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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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十分钟前。

    宁虞回到酒店拨通了春棠的语音。

    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十点,也就是巴黎的下午三点。

    语音对面大概响了三声就被接了。

    但男人只是接,并不率先说话。

    宁虞开门见山:“你回来一段时间吧。”

    话筒里传来轻微的电流响,春棠细腻微凉的嗓音缓缓淌出:“你的房间准备好让给我了吗?”

    宁虞就算服软也拿不出太多好脾气:“你带着你那些破衣服,随时欢迎。”

    但这些话落进春耳朵里,自动被翻译成:我跟黎淮分手了,现在有求于你。

    意会完,春棠连个基本的应声都没,直接把语音掐了,两人实实在在上演什么叫“三言两语”。

    但春棠挂完语音的下一个动作,却并不如宁虞预想的在巴黎,而是抬手系上安全带,用中文告诉司机自己的目的地。

    出租车司机一听地方,立刻忍不住瞥眼多打量了一番身边副驾驶上一身风衣的男人。

    这人大半夜戴着墨镜,遮去了大部分脸,但从他满头银丝,高高束起的马尾辫不难看出国籍——这是个外国人。

    而且是个普通话非常标准的,长头发外国男人。

    春棠靠坐在副驾,微微昂起的下颚线温润优雅,高挺的鼻梁下两片嘴唇薄而水润,同搭回肩头的几缕银发一起被窗外夜景衬得透光。

    司机心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拍杂志。

    难道是什么国外的模特明星吗……

    肖跟宁虞在餐厅分开也没回剧组,而是首先回了家。

    因为他现在越想自己对宁予年的信任,心里越气,根本没法带那帮崽子继续搞剧情。

    尽管宁虞让他什么都不用干,告诉他只是因为他是黎淮“监护人”,让他保有知情权而已。

    但真就这么坐以待毙,肖心里又堵着个疙瘩过不去。

    于是他干了唯一一件他能自己做主的事——解雇宁予年。

    这么干直接的后果,就是接到了黎淮质问的电话。

    对面一连串的提问直直砸下来:“为什么解雇?为什么现在解雇?为什么解雇不问我的意见?”

    肖从宁虞那听说黎淮跟他分开,转跟宁予年在一起,就已经做过心理准备。

    但只是解雇而已,还没让他们分手,黎淮就有这么大反应,肖着实有点意外。

    这完全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偏的航向。

    他藏着一肚子不快气骂:“那他大家大业已经有正经工作了,我们《凤冠》的应急期也过了,怎么不能解雇?我还没找你算不告诉我他跟宁虞关系的账,你先问起我来了?”

    黎淮鲜少跟人这样说话,尤其还是对肖:“他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宁予年就算有其他工作,我这里助理的本职工作他也一直做得很好。”

    “都谈恋爱了那当然做得好!”

    肖本来只是一点生气,但黎淮忽然跟他顶撞较真,他心里那一点点怒气立马换代升级,扯着破锣嗓就嚷开了:“你不觉得你最近都有点不对劲?又开始写东西了也没说给我打声招呼!说穿不就是个助理,至不至于你跟我急?”

    黎淮最讨厌从肖嘴里听到这种带有贬低意味的比较级,就好像孩子讨厌长辈总对自己在意的东西嗤之以鼻。

    但明显宁予年那边更紧急。

    黎淮一听他对着手机确认警察现在是不是在一号别墅,就把肖这边挂了,说改天再吵。

    刚准备开始撒气就被堵住的肖一脸不可理喻,更气了。

    宁予年收到严叔传话,三步并两步便抄上外套,收拾起了公寓茶几上的残羹冷炙。

    邓臣历、王沧作为来客,自然跟着起身。

    宁予年到陈密的隔间门口敲了半晌,没有动静,不得不直接开门进去。

    发现陈密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把他先前被绑票附赠的耳塞又戴上了,双重保险。

    眼下他背朝门口,连宁予年开门进来都不知道,直到宁予年把他就快通关的消消乐从手里抽走。

    陈密把耳塞掏出来想说点什么,却在扭头的瞬间立刻被屋里几人莫名的脸色吓住了。

    他下意识张嘴想问怎么回事,但又顾及想起什么,尽数把问号咽回肚子。

    黎淮站在外面的衣柜朝他招手:“晚上冷,来加件外套。”

