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半朵

花开半朵 > 05

05

    我不敢再想下去。望着玻璃窗外被风吹落的树叶,任它沉在我心底,渐渐凉透。

    沉默间,电话响起来。陌生号码,我接起问好,那边是霸气十足的声音:“我是熊岩,今天请你吃晚饭。”

    我瞪一眼对面的磊子,他识相的双手作揖做道歉状。

    我尽量保持礼貌:“对不起,我今天公事繁忙。”

    “不可能,磊子说你没有加班习惯。我们简单吃点东西,下班后我接你。”

    说完直接断了线,完全不给我推脱机会。

    我气节,闷闷看着磊子:“你究竟把我卖了多少钱?”

    磊子委屈:“实在对不起,是我的错。但也不要说的这样难听。”

    “怎么办?”

    他苦笑:“熊岩看上的东西一定会拿到手,看上的人一定会追到天涯海角。他的生命里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只有他不感兴趣的东西。”

    这次换我苦笑:“那该怎么办?请你帮我。”

    “我无能为力,只能等他失去兴趣。”他话外有话。

    “怎样使他失去兴趣?”

    “说难也难说易也易,怕要你自己去想了。时间不早,我也该回去上班,今天谢谢你。”

    最后这句谢谢他说得语重心长,似别有用意。看来他的问题已解决,而我的问题仍前赴后继的压过来,有待革命。

    回到公司与磊子的谈话仍在我脑子里打转,谭盈也垂头丧气毫无精神,一直到下班大家相安无事。

    我正要离开时,谭盈忽然拉住我,一脸无辜地开口:“小沉,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给你添麻烦。”

    我忐忑:“你指什么?”

    “我是说熊岩。昨晚之前我实在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现在终于明白许剑为什么不同意介绍你们认识。可是现在,都被我搞砸了……”她懊恼。

    我当然不怪她,相反,我对熊岩有些好奇。这个谭盈口中的坏人,磊子口中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究竟具有怎样的人格?

    于是平静问:“他是怎样的人?”

    “许剑说,他交过十几个女朋友,是大大的花花公子。”她眼里已经含泪。

    十几个?数目可观,但至少不是天文数字,充其量只算多情加滥情。

    看着谭盈担忧的样子,我心里一暖笑道:“你不会为这事闷了一天吧?”

    她气鼓鼓地:“你怎么笑的出来!”转而又伤心道:“也不单为这事,昨天许剑和熊岩酒醉,闹得不可收拾。”

    既然许剑把这事推为酒精之过,我顺水推舟安慰道:“朋友之间闹点小意见没什么大不了。”

    她连连叹气:“我一直以为熊岩是讲义气又正派的人。”

    我真心劝她:“古人说得好‘人不可貌相’。你怎么能轻信别人?你可知人的言语、表情、甚至笑容,都可以是骗术。”

    这话是劝慰也是警告,从我口中说出又添了几分酸涩和自嘲。

    我怕再谈下去要遇到许剑,简单道:“在感情上我也是身经数战,早已练就不坏之身,你不必替我担心,更无须自责,该来的挡不住。”

    说毕道了再见我匆忙下楼去。躲一个人要到如此地步,活着真累。

    终于没遇到不该遇到的人,但迎上来的却是不想见的人。我几乎忘记熊岩约我吃晚饭,他一出现我呆在原地。

    他直入主题:“我想你做我女朋友,你愿意?”

    我回过神冷笑:“当然不。”

    “没关系,我可以等。总有一天你会甘愿到我身边。”

    “以前几十个女友也是这样等到的?”我揶揄。

    “她们都是过客,不能算数。”

    我讥笑:“那么不久之后我也不算数?”

    他盯住我不答,眼里的光半阴半明,像极了黑暗中的豹子,仿佛可以穿透衣服、皮肤,直抵心脏。

    “我讨厌你这眼神。我们无可能,你大可死心。”我打一个寒战,急于脱身试图绕路而行,被拦住去路。

    “我们赌一次机会,你敢不敢?”

    他不依不饶,我想起磊子对他的评价,若不答应恐怕要僵持到许剑出现。何况我也不是逢赌必输,于是爽快道:“怎么赌?”

    “赌你一个月之后会爱上我。”

    我冷笑:“这个笑话很幽默。既然如此我也要约法三章,若一个月后我对你仍无感觉,你要无条件随我去留,不来纠缠。你可同意?”

    “一言为定。”他也是爽快人,言语里有那种从小被捧在天上,未遇过挫折不知失败为何物的自信。与自信搀杂的是傲慢和让人汗毛直竖的邪恶。

    我背后一凉,暗暗告戒自己,与这人相处必要时时警惕为好。

    那一晚同吃过晚饭,无话可说,便早早回家。我发现即使再讨厌的人相处起来仍可以发现一点绅士般的举止。比如替女士开车门,为女士拉好餐桌前的椅子,诸如此类细节。我惦记着磊子和谭盈的话睡去,闯进我梦里的却是许剑。

    我们逛超市,搬了一大袋一大袋的蔬菜水果回家。他摸一摸我的头,无限温柔地看着我:“沉沉,我要做很多你爱吃的菜,还有你爱喝的皮蛋粥。我们把这五年错过的时光全部补回来好不好?”

    可他的话还未完,谭盈却神兵天降般挡在我们中间,许剑忽然离我很远很远。我想伸出手抓住他,怎么也抓不到。而他凝望着我,什么也没说,渐渐消失在人群里。留下我和一大堆蔬菜水果,无声哭泣。

    哭着哭着,我挣开眼睛,梦醒了。原来这场伤心是幻影,但眼泪却是真的。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慨。幸好,这一天是大周末,不然眼睛红肿加之心情郁闷如何再面对谭盈的长嘘短叹?

    整整一个上午,我贴着退肿的冰茶包仔细审视镜中的每一寸皮肤。久未整理的眉毛,似有若无的细纹,右眼下的黑痣,我对自己微微一笑,这张面庞虽然失去了十九岁的光彩照人,却并不算老。老的,是眼神中掩饰不去的疲倦和憔悴无力。也许最让女人恐惧的不是紫外线、不是松弛的皮肤、也不是斑点皱纹,而是岁月留在我们心里的沧桑和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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