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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这是我的意思,明白吗

    要说起昭华郡主这身世,也实在是狗血的很。如今知道的统不过二三人,帝后以及她自己。许贵妃曾有隐隐猜测,却不能十分的肯定。也正因为有了这样的猜测,

    今上与过世的武成王是堂兄弟,年纪相差十来岁,关系却甚是亲近。那会儿武成王的封号,还只是成王。他天生好武,性子亦是粗枝大叶,从小就喜欢待在军营中。后来皇帝在夺嫡争位中干掉了一干兄弟,登基后对这个自幼与自己交好的堂弟很是重用。甚至,不顾大凤朝后来宗室不掌兵的惯例,将一军交由成王。成王也确实不负他的期望,为大凤守住了西北,立下赫赫战功。

    只是,他终年在边疆戍守,难免就冷落了家眷。成王妃本是江南一豪商之女,家中豪富而不贵。她本人貌美倾城,成王南下,不知怎么的就偶遇了这位姑娘,多看了几眼。豪商会错了意,便欲把个千娇百媚的女儿送给成王。当日,那会儿豪商没敢肖想什么位份,不拘侧妃还是庶妃,靠上了皇族那都是家里的大靠山。

    不过成王倒是出人意料,,不顾宗室反对,以正妃之礼把人迎娶了回来。

    薛皇后至今仍然记得,成王妃第一次进凤华宫参拜的时候,哪怕身为女子,自己也被她的容色所惊艳。

    便是如今的昭华郡主绝色,也多有不及当年的成王妃。

    许贵妃那时候艳冠后宫,与成王妃比起来,也要逊色不少。

    薛皇后不知道皇帝与那个女人是如何勾搭到了一起,给自己的好兄弟戴了顶翡翠色的帽子的,也不知道成王有没有怀疑过昭华的身世。只是知道,那一年成王兵败殉国后,成王妃跟着便身死了。皇帝许是伤心,许是愧疚,为成王加谥号为“武”,更是将昭华接到了宫中抚养。许多人都认为,这是帝宠。每每听到这样的话,薛皇后都只是觉得讽刺。

    这本是个秘密,无论是对皇帝,还是对故去的武成王来说,都是该被尘封的一段风流往事。

    突然被揭开,昭华郡主面色顿时大变,她甚至忘了自己进宫的目的,惊骇地睁大了眼睛盯着薛皇后,仿佛看着什么妖怪似的。

    “不……”

    薛皇后看着惊惧到了面无人色的昭华郡主,眼中却没有从前的慈爱与宽和。若是昭华郡主能够静心凝神,便不难看出薛皇后的讽刺之意。

    “昭华,算起来,你几岁的时候便到了宫中来生活。只偶尔,才会回到王府去,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待你,与荣泰安泰她们并无不同。陛下……他是个心软的人。尤其,待你们这些宗室女。他时常说,女儿家殊为不易。身在皇室,便是娇纵一些也无妨。无论如何,总要让你们能够随心地过日子才好。可是昭华,这并不是你能够恃宠而骄的理由。”

    “你或许觉得,陛下对不住你,对不住你的母亲。然而你想过没有,若你只是普通的宗室贵女,陛下何须待你如此宽厚?”

    “你封号虽然是郡主,但一应待遇都与公主比肩,甚至在某些方面,你享受到的,比荣泰这个皇长女更加丰厚。这是为了什么?你赐婚前后,性情大变,动辄冲撞陛下,陛下非但不曾斥责,反而处处迁就于你。这是为了什么?你说靖国公不识好歹,迎娶贵女后竟敢纳妾,甩手便出了国公府。昭华,靖国公的父亲,那也是曾为我大凤开疆拓土的功臣,更是为了先帝救驾而死的功臣!你将国公府的体面放在脚下践踏,将陛下的恩宠放在脚下践踏,那时候,你想过为什么陛下虽不允你和离,却依旧默许了你分府别居么?不过是为了一个愧疚。”

    “昭华,这愧疚便是情分了。情分哪,早晚有消磨殆尽的一日。你有没有想过,等这份愧疚被你自己耗尽了,陛下是否还会对你依旧如此?”