    陈密屁颠屁颠就去了,发现黎淮从衣柜里拿出来的,赫然是他之前被宁予年顺走那件。

    陈密大喜过望,美滋滋给自己套上:“我还以为你真的丢了!肉疼死我了。”

    黎淮从里面拿出第二件宁予年的给自己——宁予年把他从家里偷出来时,显然没注意这茬,这里并没有他的衣服。

    陈密套好衣服,跟几人出门的一路氛围都很压抑,以至于最后上了电梯,他实在没按捺住好奇心小声问了一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黎淮答得简洁:“应该是公司上的,警察现在在家里等宁予年。”

    陈密一听警察心头就是一咯噔,瞪大了眼脱口而出的话让电梯几人全望着他:“那严司真是提前跑路了啊!”

    宁予年眉间一蹙:“严司怎么了?”

    “你们还不知道吗?严司辞职了啊!”

    陈密更惊讶,顿时连保命也顾不上了,小嘴叭叭就开始往外倒:“虽然他之前就跟我说过他以后会去法国接着读几年书,但我以为他就说说,结果昨天晚上特别突然,说不干就不干了,直接当着我的面电联了他那个管家叔叔,提了辞职。”

    黎淮:“他没多说什么?”

    陈密一脸茫然:“他就辞职,然后给了我一些钱,让我不要再跟宁虞搅合在一起了,另外找一个。”

    黎淮、宁予年异口同声:“给了你多少?”

    陈密说起这个,耳尖就红了,声音弱下去:“……十万。”

    对他们这个年纪,随随便便出手收送十万绝不是小数字。

    严司仅凭自己,几乎不可能。

    “他去法国具体读什么说了吗?费用谁出?”

    因为管家的关系,黎淮知道严司家里的状况,根本没那个财力和闲心思让他毕业工作五六年了还送出去读书。

    陈密赶紧交代:“他好像有了个很大方的新老板。我看到他帮人订了法国那边过来的航班,然后那十万块也是他从他新老板付的薪酬里分给我的。具体干什么没说,只说他受够宁虞了,着急忙慌远走高飞。”

    这些话就算黎淮不问,陈密也是打算主动说的,就是被王沧那一下绑架吓忘了。

    天要下雨,蚂蚁搬家、蜻蜓低飞。

    地震来临以前,动物往往比人类敏锐。

    “他在倪向荣跟宁虞手底下干了那么久,该不是知道了什么吧……”

    陈密现在就是后悔,他昨天晚上就该逮着人好好问清楚。

    怪只怪严司操着副见他最后一面的架势,把他按在床上往死里一通胡搞,这些都是最后弄完以后说的。

    当时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地,就连十万块到账都是第二天看到,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电梯停到地下一层,陈密再次开始茫然:“但我现在已经联系不到他了,总不能真手脚这么麻利,一晚上就辞职上飞机了吧……”

    事情更加扑朔迷离。

    陈密脑子里那根弦已经绷到最紧,他没想到吹哨人竟然可以是他自己。

    等跟几人一路雷厉风行找到停车位,陈密迟缓的大脑才支持他对黎淮再说出几句:“……那他们弄他们的,你不会有什么事吧?反正你有钱,要不要也干脆先出国旅游一段时间?”

    话音落下,邓、王、宁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聚焦到黎淮身上。

    像是都有此意。

    但黎淮只是和宁予年对视了一眼,低下眼睑拉开车门说:“基本都去过了,没什么好再去的。”

    刚刚在楼上宁予年、邓臣历喝了酒,现在正好剩他跟王沧开车。

    宁予年嘴巴张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回肚子,也拉开车门:“陈密你跟他们的车回学校,我们回北郊跟你不顺路。”

    陈密:“?”

