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甄嬛传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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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正章十二年十一月二十八日,皇上五皇姐、先帝第五女、灵犀长公主下嫁。

    十里红妆,盛世婚礼之隆重,京城百姓半个月后还津津乐道。昭惠太后的侄子济州知州兼正四品名威将军沈靖言沈大人亲自进京,迎亲的人马排了整整一条街。

    琅华殿内,灵犀木然地任由姑姑和宫女们摆布,服侍着穿上精美的嫁衣。

    镜中的人是如此陌生,高而繁复的朝天髻,用华贵的金约束住头发,再戴上紫晶盘龙四凤钗树金冠,冠上顶着六颗东珠,熠熠生辉。身上穿着五镶五滚镂金百鸟朝凤真红流彩的蹙金翠翟祎衣,边缘尽绣鸳鸯石榴图案,一条暗红压百褶十二破金丝留仙长裙,裙上绣百子百福花样,裙尾长摆曳地三尺许,边缘尽绣金银万云花纹,镶以碎钻、翡翠、青晶石。裙边系着绯红宫绦双鱼比目玫瑰佩并一对五彩牡丹富贵绣香囊,撒金红的鞋另加灵巧的流苏金铃。

    那样精美的妆容和嫁衣,灵犀抚上镜中的新娘,水银丸似的明澈双眼,幽怨而委屈。修长的颈间带着赤金累丝攒珠缠锦项圈,那珍珠都有莲子大小,艳红的嫁衣如欲沁的鲜血。

    怀淑皇妹笑着说恭喜,盛宁宗姬亦奉上贺礼祝她百年好合,人人皆在贺喜,人人皆在祝福。

    唯有雪魄皇妹,她自小最疼爱的小妹妹,无声地看着她,眼睛里是担忧和理解。

    踏出琅华殿前地最后一刻,她鬼使神差地问雪魄,“我漂亮吗?”

    雪魄心酸,强忍着泪水轻声道:“姐姐今天是大周最美的女子。”

    “那……我出嫁了,你说……澈会不会舍不得?”她悠悠看向窗外,清朗的天空,洗过一般的温亮。

    “会的,一定会的,姐姐那么好。澈哥哥不但舍不得,他还一定会后悔的。”雪魄含泪,颤声回道。

    灵犀嫣然一笑,只那笑里有多少凄烈与惨然,扶了绣云从容踏出琅华殿,仿佛她只是去上林苑散步一般,唯独那一抹红,有了诀别的味道。

    喜娘与绣云搀着灵犀长公主的手来到殿下,红盖头隔绝了她的视线,木偶一样跪拜行礼,“儿臣拜别母后、皇弟、皇弟妹。”

    甄嬛点头道:“灵犀,到了夫家,要孝顺公婆,恪守妇道。”

    灵犀淡淡道:“是。儿臣定不负母后教导。”

    到底这个孩子是自己与清下嫁的第一个女儿,若是清知道了会怎样呢?会怪自己不通人情吗?可就算不是沈靖言,予澈那孩子与灵犀也是不可能的啊。回想灵犀幼年时的乖巧安静,不由心中酸楚苦涩,“好孩子,照顾好自己。在济州有什么委屈,告诉母后。绣锦那宫女,哀家已经允她作为你的陪嫁一起随你去济州。”

    “母后不必挂心,长公主是皇上姐姐,任谁也不敢轻视的。”皇后笑劝道。

    纾润颔首,“皇姐去吧,一切保重。”

    大红盖头下,眼睁睁地看着齐整无缺的宫砖一寸寸地向后退去,灵犀骤然感到有一股炽热的目光在她的身后灼烧,包含深情与毕生的爱恋,热切而痴迷,几乎要燃尽一切的疯狂。

    灵犀猛地回头,赤金点翠串珠流苏在颊边荡漾,冰冷地摩挲着,眼前一片绯红,什么也没有。可是……她知道,予澈……予澈就在那里,哪怕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但她就是知道,予澈在那里,在那里看着她。

    予澈倚靠着四人合抱的雕龙宫柱,看着今日的新娘。目光中那样的不舍与爱恋,丝丝缕缕扣人心弦,令人心悸。又有着放手的释然与惆怅,清澈如天空。蜜色的眼眸深沉而复杂,倒映着那抹嫣红的身影。

    最终他闭眼转身离去,没有任何犹豫。

    “怎么了,长公主殿下?”旁边喜娘疑惑道,“再不走,可就误了吉时了。”

    灵犀一震,淡然道:“不……没什么,继续吧。”

    默默地步出宫门,她和予澈的距离是愈发的遥远,重重人群,层层宫墙,千山万水,直到最后的再也不见。

    在钟磬管弦之乐中,她最终踏上了嫁去济州的油画騈车。

    她看不见任何东西,手下撑着驸马的小臂,在她于车上坐稳后迅速又不失礼节地撤了去。灵犀心中一片荒凉茫然,这边是她的夫君呵,这样好的婚礼,为什么不是予澈在她身旁呢?

