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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浴

    秦子穆最会享受,早先寻摸到了伏琅山便派人在此地修建别庄,以供他闲时玩乐。几人跑了一个时辰的马,再落地时浑身都冒着烟土,秦子穆便派人去浴池准备,又着人备酒。

    “衍之,我与你说,我备在这里的酒都是明规楼里买的,天下也只此一家,别地都没有。”秦子穆引着卫溱拐弯,踏上小桥,伸手摸了把伸出枝头来的花,“这明规楼的主人就是祝观澜,出了名的闲云野鹤。”

    卫溱说:“闲云野鹤也被困在这京都,难往外面飞。”

    祝岭是权臣,丽妃娇蛮,五皇子霸道,他们家还真能出只云鹤?

    “在京都里画画酿酒也比在朝堂上争来斗去的好。”秦子穆挑开竹帘,“管你往死了斗,最后也就那样。”

    浴池很大,热气蒸腾,池中冒出三两秀奇石壁,可做装饰,也能用来做隔板。

    秦子穆斜眼瞥向卫溱和与他寸步不离的容雪霁,挤眉弄眼地说:“我委屈一晚,去泡浴桶,这宝贝地让给你们,随便怎么折腾都行。”

    卫溱看他那混不吝的样,也没多解释,只说:“那我就多谢世子爷割爱了。”

    秦子穆笑嘻嘻地挑开帘子,吩咐门外的侍女将门关上,留下那两人在浴池边干瞪眼。

    卫溱看着容雪霁,对方也看着他,那眼神如平常,淡定无辜极了,看得他一阵火大。卫溱倏地转身,道:“伺候人,不会了?”

    “会。”容雪霁走过去,熟练地替他褪下外袍,待卫溱下水后才跪坐在他身后,“主人在生气?”

    “我不该生气?”卫溱语气平静,“外人以为你是我抢回府里的小宠,你还真觊觎到我榻上了?”

    容雪霁闻言一顿,随即道:“我只是想和主人同寝一夜。”

    卫溱的手穿过水面,抬起时溅开一小片水花,和他话里的小情绪一起,噼里啪啦的响,“你还敢再说?以下犯上,昏了头。”

    “我说的同寝,就是普通的同寝。”容雪霁说,“主人可是在胡思乱想?”

    “……”卫溱面色一僵,方才察觉是自己误会了别人的意思,但他偏要将自己摘干净,“你自己不把话讲清楚,就别怪别人误会。”

    “岂敢责怪?只是向主人解释。”容雪霁伸手搭上卫溱的肩膀,用适宜的力道替他揉捏,见他闭眼后靠才道,“主人累了便睡,待时辰差不多了,我再叫醒您。”

    “我不累,就是泡着太舒服了。”卫溱仰头,闭着眼说,“别按了,你也下来泡会儿。世子爷专门给你腾的位置。”

    卫溱感觉到肩上的双手一顿,随即离开,容雪霁回了句“是”。身后响起衣料摩擦的细碎声响,卫溱用手拨着水面,感觉水流从他拳心散开,淌过指缝,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放松了下去。

    容雪霁踩下水的那一瞬间,卫溱睁开了眼睛,侧眸看了过去。

    容雪霁的身形远比宫中的内宦高挑劲瘦,有一种未经雕琢而天然的锋芒和锐气。他肌肉流畅,那是一种内秀的美观,但是却有几分狰狞,因为那背上满是伤疤。

    除开交替的鞭伤,最大的一条伤疤从肩胛骨到后腰,足足有半掌宽,它们构成了一张残忍的血布。卫溱睫毛微颤,移开了眼神。

    容雪霁察觉到了卫溱的注视,却好似不知。就算他已经战胜了恐惧,但依旧不敢去碰背上的伤疤,因为厌恶。

    这些都是枷锁。

    束缚住了他的爪牙,让他只能藏在京都里,像只狗似的趴着,吠的时候都不能让人听见。

    “容雪霁。”卫溱突然叫了一声,容雪霁转过身,和他对视。

    热水漫过容雪霁的腰际,劲瘦坚实的上半身映在水面上,他的神情藏在水雾中,带着不可琢磨的危险。卫溱仿若不察,说:“斟酒。”

    容雪霁走过去,胳膊肘擦过卫溱的胳膊,然后站定。他斟了杯酒,伸手放在卫溱嘴边,真心实意地劝说道:“主人今夜少喝,醉酒呕吐的滋味不好受。”

    卫溱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只觉这酒如春雨,不热烈不张扬,绵软而清香。他说:“少说废话,用真本事放倒我。”

    这人挑起了眼尾,不屑之间还带了三分挑衅。容雪霁站在水雾中欣赏缠绵迤逦的春光,仰头将手中半杯酒一饮而尽。

    他仰头时脖颈修长白皙,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那直接而不恭敬的眼神未曾移开,专注地盯着卫溱眼下的红痣。

    细雨在卫溱唇齿中溅开,小而密,卫溱这才察觉这酒只是表面无害,后劲真不小。

    “祝观澜。”卫溱说,“可是也如这酒一般?”

