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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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倪向荣心脏不好是家族遗传,戴淑芬则纯粹是上了年纪,身体零部件自然而然开始出毛病。

    但她通常只是心肌缺血心绞痛,吃了药就能缓解。

    结果这次倪向荣把人送到医院,医生说戴淑芬的心绞痛已经发展成心梗,需要急诊介入手术,往里放两个支架。

    倪向荣当时二话没说就把手术的字签了。

    宁予年后来问了医生详细,因为心绞痛和心梗虽然都是冠心病,但是是两种疾病。

    医生点头:“一般来说大多心梗患者并没有心绞痛病史,但如果心绞痛后续在冠状动脉硬化的基础上并发血栓形成,或者内膜破裂出血,导致血管完全堵死,就很可能转变成心肌梗塞。”

    “老太太现在吃药的缓解时间应该变长了,以前只要几分钟,现在要十几分钟,服药效果变差,而且以前应该一个月疼一次,现在是一周疼一次。”

    倪向荣听说戴淑芬病症的转变,明显有些发蒙。

    医生宽慰他:“老太太估计以为是小事,自己忍着没给你们说,很多患者都这样。”

    手术做了四个小时不到,很成功,后续还得送监护室观察24小时。

    这期间,宁予年没有收到副手任何关于林荫路有异常的消息,黎淮跟宁虞的电话也一直关机。

    如果真像倪向荣说的两人会在今天分手,那只可能是宁虞在黎淮回洋房之前就等在那了,所以副手没注意。

    他本来说倪向荣年纪大了,换平时八点就该睡了,想劝老人先回家,他守着就行。

    但倪向荣等在医院半步不肯离,早早让人回家给他拿了洗漱用品,甚至还反过来劝宁予年。

    “你外婆观察完还得住一段时间院,我不可能回去的。明天周末,等你外婆从监护室出来,我再通知宁虞和小黎。”

    倪向荣还说他们两人刚分手,宁予年就该趁现在去陪黎淮。

    实际情况也是私立的护工要多专业有多专业,宁予年留在这确实没用。

    加上戴淑芬压根都还不知道他回来了。

    倪向荣:“去吧,你外婆醒了,我正好用这个由头说有你的消息,把你找回来了。”

    宁予年听了一晚上倪向荣的计划安排,心情早就平静了,从这个人嘴里听到什么都不稀奇。

    尽管不相信宁虞真能同意分手,但他还是点下了头:“那您注意身体,我等您通知。”

    宁予年回到林荫路,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他和黎淮的聊天对话框,依旧停在他不同时段发出去的三条消息上。

    -“正好我也临时有事,记得给我回电话”

    -“吃饭了吗,醒了看到消息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

    -“我现在回来,帮你打包了那家港餐”

    副手被派遣去餐厅打包时,望着一众色香味俱全的汤汤水水和碳水主食直流口水。

    宁予年让他给自己也点几个菜带回去,公费报销。

    雨已经小了许多,但宁予年一趟奔波,身上多少还是湿了点。

    等他终于回洋房,发现洋房里的灯全灭着,门口玄关果然摆着黎淮的鞋——当真像是在睡觉。

    宁予年把餐盒拎上楼,黎淮这几天都跟他在一起,一天天的睡眠时长几乎快赶上猫了。

    别又是哪里生了病,跟戴淑芬一样自己不当回事没说。

    所以宁予年想也没想就推开黎淮的卧室门进去了。

    屋子里窗帘没关,雨一小房间里反而比七点多亮堂,床上鼓着熟悉的小山包,黎淮侧身朝内躺着。

    宁予年在书桌放下餐盒,刚想坐到床边看看他,却一眼注意到黎淮裸||露在被褥之外的后颈和耳根。

    黎淮过敏把自己脖子后面抓破,他是知道的。

    但现在的红痕明显跟之前不同。面积更大了,颜色更深了,长脚一样呈星云状往被子里蔓延。

    宁予年人蒙了。

    他轻轻捏着被角把被子掀开,发现黎淮消瘦的身躯上片缕不着,肩头、肩胛骨也全是用力吻过的痕迹。

    下凹的腰线上甚至有抓握的五指印

    黎淮合着眼,哑然出声:“我跟宁虞分手了。”

