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无法用言语诉说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即使冲锋陷阵，无数次穿越尸山血海之人，也经不住为姜禅冷漠嗜血的眸子微微颤抖。
那是千倍万倍的恨，被毁灭掉一切的恨！在姜禅脸上，祝余看到顾清绝应该有的表情，若那些人是顾清绝的仇人，祝余会毫不犹豫地像姜禅一样，将对方一一击杀！
但那站在血泊中不停挥剑的人分明是个少年，到底是怎样的恨，怎样的怨，能让一个少年无情至此？！
姜禅忘记了过去的种种，然而梦境犹在，这残忍的画面告诉祝余，曾经的曾经，这少年经历过什么。
有人挖了卫瑶的眼睛，所以姜禅才会杀人，报仇之后，将所有一切全部忘掉了么？既如此，还来九阳宫做什么？
寒风呼啸吹来熄灭了他满腔热血，血冷之时，少年执剑傲立，杀掉他视线当中的所有人。
祝余往后退了一步，有人抓住她的左手，伤口被撕裂开的疼痛叫祝余忍不住轻呼一声，然而那疼痛只是片刻。
祝余回过头，姜禅站在她身后失神地看着左手。
她手上的伤口移到姜禅左手手心，他手心上漾出红色的灵力，灵力凝结成花，花芯燃起火焰，良久，火焰熄灭之时，姜禅手心上的伤口消失，嘴唇却白了一分。
他承受了祝余身上所受的伤痛，毫无怨言。
“姜禅，你……”祝余看向姜禅，想到刚才看到的种种，不知如何开口。
姜禅一挥手，二人从心海中走出，他眸子里染上了寒霜，方才的噩梦记得一清二楚，每次颤抖，每次杀人的动作，在他晶亮的眸中再现，将眸子一点点拖累的暗下去。
“我出去转转，过几天回来，你好好的等着。”姜禅闷声道，说完便往外走。
祝余追了一步，担忧地看着姜禅背影，道：“你没事吧？”
“没事。”
一阵狂风从窗户中灌进，吹乱祝余的发，她忍不住双手挡了挡，凉风吹冷了骨骼，血液有那么一瞬间的冷，良久狂风退，姜禅走远了。
仿佛有一股黑暗的雾气从地底爬上来，化作万千绳索，带走了那个赤衣锦袍的少年。
祝余突然有些怅然若失，窗外星光正好，那个看星星的人却走进暗中。
一夜难眠，到得清晨，祝余才疲累地合上眼睛。
“祝余，你给我滚出来！滚出来！”
“贱女人！杀人偿命，滚出来受死！”
“大少爷、二少爷，小姐不在这里，你们别喊了……”
“……”
“小余儿，快醒醒。”尤青蕊将手搭在祝余额头上，有节奏敲着，着急地等着祝余醒来。
祝余缓缓睁开眼睛，耳边有些吵，她翻了个身接着睡，尤青蕊一把将她拉起，按住对方肩膀提高音量道：“你大哥、二哥过来问罪了！阿魏出去挡着，恐怕也挡不了多久，你赶紧起来快走！”
祝余醒了盹，听了两句，果然是祝轩和祝谨在外头谩骂。
想必是祝柔和祝月的死将他们从修灵的宗门引出来，现在找了人来九阳宫寻她的仇。
“阿魏这两天不是在城里避风头？”祝余问道，自从和盛玉竹打了一架之后，鉴于这里不太平安，最近一段时间她吩咐阿魏去城里住。
“阿魏昨天出去买菜碰到了你大哥二哥，就赶紧翻山过来通知你，谁知道你大哥二哥来的这么快！”尤青蕊担忧地看着祝余，对方眼下一圈青黑，显是身体不好的样子。
“出去看看。”祝余下床披了衣衫，将头发高高束起，便不顾尤青蕊的阻拦出了门。
那两个混世魔王向来就在祝家作威作福，阿魏嘴笨功夫不高，祝轩祝谨狠毒起来，很可能伤了无辜的人。
“小余儿……”尤青蕊见劝她不得，只好跟了出来，想到祝余身边既有姜禅，肯定不会吃亏，只是不知事情会闹的多大。
“大少爷、二少爷，小姐真的不在，你们在这里喊，旁人都看热闹，若是小姐回来了，可抬不起头。”阿魏一脸为难地看着那两人客气道。
“她凭什么抬起头做人？！杀人偿命，今天我来给我两个亲妹子报仇！你要是敢拦着，我们连你一起杀！”祝轩咬牙切齿道，上前走了一步一把将阿魏推倒在地。
阿魏哎哟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双手擦破了皮，顿时鲜血淋漓。
“阿魏，别求他们。”
祝余冷着脸将阿魏扶起，瞧着阿魏疼的满脸泪水的模样，心中一寒，眼神瞥向祝轩祝谨，冷哼道：“祝柔祝月不是我所杀，大哥、二哥要想报仇，小妹如实相告。九阳城霸道剑气盛家大小姐盛玉竹便是凶手，此时她就在附近，大哥、二哥移步吧。”
祝轩听完吓得脸色雪白，他们向来知道九阳宫修灵严苛非常，稍有闪失便丢了性命，得知祝柔祝月死讯后，他们亲眼见过九阳宫派来的使者，那些使者眼神冰冷闭口不言，他们不敢多问。
