人。若是没有好的解决办法，一动不如一静。官市之余，听市于民。孰轻孰重，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乞奴还是一脸不悦，可他清楚，阿诺说得没错，如此做派只会让蕃商不再到泉州贸易，损失的不仅仅是牙人。他们据理力争，是为了帮蕃商争取更大的利润，也是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但凭他们之力，根本无法与市舶司抗衡，也没有必要鱼死网破。

    一整套的舶货样式摆在易府正厅的紫檀木案几上。亮白的瓷釉近看并不完美，白中带黄，有明显的瑕疵感。各色的绢帛只送了四四方方的一撂，色泽暗哑，质地粗糙。

    易辛连手都不愿伸，眸光淡淡扫过，薄唇微挑，“听说你同意博买了？”

    阿诺忙道：“我同意也没有用，没有大当家签署的文书，博买无法达成。”

    易辛长袖一挥，“过几日我斋戒，闭门谢客，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不是因为我同意博买，那些商户们都……”

    “有我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易辛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若是有人找你麻烦，你只管说这是我同意的。”

    阿诺巴望着他，挺拨的身影，凌厉的五官，看似冷漠疏离的背后，总会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所需要的帮助，没有质问，没有怀疑，全然的信任。

    阿诺以为易辛说的斋戒是一时的托辞，可接连数日府中准备的饭食只有素菜，小螃蟹和小船儿每日饿得极快，可能找到的依然是各种素菜。而高丽婢每日送给易辛的，除了素菜，只有清水。

    “现下似乎不是斋月？”阿诺看不下去，小声与小螃蟹嘀咕，“做做样子而已，不必如此认真吧？”

    小螃蟹摸着瘪掉的肚皮，狠狠地盯她，“大当家曾立下誓言，每年母亲祭日的当月，他都会斋戒，以示没能尽孝的悔意。”

    “大当家的母亲是大食人，那他父亲现下在何处？他也是半南蕃，那他父亲……”阿诺觉得这是最大的可能，但结局就很难预测了。

    小螃蟹打断她，“这是大当家的家事，没事不要乱说。”

    阿诺敏锐地捕捉到一线隐晦的信息，但她很理智地选择闭嘴。有些事情，不该她知道的，她即便是有所了解，也会装作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