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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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

    “三岁看到老,小时候就能为了被领养走假冒女生,谁知道以后还能干出什么事!”

    “还撒谎,硬说菱菱走之前当着他的面留了遗书,一个领养的外人也想分财产。”

    “把自己外公都气进医院了还在坚持!”

    “幸亏是我们自己知道了,不然不知道要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

    大家在会议室里激情批|斗。

    宁予年坐在主位,除了中途那两个喷嚏,其他照单全收。

    这些话他早在以前就听过,跟他跪在戴菱祠堂那会异曲同工。

    都是当着他的面,戳他脊梁骨。

    只不过以前是私底下、少数人进行的,以求把他从家里赶出去。

    现在是公之于众、抓出来开大会,以求有个借口方便他们自己退出。

    尤其倪向荣作为曾经被他性别问题气进医院的“受害者”,还能作出想“护”没立场“护”的姿态。

    他当年性别败露,不是真的败露。

    而是戴菱去世以后,他自己主动向倪向荣“揭发”的,非常天真地希望疼爱他的外公能主持公道,证明宁虞这个人狼子野心。

    明知道他是男孩,也从来没对外公开过。

    这样他本该得到的家产大打折扣,顺理成章让渡给宁虞一大半。

    而宁虞对那个时候的他,就跟对陈密一样。

    悉知他一切背地里的小动作和算盘,却假作不知,放任他去告密。

    等到倪向荣果不其然被气病,宁虞再反过来挑拨离间说他才是狼子野心。

    为了分家产,连戴菱写了莫须有的遗书这种借口都编得出。

    那个时候名义上十六岁的宁予年跟宁虞各执一词,但他们俩谁的话可信度更高,一目了然。

    毕竟他是个六岁就能假装八岁、改换性别的孩子,还有什么事干不出?

    宁虞趁倪向荣生病住院先斩后奏,直接把他扫地出门。

    以至于宁予年后来明白规则的重要性,也有这件事的功劳。

    只是从前碍于面子,这些事只有小范围几个近亲知道。

    现在却是突然一下炸了,事情被公之于众。

    一时间,董事会人人都开始质疑宁予年的品行。

    甚至不少质问倪向荣,如果不是走漏了消息,他扶持了这么个人接任是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但当事人听着大家一轮接一轮地数落,不仅内心毫无波动,还在微信上跟人聊天。

    -“他们应该是准备跑路了,批|斗已经进行到不屑与我这种人为伍的环节了”

    -“演得还挺像,都在找倪向荣要说法”

    他手机聊天框上的备注,赫然写着“文保分局张元”几个字。

    -“还没找到证据,他们做得很隐蔽,明面上的操作都是合规的”

    倪向荣这一脉的事,张元从自己第一次到体制里工作,就一直留心查了很多年。

    总想着等他们什么时候松懈,露出狐狸尾巴。

    但事实是越往后越谨慎,这些人对查处政策的收紧一直有预判。

    -“估计还是只能从税务局那件事下手”

    关于税务局,张元被宁予年认出身份的当天,就和他通过了信。

    倪向荣最初吸引他们注意,招致怀疑就是这个。

    十七年前,倪向荣名下的好几家公司同时被查出天价逃税。

    本来偷逃的钱补上也就没什么了,但偏偏过了一个礼拜,税务局竟然直接撤销了对这件事的公示,说是工作有疏漏搞出的误会。

    荒谬至极。

    宁予年看着眼前这帮群情激奋的老头,手指悬在输入框上,心里隐隐想到了什么,但又总觉得缺了一块。

    还没等他凑起来,肖的信息来了。

    这还是肖继通知他被解雇以后,第一次主动找他说话,内容是。

    -“让黎淮回我消息!”

    这几天肖给黎淮发消息,黎淮还生着气,但又不想跟他扯皮吵架,索性就把人晾一边了。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肖明显是被逼急了,才不得已找到他这。

    -“是正经事,之前那个渔民的剧本又找来了,怎么都想给黎淮看一眼”

    -“我自己看了内容,确实是不错的,不回我消息不要紧,今天那个人要上门,你让黎淮记得提前看一眼剧本!!”

