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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夜深沉幻影重现身 为祭母父子…

    对胡世衡来讲,1872年也是极其不寻常的一年,他与罗大纲一起,经历了数年的打磨和计划,终于在这年的三月份,将曾国藩送上了天国。

    然而当他带着永活再次回家探亲时,却发现老母病重,难以医治了。

    已然是端午节前夕,世衡方才到了家。父子二人换掉了道士服装,作商人的打扮,依然是在深夜方才跳墙入户,推开门时,却看到秀姑满面泪痕地前来迎接。

    原来胡母患病已有多日,只因怕儿子担心,一直不曾诉说。过了年以后,已然是支持不住,起不了床了。

    她先是面色发黄,右胁疼痛难忍,渐渐地全身发黄,双胁疼痛,一发作起来,大颗大颗的汗珠往下掉,捂住腹部直不起腰。

    刚开始的时候不能吃油腻食品,渐渐地什么都不能吃了,吃什么吐什么,连喝口水都吐个干净,而且吐得昏天黑地,最后连绿色的胆汁都吐出来了。

    秀姑托战豪请了大夫,但是无论是各村里的,还是县城里的,都束手无策。

    若是当年有现在的医疗水平,应该能够诊断出胡母得的是肝癌。

    即便在今天,这也是不治之症。

    所有能用的办法都用了,胡母只求速死,因为太疼了。

    世衡在母亲身边衣不解带地侍奉,他十分后悔所有的事情都进行得太慢了,他回家的路上还慢悠悠的走,以为大仇得报,心里舒坦了。

    万料不到母亲在家里承受着这么大的痛苦!

    他用罗大纲教他的点穴功夫给母亲止痛,刚开始还起作用,能管一两个时辰,渐渐地时间效用越来越短,越来越不顶用。

    母亲已经瘦骨嶙峋,如干柴一般瘦小的躯体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十分可怜!

    “世衡,你让我死吧!儿子,我有了儿媳,有了孙子,我知足了,我比你爹有福啊!这是你爹在叫我了,我得走了,不能等了,你就让我死吧!”

    母亲的哀告如同重锤一般一句句地击打地世衡的心上,把他的心击得粉碎!

    若是这样挨下去,母亲的痛苦实在难以接受,可是谁又能做到亲手结果自己亲娘的性命?!

    世衡第一次抱着秀姑痛哭失声!

    秀姑虽然也知世衡难以抉择,自己却不能替他做主,只能等着他自己决定。

    两个孩子被秀姑带到厢房居住了,因为奶奶的状态实在是吓人,她不想让奶奶最终的模样吓到孩子,她只想把那个慈祥和霭的奶奶留在他们的记忆里。

    孩子们听到奶奶的微弱的求告声,心疼得直掉眼泪,可是秀姑除了拉住两个孩子也没有别的办法。

    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容世衡再犹豫做决定,胡母在世衡到家的第三个晚上便匆匆离去了。

    床上的骸骨萎缩得像一个孩子一般大小,干枯,羸弱。

    为避免世衡为他人告发,战豪替他出头办了丧事。

    作为干儿,战豪带着玉锦,志航,秀姑和两个孩子披麻戴孝,以孝子身份对亲友还礼。

    战豪还充当了摔瓦盆的角色,扶幡的是永活。

    并没有举行土葬,而在火殓场火化了,骨灰装殓在一只青花瓷罐中。

    来到世衡父亲的坟上,将坟起开,找到世衡父亲的尸骨,也火化了,一并装在同一只瓷罐中。

    丧事办完后,世衡就带着秀姑和两个孩子还有父母有骨灰离开了巩县,前往他们的祖籍广东佛山,打算在那里的祖坟将父母安葬,这也是父母的遗愿。

    战豪看着世衡夫妻收拾东西,忍不住问道:“世衡,那你以后还回来吗?”

    “有缘自会相见。如今我在这里,人人都知我投过太平军,每次回来都要偷偷摸摸的,若是去了广东,就不用如此躲避了。”

    “哥知道你的难处,只是舍不得你啊!”

    “大哥,你和嫂子对我一家的恩情,这辈子也还不清了,来日方长,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报答!”

    “你去别过坤娘了吗?”

    “没有。她可能至今还不知道我还活着。”

    “不去见也好。”

    “见见也好。”

    “那”

    ”大哥,你约坤娘今晚到洛河畔,我想见一见她,说几句话就走。你看行吗?或许今生都不能再见面了”

    “好。”

    不提世衡一家子变卖家当收拾行装,只说何战豪来到清溪村找坤娘的时候,她正在厨房里默默掉泪呢!

    这却是为何?

    原来此次胡母去世办丧事的事情,秀姑怕坤娘出现与世衡相见颇为尴尬,竟没有让通知坤娘,坤娘也是少捷回家告诉她的。

    少捷说志航一家都在料理丧事,但是没告诉我们家,我们不太好出面,是去还是不去?

