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风不同,偏要强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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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陈亦辞站在台上望着台下黑压压的观众。

    一个简单的聚会,为了听他唱歌,来了这么多名家。

    更要命的是,这些观众里根本没有一个普通人。

    这个世界的人,甭管他认不认识,是什么身份,都至少是在艺术历史上有知名度的领军人物。

    他刚出门买水透气时,门口小卖部那个穿着洗白老头衫的老大爷,非要拉着他嗑瓜子,硬是乐津津讲了段评书给他听。

    陈亦辞听完问老大爷叫什么,老大爷报了个名字后,陈亦辞沉默不语。

    面对着现实中故去多年的评书界老先生,他最终还是把那句“我经常在电视上听您生前的评书”默默咽了回去,抱着水道了谢走了。

    背景音乐响起,他收回思绪。

    辽阔悠扬的马头琴缓缓响起,古老的伴奏声仿若让人置身一望无际的草原,仿佛真的如歌词,看见了一座座山川相连。

    台下老艺术家们端着保温杯,一脸和蔼慈祥的盯着这个天资了得的晚辈。

    流行乐的几个代表人物特地占据了好位置,坐在最前排。

    传说这位少年的歌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他们特地慕名而来听他通透清亮如巍峨雪山般的声音。

    陈亦辞握紧手中的话筒,抬了抬垂着的眼眸。

    少年冷白色的皮肤在暖色的灯光下带了几分柔和,像是遗落人间的洋娃娃。

    随着伴奏推进,到了第一句进歌处。

    他拿起话筒,张嘴深情吟唱——

    “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

    “是谁留下千年的祈盼。”

    声音刚传出来,台下的众人目光疑惑惊恐,纷纷对视着寻找这个奇怪声音的来源。

    陈亦辞握紧话筒,闭上眼,握紧了拳,音量加大,仿若狼叫的声音扩散开:

    “哦,我看见!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

    “一座座山川相连。”

    这一瞬,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全都投回了台上。

    与此同时,舞台房梁上传出不明显的沙沙声,像是有沙土要摇摇欲坠般。

    陈亦辞闭着眼,丝毫没注意到台下的动静。

    逐渐到了**处,他深吸一口气,巍峨吐字,拿出了种田时的干劲和律动,声嘶力竭吼道——

    “呀啦索。”

    “那就是——!”

    “青藏高嗷嗷嗷嗷嗷嗷嗷原!!”

    ……

    一个**唱毕后。

    老艺术家们拄着拐杖,端着自己的枸杞泡茶,仿佛舞台上是个会唱歌的炸弹一般,颤颤巍巍扶着扶手,使出蛮力往外逃窜。

    原先抢占前排的流行乐大佬们扛着自己的乐器,像逃难的难民一般,身手敏捷越过栏杆往外跑,同时还不忘捂住受伤的耳朵。

    没过两秒,原先热闹纷呈、大佬云集的现场作鸟兽散,空了。

    就在陈亦辞歌声停下瞬间,只听哐当一声。

    原本坚固的天花板上的天花板皮摇摇欲坠,突然砸了下来,掉在地板上。

    陈亦辞:……

    听呆了的哥哥&妈妈&爷爷:……

    他放下话筒,不好意思的捡起那块天花板皮:

    “不好意思,我会赔的。”

    ……

    屋里。

    三个人忧心忡忡的围着陈亦辞,无法接受他巨大的改变。

    然而忧心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纷纷安慰陈亦辞让他不要难过。

    觉得自己这次唱歌还发挥得不错的陈亦辞本人:“……”

    蓝晓玲伤心欲绝,认为自家儿子肯定是被邪气侵体了。

    陈亦辞硬着头皮道:“……应该是吧。”

    蓝晓玲揉了揉儿子的头:

    “没事,儿子好好休息,不想这么多,先好好睡一觉。”