    肖紧跟在后面发来的,就是那个剧本的文档。

    宁予年原封不动把几条消息勾选起来转发给黎淮,说好不回消息的人秒回。

    -“最后还不是让你转达,凭什么解雇你”

    宁予年开会郁闷一天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

    脑海里已经自动播放黎淮说这句话的口吻和模样,腻腻歪歪在表情包里找了个亲亲。

    刚发出去,肖的消息就又来了,问他黎淮最近是不是在写东西。

    宁予年指尖点在手机屏幕的边框上想了一下,不是不知道肖的担心。

    但就黎淮跟他在一起的状况,他觉得肖有点杞人忧天。

    -“只是把做梦的内容记下来了,我看过,没写什么特别的”

    -“他倒是什么都给你看”

    肖当时在剧组醋坛子就翻了,隔着屏幕宁予年都能闻到酸味。

    肖心想,那什么春棠也就算了,亲近点就亲近点,毕竟也是他师父牵的线、搭的桥。

    结果怎么现在他比宁予年也不如了?

    肖蹲在马路牙子边抽烟,越想胃里越不舒服。

    旁边又有人“波总”、“波总”地喊,导演又在求救。

    肖不得不立马掐了烟头过去,一手撑着导演椅,一手还捂在自己胃上,很快被问是不是不舒服。

    肖就呲着牙笑:“要是真担心我,你们这帮崽子就早点上路独立行走,把我这个老人家放回家休息。”

    众人顿时玩笑一声“咦”,好好的优质劳动力,傻子才放。

    只有人群边上的邓臣历,默默掏出手机给黎淮发了消息。

    -“波总最近好像经常胃不舒服”

    -“要不要让他休息几天”

    黎淮看到消息的时候,刚跟着画完壁画的春棠回到家里。

    他嘴上跟春棠毫不留情说着肖这不好、那不好,实际打出的字却是。

    -“他一直玻璃胃,你们昼夜颠倒,作息也不规律”

    -“放了吧,剧组的事你能接就接,还是让他继续烦我”

    但肖放了假,第一件事也不是回家。

    而是捎了点东西去公墓给窦莲磕响头,说他肯定看好黎淮,不让他变成师父那样。

    当天晚上,宁予年终于渡劫结束下班回家。

    本来刚进家门人还站得挺直,等到进客厅一见到黎淮,骨头立马软了。

    瘪着嘴就压到起身迎接自己的人身上,嘀咕他一天天真是遭了大罪。

    春棠看旁边佣人如常干活的脸色也能知道。

    宁予年在家跟黎淮这么腻歪撒娇肯定不是一回两回,大家早就习惯了。

    黎淮倒是也吃这一套,任他那小男朋友搂着腰,动手帮忙解开了领带和领口扣子。

    宁予年哇啦哇啦就开始分享自己上班的二三破事,并不介意黎淮可能根本听不懂。

    张元估计那些高层、董事,明天就会借着他品行恶劣的由头,集体辞职脱身。

    等上了饭桌,宁予年看端上来的菜里有海鲜,顺嘴就问了黎淮今天上门客人的事:“我开会闲得没事,也看了一点那个剧本,意外得感觉还不错。”

    结果黎淮摇头:“不错归不错,但根本不是那个人写的。”

