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有幸逢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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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呀——”破旧的木门被人小心翼翼的推开,几束光照进来,屋子里长时间没有见到阳光的孩子们一时不能适应,纷纷用手捂住眼睛。

    “五爷您请。”

    两个逆光的身影走进来,身材很是高大,勉强塞进这小小的房间。

    蓝浅记得这个声音是来自这群人的头领,平日里只见他趾高气扬,动辄对手下人又打又骂,何尝见过他如此卑躬屈膝?

    “五爷,您看这些怎么样?”头领谄媚道,声音令人作呕。

    蓝浅逐渐适应了外边的光,她眯着眼睛看,那被称作“五爷”的人皮肤苍白得很,五官像鹰隼一样锐利,一身暗沉沉的褐色衣裳。

    只见他极其轻蔑的说道:“急什么,好处少不了你的。”

    头领不敢再多话,小心翼翼的陪笑道:“是……是,您慢慢看……”

    蓝浅知道想必这位才是最有权势的。

    他向人群里走去,这群孩子们个个都虚弱得很,对他的动作全然无力反抗。

    五爷像对待活物一样挑挑拣拣,还时不时用脚尖踢两下,眼神极其挑剔。

    显然很不满意。

    蓝浅呼吸一窒,这个人与一直看管他们的人不同,竟是会武的!

    她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人的对手,只得老老实实的低下头祈祷他不会发现自己。

    近了。

    五爷朝蓝浅走过来。

    她放缓呼吸,握紧了拳,藏在身后轻轻发抖。

    五爷神情傲慢,扬着下巴,眼珠子向下瞟。

    他来到蓝浅面前,眼睛亮了一下。

    他捏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又可惜的摇摇头。

    可惜年纪大了,不然倒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蓝浅紧张的心脏狂跳,生怕他看出什么来。

    他指指哪个人,后头就有人过来粗鲁的将人丢到一边,到了最后大概有三分之一的人被拖出去放到另一边,有男有女,但蓝浅不在其中。

    挑拣的差不多了,五爷慢条斯理地理理袖口:“那几个你给我好好看着,千万别死了一个。明天会有人来带走他们。”

    这伙人的头领连连点头应是,又谄媚道:“那……那剩下的?”

    五爷冷哼一声,极为不屑:“随你。”

    一屋子人便心照不宣的笑起来,像得了天大的好处似的。

    蓝浅知道,她不能再等了。

    明天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她的内心充满了痛苦,她忍辱负重到现在,却好像什么作用都没有,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人死也不能复生。

    那么她所做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那些人走后重重的落了锁,咔哒一声,房间里又恢复了暗无天日。

    被挑选出来的那些人被他们不知道带到哪里去了。

    蓝浅蜷在墙角抱着双腿,将脸埋在膝盖上。

    她长到这么到,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溺死人的难过,沉重的悲伤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死死咬着牙,无声流下泪水。

    她在江家只伺候小姐,重活累活从来都轮不到她,一应吃穿用度从不会有人短了她去,到外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江停地位尊荣,只要一说是江家的人谁都得礼让三分。

    而在这里,没有人管她是谁,他们就像被圈养的动物一样任人宰割。

    就算她尚有自保能力,可她实在做不到放任这些人不管。

    可恨!她什么都做不了!

    乌云蔽月,柴门狗吠。

    谢子瑜最近可是成为尚书府的常客了,隔三差五的就要来叨扰一番陈元礼。

    “舅舅,您打算如何处理?”谢子瑜愁眉苦脸,不知第多少次的发问了。

    实在是这个怀袖的所作所为太超出他们的预料了,还没有人想好应对的方法。

    陈元礼也是一脸无奈,叹息道:“我还能怎么办,皇上的旨意,岂是你我可以抗衡的.”他抿了一口热茶,“你说咱们俩怎么当初一齐就看走了眼呢?”

    滚烫的茶水下去,整个肺腑都变得暖洋洋的,陈元礼的不快稍稍减轻了些。

    谢子瑜哑口无言,只得苦笑道:“我也没想到怀袖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

    明明当初的怀袖看起来是那么的忠诚柔顺,他们还以为找到了一条温顺好用的狗,哪想到是一条深藏不露的美人蛇,这不,她已经把自己的獠牙亮出来了。

    这挽月楼就是在向他们示威呢。

    陈元礼痛心疾首:“你听听外边都在传些什么?”