    众人都离开后,陈亦辞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感觉到像有什么东西在拍他的脸。

    原本关得紧紧的窗户此刻被摇得沙沙作响,窗外狂风呼啸,黄色砂砾纷飞把屋外刮成了荒漠。

    被晃荡的风沙吵醒,陈亦辞索性起床,见到大家都围坐在客厅。

    陈亦辞打开灯,看到大家脸色各异,或是满面愁容,或者焦躁不安。

    轰隆——

    比刚才更大的一声雷声在窗外响起,哗啦啦开始下暴雨。

    众人心中仿佛压了块大石头,石头随着雷声变成越来越沉。

    爷爷捧着保温杯,皱着眉头喝水的频率更高。

    妈妈手边放着纸巾,短短几分钟抽掉了一大盒,头上的汗珠还顺着往下淌。

    就连白天吊儿郎当的陈为止也锁眉敲打着沙发扶手,不时抬眼看看窗外,焦躁感越来浓重。

    白日言笑晏晏的众人不约而同表情压抑而沉重,一场大雨风沙仿佛诡异的洗涮掉了所有的好心情。

    陈亦辞以为还以为只是单纯下雨造成的心情不好,给爷爷加了杯水、给他妈加了盒纸巾,安慰众人道:

    “这雨下不了多久,睡一觉起来估计就停了,没事的。”

    蓝晓玲抽了张纸巾,恹恹道:

    “但愿神明心情能早点好转。”

    陈亦辞一愣:“什么意思?”

    陈为止懒懒抬眼看他:

    “你忘了天气是谁来控制?”

    陈亦辞心中浮现出一个猜测:

    “神明?”

    窗外轰隆声徒然增大,陈为止敲打扶手的动作更急促,纠正道:

    “神明的情绪。”

    这个国度由神明一手创造,同时,神明的心情能直接影响这个国度的种种。

    比如天气。

    当神明心情阴鸷、冷漠、偏执时,天空也变得暗无天日。

    各种打雷、风沙、冰雹、结冰……

    尤其是今年,好天气越来越少,自然条件越来越恶化。

    除了天气,情绪还能影响情绪。

    众人心情会不受控跟着压抑,恐惧感丝丝渗透到全身各处,极大的压迫感几乎让人濒临窒息。

    这几天连着,众人一晚睡不到两三个小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陈亦辞把众人安慰去躺下后,倚着门看狂风暴雨。

    屋外有个很大的后花园。

    现在是夏天,万花盛放的季节。

    白天里,他看到的花园姹紫嫣红一片美景。

    雏菊蔷薇、满墙的爬山虎、蜜蜂雀鸟……

    热闹又好看。

    而现在奄奄一息的花朵被雨水打得只剩最后一口残存的气息,大雨冲刷着绿色的墙面,只剩一墙斑驳,叽叽喳喳的叫声也灭绝消失。

    只剩风雨倾倒的颓唐感。

    陈亦辞目光投向花园墙角。

    那是个风雨吹不到的死角,一株娇小的蔷薇瑟瑟发抖的被小雨斜刮着,眼看身枝马上要被打垮。

    他打着伞,上前轻轻把外套搭在了蔷薇花上。

    陈亦辞目光投向远处,思索了片刻后,转头走出花园,朝着妈妈说的顶尖光亮处走去。

    他妈说那是神明所在的驻地,特地警告他离得越远越好。

    雨下了很久,路面泥泞湿滑。

    好在陈亦辞平日插秧种的田比这湿滑多了,再加上他体力好,穿着解放鞋走着毫不费力。

    顶处的亮光远比他想象得遥远,走了约莫两三个小时,他终于走到了光芒处。

    殿内的情况比外面更严重。

    迷蒙的白雾混合着黄沙笼罩着大殿。

    没有他想象中的光芒满地,也没有他想象中的万人簇拥。

    神明一个人坐在自己的世界里,安安静静。

    他的坏心情蔓延到国度每一个角落,严重到已经没有人能走近他身边,毫厘之间,可能就被无尽的恐惧倾轧。

    身边的侍从也只敢在他心情平、风和丽日的时候待在他身边。

    而狂风暴雨时的大殿,从未有人能接近。

    陈亦辞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侧目。

    他缓缓低下头,眼眸淡漠的望向陈亦辞。

    殿内雷声轰隆。

    万里风沙覆盖的地面,陈亦辞站在中央。

    他周围冰天雪地,寸草不生,仿若狂风过境的荒漠。

    而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站立的脚边,从他破烂的鞋旁边开出了一朵小绿芽,接着越来越多的绿芽,慢慢的蔓延生长,在他站立的土地围成了一圈冰天雪地里的小绿洲。