    坤娘一想到秀姑可能因世衡对自己的情谊有所误会,从而疏远了自己,连婆婆去世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自己,心中不免伤心难过,又无人诉说,只在家里一边和面准备蒸馒头,一边掉眼泪。

    却在此时,战豪来了家。

    坤娘忙擦干眼泪招呼哥哥,也觉奇怪:“大哥怎么突然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吗?”

    “有个事跟你说一下,你不要吓着了。”

    “还能有什么事情能吓到我?可是娘出事了吗?”

    “不是不是,咱娘好着哩!一顿能吃俩馒头呢!”

    “那是啥事?“

    ”就是世衡”

    坤娘一听是世衡的事情,立刻别过头去:“哦,世衡的事情就不必跟我说了,怕的就是秀姑多心。”

    “我知道。世衡他娘去世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知道了。人家不通知咱,可能是不想让咱去,咱就不去惹人家烦了吧。”

    “你误会秀姑了。当然可是秀姑确实是有些多心了,只因她偶然间知道了世衡随身携带的那个木雕小人儿是你的模样,心里便有些不自在,也是常理。”

    “可是我与他清清白白啊!”

    “是啊,哥知道。哥已经跟秀姑讲过了,这不秀姑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想见你一面,当面跟你道歉。”

    “那倒不用,只要她心里舒坦就行,我不在乎。”

    “还是见一面吧!她打算带着孩子回广东,以后可能不回来了,心里握着对你的愧疚,不能舒坦了,说清楚就好了。”

    “那好吧,我们现在就去吧,我也好对着老太太的灵位上柱香。”

    说着想起胡母的好处,就忍不住又掉下泪来。

    多年的相处,坤娘早已将胡母看得如同亲人一般,听到她去世的消息已经难受得不行,更兼遭到误解,热泪便滚滚而下。

    “不必了,灵位都已经撤了,胡大娘和胡大伯都火化了,预备带往广东祖坟安葬。秀姑的意思,今晚戌时,就在洛河边上,你们再见一面吧!”

    “与秀姑相见,何必等到晚上,还要在河边?”

    “我也不知,这是秀姑的意思,我只是转达,就依她吧,可能也是最后一面了。”

    坤娘满腹狐疑地送走了大哥,就擦干泪水,用凉水湿了毛巾捂在眼睛上消肿。过了好一会方觉眼睛舒服一些,就继续蒸起馒头来了。

    少捷见舅舅悄悄来悄悄走,也觉奇怪,来问母亲:“娘,舅舅怎么如此神秘?舅舅跟你说啥了?”

    “没啥。叫我晚间去见秀姑姑,说秀姑姑一家明天要启程去广东不回来了,再见上一面说说话。”

    “哦?秀姑姑一家都要搬到广东去了?那定超不是也要走了?这死小子也不告诉我一声,我现在立刻去找他!“

    坤娘还没来得及拦住他,少捷已经跑没影了。

    却说世衡此刻将秀姑拉进内室,郑重地对秀姑说:”媳妇,我有一件事想与你商量一下,先说好,你不许生气。“

    ”啥事,我为啥要生气?“

    ”嗯,是关于坤娘的事情。你看,我们一家子都要回广东去了,今后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了,我就约了坤娘晚上想见一面。“

    ”那有啥咧!来吧!我再预备几个菜,一起坐下喝几杯。“

    “嗯,不是这样的,我想,嗯,单独与她见一面。”

    秀姑立刻站起身来,柳眉竖了起来:“你是不是心里还惦记着她?她现在是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你知道不知道?这么些年我也是当寡妇的,你看我出过门没有跟男人说过话没有?”

    “没有!我知道我媳妇是何等地节烈!我不是惦记她,只是从前我们也是一起长大的,虽然说没有夫妻缘分,到底也是兄妹一样的,我们又没有什么别的可让人说的,你不要生气啊,咱先说好的。”

    世衡将秀姑按在椅子上:“你且听我说,我还活着这件事,你知道,战豪大哥和玉锦嫂子也知道,甚至于志航都知道了,可是坤娘却一丝不知。我怕突然间见她,好生尴尬。我悄悄见她,也免人多口杂。这一辈子就这一次,以后决不再见,你就给我这个机会吧行吗?”

    秀姑对坤娘的人品是知道的,何况在她生定超的时候,坤娘两口子对她母子有救命之恩,而且世衡多年不在家,与坤娘也不可能有私情,此刻见一面也不能够怎么样,坚决阻拦倒显得自己小气,不如索性放给他一个大狮子,随他的便,也好让他承自己一个情份。

    于是,世衡得到了这个准许,便收拾了一些银票,将自己稍事整理,便早早来到河堤边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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