    陈密:“???”

    这怎么可以!

    王沧已经似笑非笑扯住他的后领,拎小鸡仔一样塞进车里:“帮你省打车费还不好。”

    车门“砰”一声在陈密眼前关上。

    陈密痴痴傻傻扒在窗口望黎淮和宁予年上另一辆,王沧拉开前面的驾驶座说:“你敢下去一步试试。”

    陈密顿时默默缩回自己企图开门的手。

    他还有严司给的十万没来得及丢去定投理财呢,他还不想死。

    本来挺紧张严肃的气氛,结果黎淮上车拧钥匙,第一脚就熄了火。

    当时宁予年没往心里去,毕竟失误人人都会有。

    但黎淮紧跟着熄了第二次、第三次,宁予年眼看着邓臣历他们的车尾气都要看不到了,右手才后知后觉握上脑袋顶的扶手,谨慎问:“你上一次开车是多少年前?”

    黎淮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盯着手下档位器那几个数字默默在心里演练了几遍怎么起步:“五六年?下次换个自动挡。”

    宁予年果断掏出手机,正想说要不叫个代驾,或者干脆直接打车,黎淮的手便再次松开了手刹,脚底油门、离合器交错“嗡”一声轰鸣,车就飞出去了。

    如果不是安全带,宁予年感觉自己能被惯性直接抡到前面的车窗上,赶紧手机也不敢看了,变成双手握住右边头顶的扶手。

    黎淮一双眼睛极其专注地望着前面。

    宁予年在车速慢下来以前都没敢出声打扰,连撞坏小区拦车杆要赔钱的准备做好了,黎淮却在车上坡飞出地下停车场的那一刻,奇迹般地平稳起来。

    出小区配合拦车杆一停、一起稳如老狗,连发动机超转的轰响都听不见了,好像刚刚熄火的一幕幕只是宁予年虚晃梦一场。

    结果他正要放下心,就见黎淮脸上忽然露出一抹久违兴味的笑,问他:“你回国保险都买齐了吧?”

    宁予年:“…………”

    瞬间感觉还等在家里的警察不值一提。

    跟他同款神情的还有陈密。

    也不知道前排那两人是铁了心今天就要把他做了,还是真的忘了。

    他手腕上被塑料条勒出的红痕还没消,这两人竟然就又开始旁若无人地聊起那些“私事”了。

    “说上门的是哪个部门的人了吗?”

    王沧掌着方向盘,把车窗降下让江风灌进来。

    邓臣历看着手机上的聊天框摇头:“予年哥说那些警察不见到他本人,不愿意自报家门。”

    结果王沧牛头不对马嘴:“能不能不要叫他‘哥’?听得人心烦。”

    王沧嘴里的不耐烦几乎直接写在脸上,陈密紧张得心脏都快蹦到嗓子眼了,邓臣历却就不深不浅应了一声,只当没听见:“不是税务局直接去公司,应该就不是偷税漏税。”

    王沧咧唇无所谓笑笑:“还不如是。万一找上门的是经侦,那就直接奔着洗钱、非法集资去了。你最好让你那‘哥’跑快点,不然到时候时机合适,我动手整起朱桦牵连到他,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陈密当时瞪眼闭嘴,缩在后排听着他的“大计”大气不敢出。

    其实今天王沧绑他,在邓臣历听说赶来以前,一字一顿给他说了关于他跟邓臣历怎么搞到一起的一切。

    不仅说了,还给他放了两人做|爱的视频。

    当时陈密眼睛被蒙着,四肢也被束缚得动弹不得,只能听见视频里传出的声音。

    他不想听,王沧就拽起他的头发逼着他听,然后问那次邓臣历跟他是怎么做的,他是怎么勾引邓臣历上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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