    陈亦辞气喘吁吁,把伞丢到一旁,走到几步走到大殿中央,直起身鼓起勇气对神明:

    “那个,神明你好……”

    他笨拙的打了个招呼,紧张继续:

    “听说是因为你心情不好,所以天空下雨打雷了。”

    陈亦辞来的路上准备了好多话,在心中酝酿了几个小时,但真正面对他时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神明垂着灰眸,像是注意力被他的话分散了一点,眼神从陈亦辞的脚边的绿洲散漫移开,看着陈亦辞的脸。

    然而看了几秒,又敛眉去看陈亦辞的脚下。

    那片绿洲像是蔓延开的水泽,逐渐以陈亦辞为圆心往外扩散,长出了粉红白黄的各色小花朵。

    在冰天雪地中,只有陈亦辞脚下繁花似锦,绿意盎然。

    见神明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陈亦辞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我有个方法。”

    “不如我唱歌给你听吧,别人听我唱歌都会发笑,我的歌声应该能让人心情变好。”

    神明抬起头看他。

    陈亦辞不待他回答,自顾自把早上那首破音破到青藏高原的青藏高原又唱了一遍。

    带着喜感的歌声在大殿蔓延开。

    接着是漫长的沉默。

    漫长得过了一个世纪。

    周围依然狂风肆虐,没有任何变化。

    陈亦辞有点沮丧,蔫蔫的像只耷拉耳朵的小狗。

    此时,一个像冰的声音,从他上方缓缓传来:

    “你不属于这里。”

    陈亦辞心中一惊,像是心脏被人攥紧,他抬眼看向神明,有一丝慌乱。

    神明眼中平静无波,像是宣判命运,又像冷静陈述事实:

    “你的声带被火灼伤过。”

    “永远没有修复的可能性。”

    陈亦辞愣住,手指下意识内蜷。

    他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孤儿院遭了一场大火。

    他当时被遗忘在角落,在所有孩子都得救后,他才最后一个被拉出来。

    院内没有医疗条件,又因为被发现的时间太晚,所以这场火灾对他声带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这个秘密和他唱歌时发出的怪声一起,一直伴随他从三岁到现在。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声音难听,但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

    直到现在。

    面前的男人,轻易的说出他的身世、经历。

    陈亦辞望着神明,有些恍惚。

    神明看着陈亦辞,眼神像是冰锥,微微俯下身,询问更像是审视,又仿佛真的带着不解:

    “唱歌对你来说不是件痛苦的事吗?”

    “为什么还要唱给我听。”

    陈亦辞头轻轻垂着,这才注意到自己脚边长出了一些可爱的小花朵,花开的很灿烂。

    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没读过几年书,词汇量贫乏,半晌才道:

    “你心情好的时候,花草满山遍野,天空万里无云,空气里有鸟鸣和雨珠的甜味。”

    这么美好的世界,让陈亦辞觉得,就算痛苦一点,也完全没关系。

    神明抬起眼,闪过一丝快得难以捕捉的情绪。

    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陈亦辞抬起头,很真诚急迫补充,像是小狗安慰:

    “当然,你心情不好也没有关系。”

    他环绕自己周围,指着自己脚下的一片小绿洲道,很高兴道:

    “你看——”

    “就算万物凋零毫无生机。”

    “我身旁的花也会一直为你开着。”

    话语落下。

    大殿里是恍若隔世的沉默。

    漫长过后,神明终于抬起眸子,望向远处。

    一束透彻的光线,像是探破黑暗的一丝不明显的微光。

    紧接着,远方原本的弥漫黄沙,就在这一瞬破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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