    有泪水无法控制地滑落,如同发间垂落的珍珠一般连串滴落,哽咽却无声。

    车已启动,外面排山倒海的欢腾声穿过车壁清晰地拥满宽敞的空间。她感受着自幼长大的皇宫越来越远,还有……那个明朗的少年,灵犀全身战栗,明艳的裙裾上有着点点泪痕。

    “帝姬,您可以哭出声来。”身边绣云抚摸着她的肩,“奴婢听说民间女子出嫁是有哭嫁这么一个规矩的。”

    灵犀再也忍不住,将脸捂在手心里,任由泪水肆溢,带走装饰的胭脂,露出伤痕累累的心。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予澈坐在高高的汉白玉台阶上,眼前繁华过尽,终是一空。送嫁的车队已经远到看不见了,他仍然懒得离开,总觉得晚走一会儿,能多感受一会儿有着灵犀气息的琅华殿。

    犹记得小时在平阳王府看谨训姐姐经常翻得诗集,里面有一句“今生已过也,结取来生缘”。心里嗤笑写这句的人若不是个伤春悲秋的酸秀才,就该是个多愁善感的娇小姐,他很不以为然。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拳头硬胆儿肥,什么今生已过,他若喜欢,抢来就是!就像自己的父王,一箭射出去夺了母妃的芳心,那才叫干脆利落。可如今倒像是老天故意惩罚他似的,非得让他好好体会一把。

    “喂!你别做出这幅样子了,皇上再器重你,也不会以这么大规模把你平阳王世子嫁出去的。”一只略带薄茧的手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予澈翻了个白眼,不用回头也知道哪家的姑娘敢这么大胆。

    明檀笑眯眯地坐在他身边,“明儿给你的好友捧场,你说我用不用换一身男装?烟花之地好像不让女子进入的吧。”

    “嗯。”予澈心不在焉地应付道。

    二者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周围只有风飞掠而过的声音。

    良久,予澈慢吞吞道:“明天戍时我去中弘王府接你。”

    明檀拿胳膊顶了顶他的腰,“终于说话了?我说你这几天怎么怪怪的?动不动就做出副沉思样子,魂游天外都不是你这样的。”

    “没什么,快年关了兵部事多,难免都得想想。”予澈搪塞着。

    “燕国的战事吧。”明檀托腮,“皇上上个月,嗯……就是宫里的李更衣闹事那天,还为这事发了通火。我再偏殿都听到折子噼里啪啦的声儿了。”

    “是兵部侍郎高平那个老头子吧。”予澈冷笑连连,“同一道折子上了两、三遍,不就是想把京里的武将都轰出去他好一人独大吗!皇上真该把他丢回礼部继续编书!”

    “这么不待见人家啊。”

    “何止是我,就是三哥那般宽厚的人都……唉……不说了。明檀,你先回府吧,明天带你去见识一下京城第一美人!”予澈摇摇头,拍着明檀肩膀。方站起来又呆了,“雪魄,你怎的在这儿?”

    “怎的这儿就许你来,不许我来?”雪魄一身浅绯宫装,挽了个芙蓉髻,斜插一支金凤攒珠步摇,今日当是其亲姐出嫁,不想她穿得如此平常。

    明檀屈膝,“盛宁见过帝姬。”

    雪魄摆手,“起来吧。”又转首对着予澈,“澈哥哥方才说什么京城第一美人?可是那个罗姑娘?”她话语里有意带着一点挑衅,却又因为是深闺帝姬,说的是欢场名妓,话一出口脸就红了起来,流光彩霞一样明艳俏丽。

    “哦?帝姬知道?”明檀打小儿见的就多,别说京城风尘女子含蓄优雅,在西域时面对火辣热情的舞娘她都能笑嘻嘻地喊一声姐姐。因此她倒没那么多的顾虑,好奇问道。

    雪魄脸更红了,不自然道:“我……我又哪里知道,只是澈哥哥的红颜知己太过出名罢了。澈哥哥既要带盛宁出去见识,怎么不算上我呢?”

    “咳……你一个天家帝姬,这要是叫太后知道了,非骂死我不可。”予澈头疼道。

    “这事你不说我不说盛宁不说,又有谁知道呢?澈哥哥可不能厚此薄彼啊。”说话是雪魄眼波微转,顿时显得更加天真娇娆,宛若含苞待放的初夏粉荷。

    或许是雪魄的眉眼真有几分像灵犀,予澈心里暗叹,笑道:“罢了,一起去就是。只一点,千万小心自己。”

    雪魄咯咯一笑,“有澈哥哥和盛宁在呢,我又怕什么?”