    宁予年还没从眼前的冲击缓过来,猛一下听到事情真如倪向荣所料又是一愣。

    “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高兴。”

    床上人摊平翻过身子和他对视,那被褥外从脖颈到锁骨一一被夜色点亮。

    宁予年看着眼前满目的斑驳几乎说不出话。

    他就说衣服都换好了,怎么临时变了卦。

    “对不起”

    宁予年的嗓子也哑了,浑身的血抑制不住地往脑子里涌。

    他以为宁虞起码在黎淮的事情上还有分寸理智

    黎淮依旧平和地躺在那:“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宁予年缓缓埋头抵到黎淮肩窝上,眼皮都在发烫,他没法把黎淮跟“强||奸”这种词放在一起。

    但黎淮在他头顶说:“你好像有什么误会。”

    “并没有苦情被强||奸、老死不相往来这种桥段,只是各退了一步,决定换一种方式相处,也算分手。”

    把自己没用被人强迫这种事,怪罪到另一个人没有及时赶到头上,黎淮还干不出来。

    况且宁虞也没真的得手。

    这场“分手协议”就是他光着身子,双手被禁锢在领带里跟宁虞谈下来的——他赶在宁虞捅进来前,扔出了合适的底牌。

    “如果是宁予年想让我们分手,故意让倪向荣这么做的呢。”

    宁虞果然停下来:“他告诉你我跟他的关系了?”

    “我也不是傻子,我自己猜的。”

    黎淮当时也很紧张。

    坦白说他确实勃||起了,但要在双方不对等的情况下跟人做||爱,他接受不了。

    宁虞:“你还猜到了什么?”

    黎淮:“你跟宁予年关系不好,倪向荣那么讲究身价颜面的人,应该早就想让我和你分手了,所以他挑拨我们两个完全是顺水推舟。”

    关于宁予年跟倪向荣有联系这件事,也是黎淮胡乱猜的。

    他只是觉得倪向荣不可能放着宁予年这么大个“纰漏”,不攥在自己手里。

    宁虞一通听下来,像是终于信了黎淮也是倪向荣的“受害者”,抬手把他的腿从肩膀上放下来:“我也是前两天偶然得知他们这么多年还保持联系。”

    宁虞说这句话时,一双眸子黑洞洞的。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他就像以前尽忠职守、肝脑涂地的开国功臣,劳苦到最后不仅没有共享荣华富贵,反而被当成废棋背叛处置。

    宁予年为了报复他拿回遗产,完全有可能想办法联合倪向荣策划这件事。

    “但应该还差点什么。”

    黎淮总觉得他跟宁予年在一起,如果对倪向荣没有更多好处,倪向荣不会这么积极。

    宁予年想动手,也完全没必要一直等到现在。

    宁虞说:“看宁予年等下会不会来就知道了。”

    聊到这,两人的情绪都稳定下来。

    宁虞已经帮黎淮盖好被子,垂头坐到床沿边。他们在雨势渐弱,慢慢重新亮起来的房间里沉默着。

    直到黎淮开口:“先帮我解开吧。我跑不出去,试过两次,没必要再试第三次。”

    宁虞一言不发帮他把领带扯下来,看到那块腕表下被勒出的红痕深深交错着,他下意识将黎淮的手腕握在掌心搓揉。

    他想道歉。

    想说自己只是太生气了,昏了头,又被宁予年、倪向荣算计,又以为黎淮如此斩钉截铁想分手

    但他的脸皮确实不至于厚得已经这样了,还妄图祈求原谅。

    他弓着脊背,丧家犬般低垂着往日凌厉的眉眼:“一般这种时候不会有人同意接吻,但,介意接吻吗?”