后来听爹爹说起祝余和林夫人死因有关，他们二人恨地咬牙切齿，将两个妹妹的死因全部扣在祝余头上，祝余不是想在九阳宫修灵露脸么？他们就来拆台，找十几个打手过来，不信废不了祝余的灵根！
然而祝余却直接指出杀死祝柔祝月的人是九阳城三大家族之一的盛家嫡女，他们小门小户，远道而来，哪里敢招惹盛家。
祝余冷冷地看着祝轩脸上飞快变化的神情，半晌道：“哥哥不敢了？还是哥哥只会在自家妹妹面前逞威风？！典型的窝里横！”
“胡说八道！”
祝谨见兄弟迟疑，知他被祝余一两句话吓住，喝道：“你伶牙俐齿，挑拨事端，谁知道你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你害的娘亲惨死，又害了我们两个亲妹子，今天你就算是把话推到天边去，我们也要打的你跪地求饶。”
“只怕到时候不知道谁吓得屁滚尿流！”祝余微微一笑，护着阿魏站在对方身前，瞧着祝轩祝谨脸上现出杀意表情，心中不由冷笑。
“你攻她下盘，我攻她上路，其余人将她包围起来，伺机下手！这小丫头刚到九阳宫，纵然是风系灵元，灵根九品又如何，我们灵力不差，一定能好好教训了这个贱人！”祝谨吩咐道。
“等把她打趴下了，我要断她十指！割她血脉，放干了她的血，叫她给两个妹妹偿命！”祝轩吼道，说完眼圈一红。
“哼，你们不敢找盛大家族的小姐报仇，专门来欺负别人出气！臭不要脸！恶心至极！”尤青蕊在人群外喝骂助威，她攥疼了自己双手，只要他们敢上来欺负祝余，她不要命也得冲出去挡着。
“殊不知她祝余有没有在背后捣鬼！”祝谨冷笑，架起祝家拳的手势便朝着祝余猛攻过去！
他和祝轩都是杂灵根，没有资格参加九阳宫收徒测试，于是在外面找了小宗门修炼，祝谨如今二十三岁，祝轩二十一，两人都是八品灵根往上，九品灵根不足，但心里头知道祝余也不过是九品灵根，他们人多势众也就不觉得忌惮。
若是他们早些知道祝余如今已是灵聚一品，这次报仇怎么也得衡量衡量。
祝余淡漠地看着围过来的人群，嘴角微微上扬，修习疾控斩第一阶之后，她还没有经历过实战，这些人不管什么原因，来的正好。
“两位哥哥，咱们有话好好说，祝余灵力不济，一会儿丢了人，这些个同期外门弟子可都要笑咱们祝家出了废柴。”祝余笑道，她还没想下杀手，于是再劝一劝。
谁知那两人丝毫不领情，拉开阵势便领着十几个人朝着祝余攻击而去！招招攻击要害！何其歹毒！
祝家拳左勾右击虚虚实实，祝轩和祝谨近身攻击祝余，其余人游走边缘，纷纷从乾坤袋中掏出匕首朝着祝余投掷过去！
祝余身影朝着四方快速闪过，动作俊美绝伦像飞蝶展翅躲过，阿魏和尤青蕊在一旁看的揪心，一大批围观人看好戏地围着，众人心中都期待着这个外门测试第一名又通过艰难拜师测试的祝余被打翻在地！
祝余看到那些人脸上的寒凉表情，朝着阿魏和尤青蕊的方向喝道：“青蕊，带阿魏躲！”
尤青蕊一愣，半晌会意，咬牙带着阿魏离开，片刻已在十米之外。
祝余瞧着那些咄咄逼人，没胆子找真凶有歹心欺负弱小的祝家兄弟，嘴角勾起一抹染着寒意的笑容，她向后纵跃，身子凭借灵力升至半空，灵力聚集左手手心，右手用力在左手一夺，一柄蓝色长剑从左手手心拉出，现于右手之上！
周围静的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祝余听到那些人倒吸凉气的颤抖声响，看到那些人脸上惊恐的表情，右手执剑用力向前劈落！
“轰！”
一声剧烈爆响，地面被劈开一条长缝儿，大地颤抖，灵压扩散，祝轩被剑气斩在右肩，他双眼空洞无神地看向吓得便溺的祝谨，微微侧头，右半面身子缓缓滑落，切口平整光滑，爆发出无数条血流！
他恐惧地抽动着嘴角肌肉，尚未露出痛苦表情，便血爆而亡。
在场众人无不血冷！恐怖如斯！狠绝如斯！
祝余身上有一股肃杀之气，她一一扫视众人，将长剑扛在肩上，眼前灰尘散落，除祝谨之外，其余人全部被灵压击中，死无全尸！
“哥哥，现在知道找谁报仇了么？“祝余一字一顿，祝谨吓得牙齿大颤说不出口，祝余侧身看着那些看好戏的众人，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大家对我有点意见，今天日子正好，不如一块儿切磋切磋？“
空气中死一般的沉寂，人们瞧着祝余脸上和善的笑容，吓得浑身发抖，那和善背后爆发出巨大的杀气，逼视的人不敢向前，甚至连呼吸都拼命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