    明檀微微一笑,心道这雪魄帝姬纵是天子聪颖,仍是个心思清浅的小女儿呢。

    灵犀长公主出嫁,琅华殿的老宫人也放了大半天的假。不比他们的清闲,符端倚刚送别了长公主就回宫处理起账簿来。眼近年关,大小宫宴赏赐都得开始操办了,可是时值燕国战事,太后吩咐一切从简。她细细地算了花销,头疼于最后一场宫宴,同时也是灵素的百日宴。尚需四百两银子。再过两个月怀淑帝姬下嫁,紧接着就是开春选秀,都是极耗银子的。

    “实在不行,就从宫妃的例银里省吧。”符端倚喃喃道,虽难免招人恨,可璟贵嫔这样的人她都经历了还怕什么呢?

    这是早莺来报,说夏良媛来了。

    这位夏良媛名唤夏盈盈,是布政使夏忠庆之女,十三岁入宫。人如其名,细细地眉眼,眼红的小嘴,笑起来一对酒窝,水晶一般晶莹剔透,自有一股娇憨之气。一言一笑,带着漫不经心与天真。

    “皇后安好。”声音也是黏黏糯糯地像是刚出锅的年糕一样甜软。

    她一身海棠红撒花绫子袄儿,下罩丁香色槐绿边儿褶子裙,更衬得她气息甜美若三春之桃。

    符端倚摆摆手示意她起来,夏良媛坐下后径直道:“刚才我再内务府那里见到了新进的霞影纱,想用它做裙面,素素刚把它抱回我宫里,结果内务府的人说董姐姐先要了的,所以……”她故意停了下来,小心又渴望地觑着符端倚,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可爱又惹人怜惜。

    “无妨,也不是什么稀罕物。”符端倚淡淡道,“早莺,去把我库房里的那匹送去给董婉仪。她若要新制的,你告诉她,内务府最迟下个月会进新的。”

    “谢谢皇后”夏良媛粲然一笑,亮晶晶的眼眸里纯粹地欢喜着,顿了顿,有有些害羞,“还有就是……皇上还生我的气吗?”

    符端倚一怔,想了一下不由失笑。

    纾润闲时多爱练字,且不喜有旁人在侧。平日他是个不难伺候的主儿,可一旦有人扰了他的清净,便立时晓得什么叫天子了。

    那天夏良媛的娘家送来了家制的点心,她心思简单,欢欢喜喜地给宫里妃嫔们都送了点。待到了纾润跟前,不巧后者正在练字,点心渣子污了刚写的帖子。气得纾润忍了好久,终是拂袖而去,一个月都不曾召见夏良媛。

    到底纾润刚弱冠,还是有些孩子气,都一个月了,只怕他自己都忘了那件事了。符端倚微微一笑,安慰道“后宫嫔妃,只用在宫里静等皇上驾临,旁的不用多想。”“皇上近来国事繁杂,难免没什么好耐心,做妃子的更要容忍。”“皇上最近忙得紧,自然是把精力都放在前朝,良媛若有空不妨多向太后请安尽孝。”云云。

    打发走了夏良媛,符端倚歇了口气,看着手里的账簿发了会儿呆。最后嘱咐内务府,宫中妃嫔月例削去四分之一,昭阳殿以身作则削去二分之一。

    外面寒风凛冽,吹得白日的残雪飞舞飘扬。有些大块的雪粒打在窗上发出簌簌轻响,听得久了,心里竟也泛着股阴冷的感觉,符端倚命早莺将炭火拨得更旺一些。

    眼前无端地浮现出女儿的睡颜,小小的握着的拳头,圆乎乎的胖胖的脸,嘟着的红润的嘴巴。符端倚唇角微翘,心里也是无比的温柔,有灵素在身边,这昭阳殿也就没那么空旷了。她是怕冷的,所以有时会贪恋纾润来时带来的稍稍温暖。尽管那温暖是被规矩重重束缚了的,只是……规矩,不早都绑了她一生了吗?庶出的她没有像夏良媛那样随性的资本,言行出错只会给自己和娘亲带来难处,所以她早早地就懂得怎么在规矩里过日子,怎么从规矩得到她要的。

    “娘娘,皇上召您伴驾。”孙福盛托着一个绿头牌道。

    符端倚将头从账簿中抬了起来,有些疑惑。这几天纾润一直很忙,仪元殿有时甚至彻夜通明。即便有空,他也只是去杨容华或董宛仪那里坐坐而已。

    “知道了,本宫梳洗一下就去。”符端倚起身理了理衣裙,“早莺,你留下和凝姑照料灵素。”