    一句句,已经叫昭华郡主全身冷汗淋漓,泪如雨下。

    “我不是,我不是!”她掩面痛哭,只觉得一颗心已经纠结成了一团乱麻,头脑中都是空白,完全不知道怎么反驳薛皇后的话。

    是的,她的确知道自己的身世。

    曾经她一向以自己是武成王的女儿感到荣耀。她的父王,是战死沙场的悍将,是为国尽忠的重臣。她的母亲,是与丈夫情深意重,甚至丈夫死后,自己不能独活的忠贞烈性女子。她幼年失怙失恃,没有父母可以让她可以承欢膝下,被抚养在宫中的时候,皇帝本是想让她记名在皇后名下,封为公主的。可是她不愿因,她是武成王之女,她有自己的父母,父母就是自己的骄傲!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她的生身之父,竟然不是引以为傲的武成王,而是当今的皇帝!

    得知真相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自己的天都塌了下来!

    情深的心上人被夺,随即皇帝便告诉自己是他的女儿。昭华郡主只觉得,前十几年被人呵护,被人羡慕的生活完全成了一场笑话。

    当然,她也看到了皇帝眼中无法掩饰的愧疚。

    所以,她敢闹,敢率性为所欲为。就算是荣泰公主,面对着驸马的侍妾,面对着驸马的冷漠,也不敢说出和离二字,偏生,她就敢!

    不出她所料,皇帝对她那些可以说是离经叛道的作为,都并不追究。甚至在朝堂上有人弹劾她的时候,还会护着她。

    这些,都叫她愈发的有恃无恐。

    可是这一刻,被薛皇后将自己的心思不留情面地剖开,昭华郡主觉得,那样冷冰冰的话,那样讽刺不屑的眼神,叫她受不了!

    “娘娘,我不是,我没有……”

    薛皇后摆了摆手,声音依旧温和,却也透出疏离。

    “你的心如何,要问问你自己。今日,我不过与你提醒。靖国公,国之重臣。他的仕途,不该由你来左右。便是我,也不能轻易过问朝堂之事。若你敢以一己之私伸手,后果不是你能够承担的。泰祖时候,福庆公主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泰祖时候,最小的公主福庆极为受宠,深得帝后之心,自小便娇纵,为所欲为。有一日,福庆公主撒娇弄痴想要去看看大朝会,本朝女子不能干政,皇帝自然不允,皇后好生安慰了怏怏不乐的福庆公主后,便以为无事了。福庆公主哪里肯罢休?到底偷偷摸摸,扮作了男装溜进了朝政殿。终究被发觉,虽有皇后太子等求情,泰祖依旧忍着心疼,废去了福庆公主的封号,贬为庶人。

    正因为这个,本朝的公主们历来都是安安分分享受尊荣,轻易不敢在朝事上插手。

    如今,昭华不过宗室郡主,却因私**干涉朝臣去向,若是被御史知道,只怕弹劾的折子能堆满了龙书案!

    薛皇后之所以怒,便是在于此。

    她知道皇帝的性情,成王夫妻死后,对这夫妻两个的复杂感情,造就了今天对昭华的处处容忍保护。若是御史真的因干涉朝政弹劾了昭华,皇帝不是泰祖,没有那份安抚朝臣而大义灭亲的果决。

    到时候,又该如何?

    她厌恶昭华不知好歹,自然便不会再以好声色相对。

    “福庆公主尚且如此,昭华你扪心自问,比之又如何?”

    昭华郡主掩面委顿在地上,落泪不语。

    其实,她这般神态,薛皇后也颇为看不上。

    明明是宫中长大的贵女,偏生糊涂,一旦遇事,却又做出这种种柔弱无依的姿态来,哪里又有半分宗室女该有的模样了?

    “回去吧,好好儿地想想。若是愿意,便回国公府去,你到底是靖国公正经的妻子。又有身份,你回去,谁也不敢当着你的面说什么。若是不愿意,就依然在王府里关门过日子,有皇帝在,谁也不能将你如何。至于别的,就不要多想了。”

    “还有,子玉这二十年的成长,你没有出过半分力,也不要妄图凭借身份,去骚扰他们夫妻。这是我的意思,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