    容雪霁又倒了杯酒,递到他嘴边,待他饮下后才说:“祝观澜是祝岭最看重的嫡孙,徐凭阑与祝岭政见不合,却多次夸赞他怀珠抱玉,秋实春华。他不入仕,是韬光韫玉,是慕自由,也是想给祝家留一分余地。”

    不错,按照祝观澜的才学,若是入仕,祝家便如虎添翼。祝观澜此举是自保,也是向忌惮祝家的朝臣乃至是皇帝表明他的态度。

    卫溱笑道:“着实通透。听闻这祝公子是温润如玉的无双君子,我倒是想见见他。”

    容雪霁饮下杯中半杯酒,说:“主人说秦子穆是贪图美色之人,我看您也不遑多让。”

    “美人谁不喜欢看?”卫溱喉中热气上涌,上蹿下跳闹得心口一片热,他半眯着眼,“你要是丑些,此时还能在这里以下犯上?”

    “承蒙主人怜爱。”容雪霁看了眼已经快要燃到底的香,径自上了岸,走到屏风后去换干净衣裳。

    卫溱靠在池壁上,将壶中最后那点酒也喝掉了。

    容雪霁站在屏风后,拎着秦子穆准备好的衣衫打量。秦子穆不正经,准备的衣服也不正经,薄薄的内衫,怕是只能遮住空气。

    “困了。”卫溱打了声呵欠,抬腿踢了踢水。

    容雪霁快速披上了黑色内衫和外袍,拿着干净帕子走过去,站在卫溱身后睨着他似醉非醉的模样,说:“主人,这次还要自己擦吗?”

    卫溱半睁开眼,捏住帕子的角落,将它从容雪霁手中扯了下来,被兜头罩了一脸。他用脑袋将帕子蹭开,往鼻尖吹了口气,说:“出去。”

    “是。”容雪霁看了他一眼,又瞥了眼池子,预估就算卫溱失足栽下去,短时间内也死不了。

    容雪霁开门时,廊下的几个侍女连忙收回交流的眼神,他并不在意,走到美人椅前看月亮。

    记得爹说日月同生,昭昭之光,皎皎之辉,都是光亮,可他已经许久没有看过月亮了。他已经习惯匍匐在黑暗之中,就算咆哮得再凶猛,也始终不能踏出圈禁之地一步。

    此时这月亮就在眼前,好像触手可及,可他知道伸手去探也是徒劳。

    “啪嗒。”

    容雪霁转身,看着卫溱披着外袍走出,步伐轻缓,体态端庄。待人走近了,那一团红云从脸颊扑到鼻翼,眼睛也被酒气熏润了,好似能把人溺闭。

    旁边的侍女又对着卫溱发起了呆,此时的卫溱半醉着,没理会她们,于是她们更加大胆,脸颊都冒起了红烟。她们不把容雪霁放在眼里,他只是个男宠。

    其中一个姿色姣好的侍女上前,朝卫溱行礼,细声道:“公子,奴婢送您回房。”

    卫溱俯视着她,突然莞尔,“好啊。”

    那侍女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忙挑起灯笼,在其余几个侍女艳羡的注视中道:“奴婢为公子引路。”

    秦子穆对卫溱的喜爱就表现在脸上,他将别庄最好的客房留给了卫溱,就在距离浴房不到半刻钟的位置。

    “公子,到了。”侍女推开门,“公子请进。”

    屋里一直亮着烛灯,侍女将灯笼挂在门外的勾上,道:“奴婢伺候公子就寝。”

    卫溱靠坐在床头,瞥了眼默不作声的容雪霁,应了下来。

    侍女闻言一喜,得意地瞥向容雪霁,后者沉默地退下了。

    房门一关,侍女迈着莲步上前,伸手去扶卫溱,说:“奴婢给公子脱鞋。”

    卫溱没有动作,像是默许。

    侍女屈膝蹲在床边,抬眸瞧见卫溱已经闭上了眼,就在一瞬间,尖锐的亮光从她袖中疾出,直刺卫溱腹部!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一定不能仗着年轻就不顾身体呀,风湿的感觉太呜呜呜呜(痛不欲生)了,发作起来简直睡不着觉,现在后悔以前冬天不穿秋裤喝冰水不穿长袜穿湿衣服了(千万不要跟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