    黎淮盯着宁虞看了一会。

    缘起缘落,因果循环,他们现在的结果从最开始就是注定的。

    他这十二年始终清醒地站在宁虞的循环之外,看着宁虞背负这样的身份家庭,却如何都想跟他在一起,能过一天是一天。他一次也没给过这个男人怜悯。

    所以当黎淮听到宁虞说出类似他们第一次见的请求时,他也跟他们那时那样,主动倾身吻到宁虞嘴唇上。

    让一切回归远点。

    黎淮不仅吻了,还吻得很认真。

    窗外的雨短暂地停滞了片刻,却时不时有闪电划破长空。

    他们彼此安置着各自的双手,没有拥抱、没有抚摸,只是偏头让唇瓣深深浅浅地纠缠在一起,带着从未宣之于口的熟稔和默契。

    那一刻,宁虞忽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黎淮。

    所以他在结束时重新背身,低头望回自己两膝之间说:“我们分手吧。”

    黎淮当时静了一下,可能他们谁也没想过这段对话的发生,会是宁虞先挑的头:“给我一个理由?”

    “就是觉得也许真的该分了。”

    宁虞无声扬了下嘴角:“不管是分了再追回来,还是真的分开,或者偶尔当炮友随便什么,你先趁我还没反悔答应我。”

    黎淮:“如果这样能让你心里好过一点,我当然会答应你。”

    话音落下,两人都笑了,像是压在胸口的石板终于被卸下,心里各自轻松不少。

    宁虞和他背对背说:“其实你一直不需要任何人救你。”

    他曾经的爱人,能自己解决一切麻烦。

    黎淮当时问他:“要合作吗?”

    就当是给宁虞忍受了他十二年的谢礼。

    还是那句话。

    他只是凉薄,不是没有良心。

    在过去,他对倪向荣那些弯弯绕绕一直没兴趣。

    但如果这件事牵扯到他当祭品筹码,他倒也可以真的在意给倪向荣看看。

    所以后来见到宁予年,黎淮躺在床上说:“虽然分了手,但一号别墅写的是我的名字,所有开销也从我账上出,我会搬回去住。”

    他跟宁虞毕竟处了这么久,不可能一点摩擦都没有。

    一号别墅易主,是曾经有一次两人吵架,黎淮在那住惯了不耐烦搬,一怒之下直接从宁虞手上全款买下来的。

    宁虞当时也是气疯了,竟然还真同意了。

    自己一个人从家里搬出去住了两个月酒店,严管家左右轮番调解,才好不容易把他劝回来。

    这件事宁予年后来也是查到了的,但:“你搬回去,宁虞呢?”

    黎淮:“跟我住在一起。大概就像我们两个现在在洋房一样,当室友。”

    宁予年彻底愣了。

    他来之前猜到的结果,要么是分了,要么是没分

    黎淮:“宁虞去便利店买吃的了,等他回来,帮我把文件收拾好我们就走。这里随便你住,或者你想住别的地方,还是想辞职都行。”

    “我为什么要辞职!”

    宁予年刚说完,二楼走廊外便传来步子的响动。

    黎淮慢吞吞拿过搭在床边的衣服,开始往头上套,嘴里一桩桩一件件细数着:

    “一个六岁的男孩,为了抢占本该属于女孩的领养名额,被大户人家领走,说服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改大了自己的年龄,染黑了自己的头发,戴美瞳遮住了自己棕色的眼睛,甚至弄来假发变了自己的性别。”

    “然后跟着那户人回家,百般可怜讨好博得女主人的同情,不赶你回去,接受你的谎话。”

    黎淮穿好衣服,眼也不抬地从他身边下床站到地上:“可能我们也有必要很正式的重新认识一下。”

    语毕,宁虞正好拎着便利店简陋的盒饭出现在房间门口,说:“东西都收拾好放在楼下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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