    尽管轿子里有火炉,符端倚仍是觉得冷,拢了拢身上的秋香色镶毛边披风,心里开始担心灵素会不会冷着。

    “等等,这不是去仪元殿的方向。”外头传来晚雁沉静得声音。

    “晚雁姑娘,皇上命奴才去接娘娘去御书房。”孙福盛答道。

    “嫔妃不得出入御书房,还是直接去仪元殿吧。”符端倚开口道。

    “皇后娘娘,这是皇上的意思,奴才不敢违背。”孙福盛为难道。

    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外面孙福盛都有些急了,符端倚叹了口气,“罢了,去吧。”

    迈进御书房,纾润也正如符端倚想的那样正看着折子,旁边只有福今在研着墨。

    “给皇上请安。”御书房倒暖和,混着熏香与墨香,刺激得符端倚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又忙用手帕捂住口鼻,“臣妾失仪了。”

    “起吧,着凉了?”纾润大概今天心情不错,没有责怪,继续办着公,连头都没抬。

    “没什么,只吹了点风罢了。”

    “嗯。皇后注意身子,灵素呢?”

    “挺好的,不哭也不闹。太后说性子像皇上。”提到孩子,符端倚泛着浅浅的笑,很是恬静温和,带着母亲的慈蔼。

    “那就好。福今,把朕左手那落折子给皇后。”纾润指了指,福今立马抱了过去,“这是历年京城及北方因大雪冻馁饿毙的人数,皇后替朕整理一下,看看有没有可以入手的地方。今年的雪来得快,光设粥厂怕是来不及。”纾润说得轻描淡写,于皇后却是平地惊雷,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抬头带得耳上的芙蓉环流苏耳坠一阵乱晃,打在脸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冰凉。这是……真真正正的女子干政,大周开国以来闻所未闻。

    符端倚的心脏怦怦地跳着,面上强自冷静道:“皇上,使不得。后宫女子不干政,臣妾亦不敢置喙皇上的国事。”

    纾润冷笑,面无表情地挑了挑眉,“哦?那上次母后那里,你又怎么敢了呢?”

    “上次臣妾已是逾越,如此,更不敢明知故犯。”符端倚低头答道,心里略有慌乱,背上的汗水已将里衣微微濡湿了。

    “行了,朕说可以就是可以。”纾润道,又强调了一句,“母后也允许了,你以后若是有空便来御书房帮朕看些折子。”

    符端倚恭顺又不失端庄道:“是。”心里惊疑太后如何会允许自己插手朝政呢?

    福今将折子放在符端倚手旁,又为她沏了一杯红枣茶,便退到纾润身边继续研磨。

    折子上的字都极齐整,比内务府的人写得不知好上多少,看得省心。上面是历年哪个郡哪个县雪下得程度,以及冻亡人数等等,旁边还标注了当时管理的官吏。有些是她在闺阁时听祖母和父亲说过的,还有的很是陌生。当看到其中一个名字时,她轻咦了一声,惹得纾润抬头看了她一眼。符端倚问道,“皇上,这楼归远是何人?”

    纾润也有些疑惑,转首看向孙福盛,后者忙道:“皇上,那是永州都督的长公子,其母乃三品奉宣淑人。”

    “奉宣恭人……”符端倚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说来也算是皇上的表兄弟。”

    见纾润仍有些疑惑,符端倚微微一笑,温婉道:“奉宣淑人是昭惠太后的堂表妹,若论亲戚关系,其外祖父与昭惠太后的祖父是亲兄弟。记得两年前,奉宣淑人还进宫给太后请过安呢。”

    “哦。”这么说来,纾润也有了些印象,“仿佛是字松房吧,朕都快不记得了。怎么了?”

    “臣妾看着这些折子,觉得楼大人接管的几个地方饥亡人数最低。不如这次仍让他来管理?”符端倚翻了几页,又道:“还有这位冯保东冯大人,这几年的成绩也是不错的。”

    纾润放下玉管想了一会儿,“孙福盛,把这两个人拿给工部侍郎洛秋山看一眼。”

    “是。”

    “还有,臣妾以为皇上可命人征用流民,分发杂布粗麻,组织起来自给自足。”符端倚加了一句。

    “倒是个好法子。朕记得建元年间似乎也用过。”纾润又埋头写了几个字,“不早了,叫下面的人传膳吧。”

    “是。”孙福盛答道,退了出去。

    自那以后,纾润就常召她到御书房看折子,有时也带着一些在昭阳殿办公。太后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洛贵人有点微词,也被太后打太极一样圆过去了。太后威慑前朝后宫那么多年,宫人一看风向便对皇后处理政务缄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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