    宁予年疲惫的大脑,迟缓运作半天才“啊?”出一声。

    本来这个本子,黎淮确实打算按不熟不接的原则处理,但今天宁予年发来的文档他看了一眼。

    确实还挺有意思。

    主要是那个海边的大环境刻画得很好,接地气,人物实实在在泡在海水里,故事氛围很出众。

    所以那人要上门,黎淮还是让他上了,反正也没说上了门就一定得接,聊两句也无所谓。

    结果等他满心欢喜把人迎上门,发现来人跟他想象中质朴干瘦的形象相去甚远。

    “那剧本写的就是主角出海,实际他自己根本没出过。我随便挑了几个出海的日常问题,他都答不上来。”黎淮捏着筷子也开始分享自己今天的事。

    可能他自己没察觉什么,严管家立在一旁却是笑弯了眉毛——这种场面在这个房子里其实不常发生。

    首先宁虞的工作性质就决定了他没法像宁予年这样,不管不顾一通把公事拿出来分享,其次黎淮也基本不和宁虞细说故事。

    毕竟宁虞也不感兴趣,就没兴致。

    原本餐桌宁予年跟黎淮面对面坐挺好。

    但现在春棠来了,宁予年很大方地挪到宁虞的位置上,把面对面的名额让给了春棠。

    眼下边吃边夸厨娘的手艺,说公司秘书给他点的外卖,实属清汤寡水难以下咽。

    宁予年无疑是个很适合聊天的对象。

    他听黎淮说话不是只是听,还会让黎淮举例仔细说:“我记得那剧本里还挺多方言的。”

    说到这个,黎淮就来气:“我当时看他创作意图那些聊得牛头不对马嘴,直接就说这个本子不是他写的嘛,结果他坚持说是,答不上我问的风俗习惯,只是他年纪小接触得少。”

    然后黎淮一不高兴,直接现场百度了几句方言,问翻译成普通话什么意思。

    那人卡壳半天,连简单的“计咋”是臭美、作的意思都不知道。

    “还不如张行止上回在南塘知道得多。”

    黎淮是真觉得扫兴,本来要是聊得来,他花点时间做做功课,把这本子接了也是乐意的。

    但这是觉得他像傻子吗,拿忽悠资方、制片方那一套来糊弄他。

    宁予年则是觉得自己上班把人上傻了,听黎淮主动提起张行止的名字才想起:“钟亦前几天找我了,让我把邓臣历的联系方式推他。”

    黎淮:“他看过臣历剧本了?”

    宁予年点头:“他找我要,我问了一嘴臣历就发他了,估计是觉得还不错,打算聊一下。”

    黎淮心情稍微好点了:“臣历是不错的,跟钟亦关系很好那个编剧华安也不错。如果合作的话,应该是华安带着臣历写。”

    华安就是两部《逻辑美学》的编剧,实力有目共睹。

    他们聊天的时候,春棠也不说话,只是坐在旁边听。

    眼神绝大多时候都停留在黎淮身上,极偶尔才会看宁予年一眼。

    一般正常人都受不了,但宁予年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没搭对,好像就还挺好。

    也不跟黎淮闹。

    但其实宁予年只是人前不闹,人后胡搅蛮缠,都是要找黎淮补回来的。

    自从春棠过来,黎淮就拎包入住了他的小房间。

    用宁予年的瞎话说,倒不是故意总把他往床上带,主要是庙小没别的地方可待。

    眼下两人一进房间,宁予年又开始耍赖。

    好像上班跟上床是两套精力体系,完全不会联动影响。

    黎淮推人想让他先洗个澡,宁予年反手就要拽着他一起。

    房间小,浴室自然也小。

    黎淮除了当年在租房闭关那段时间,剩下就没在这么窄的淋浴间里待过。

    两人挤在里面肉贴着肉,头顶的淋浴一开,周遭水雾四起。

    宁予年撑在墙上其实觉得有点烫:“之前我就想说了,你洗澡用的水比我热多了。”

    黎淮不甚在意:“宁虞也这么说,那下次还是分开洗。”

    宁予年:“?”

    宁予年:“为什么要分开?”

    黎淮也:“?”

    “不是你自己说烫,我跟宁虞就基本不会一起淋浴。”

    “那是他不愿意克服困难!你不要总拿宁虞的习惯连坐我!”

    黎淮失笑:“不就这一次,哪来的‘总’?”

    宁予年今天脑子是坏的,直接放弃举例:“反正就是有,而且经常。”

    等他们黏在浴室把前戏做了个七七八八,水也等不及擦了,宁予年抱着人出来就准备干。

    结果两人耳边忽然传来几声闷响。

    像是有人在外面敲窗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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