    自打除夕夜怀袖进宫,流言便不知道从哪里传了出来,好像只有一天的功夫,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什么“荧惑”,什么“妖妃”,听起来就像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好像在他们陈家人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而更讽刺的是,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对手,却仍然以为这又是陈家一步缜密的安排。

    谢子瑜对于这些自然也是知道的。

    “可惜即使我在宫里,也不能轻易见到她,否则一定要当面向她问个清楚。”

    陈元礼当即脸色就变了:“你还想见她做什么,当心你也被他勾了魂去。”

    谢子瑜讷讷道:“向他问个清楚,总归有点用吧……”

    “你以为她还是那个对你唯命是从的怀袖吗?你太天真了。她要建挽月楼,那就建呗。”陈元礼苦口婆心的说。显然对这位皇子的天真十分不满。

    “可……”

    陈元礼冷冷瞥他一眼:“可什么?我虽掌管户部,但不过是个替皇上管钱的,你以为我有多大能耐,还真敢压着不放?”

    反正花的也是皇上的钱。

    他不像那些时刻忧心民生疾苦的人,他没什么可心疼的,只要别让他自己掏钱就行。

    如此一想,好像就说得通了。

    陈元礼又问道:“当初你究竟有没有查清她的来历?”

    谢子瑜讪讪:“是我疏忽了。”

    他从南疆回来,身心俱疲,只随意把人往这里一塞,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管她是哪里来的,总该是我大周的国土吧,那么多人说‘妖妃祸国’,她总不能真是个妖精吧。”

    “你……唉。”陈元礼颇为无奈,“你还小,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万一真的有妖呢?”

    谢子瑜却并不赞同他说的:“子不语怪力乱神,舅舅,我不信。”

    “南疆本就是神秘之地,有些我们不能理解的东西实属正常。”陈元礼慢条斯理的说,声音悠远。

    谢子瑜不禁问道:“舅舅你……是从何得知的?”

    陈元礼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打算说点什么别的岔过去:“这……你还是别问这么多了,先想想眼下如何做吧。”

    蓝浅来到这里第一天就已经观察过了,这个房间四面封闭,一扇窗都没有,唯一的大门被紧紧锁着,墙壁看起来破旧,但她用力推了推,竟然丝毫没有松动。

    那么唯一的突破口还能是在屋顶上。

    风大的时候,她甚至能听见瓦片咔嚓咔嚓的响。

    她沿着墙壁攀上去,手上稍一用力,把房顶上瓦片掀下来两块,露出一块漆黑的夜空。

    大多数孩子都已经睡了,她的动作很是小心,生怕惊扰了他们,更怕引来了看守的人。

    她将上半身探出去,肉眼可见的地方并没有什么人,空气里弥漫着酒味。

    原来他们见这次活儿结束了,竟迫不及待的饮酒庆贺去了。

    这倒是给了蓝浅机会,她纵身一跃,整个人悄无声息的落在屋顶上,瓦块已经松动,她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一点声响。

    这个时候她自己也不清楚接下来要去哪里,去找谁寻求帮助。

    但愿小姐他们能看到自己留下的信息,最好她们已经来到洛京。

    等见了面,她一定要老老实实的认错,怎么骂都不还口,发誓保证从此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想到这里蓝浅鼻头又有些酸。

    她是真的得到教训了,红润的小脸变得蜡黄,浑身都是脏的,她经受了前所未有的折磨,她再也不敢乱跑了啦。

    如此轻松地翻出来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蓝浅从房顶被她掀掉瓦片的那里朝下看去,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吓得她一个激灵。

    原来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蓝浅无声做了个口型。

    “等我”。

    说罢她也不管里边的人是否知晓了她的意思,轻巧的从房顶上跳了下去。

    她落在墙根下边,敛声屏气的打算翻过去。

    这里只是一处普通的农家院子,院墙都很矮,翻过去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就在她站到墙上准备跳下去的一瞬间,她听见了剧烈的狗吠!

    一条灰色的大狼狗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在下边又跳又叫。

    她看见一间屋子里瞬间亮起灯光,紧接着几个男人冲了出来。

    情急之下,蓝浅也顾不得他们到底是在哪里,她这么一跑又会跑到哪里去,她慌慌张张的从墙上跳下来,头也不回的向前狂奔。

    出来的那几个人脸上还带着没有完全消退的醉意,出来只看见墙头上立着一个曼妙的身影。

    “操,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