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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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皇后知道谢南弦会选择包庇华容,却没想到竟是直接到如此,便也跟着一笑:“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么以后容公子做的所有事,臣妾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也让陛下放心些。”

    “朕不是这个意思。”谢南弦道:“华容悄悄跑到猎场来,左右不过是想来看看朕,朕让他好好休息也是为他做打算,但的确没有禁止他到猎场来,再说……”谢南弦话锋一转,看着皇后道:“钰芷你那一箭,也算给了他教训,这事就此过了吧。”

    皇后撇开头不再多言,不错,在猎场时她看背影便已经认出华容来,她鬼使神差地搭箭,是真的想让他死。

    两人又陷入沉默来,皇后坐在椅子上看着谢南弦,谢南弦干咳两下,站了起来。

    “夜深了,陛下又要去哪里?”不等谢南弦回答,皇后便笑笑:“又是去看华容?陛下,你可还记得太后说过的话?”

    太后说的他自然不敢忘,且就是因为太后说的“雨露均沾”和“恃宠而骄”,他才忍了许久不曾去见华容。如今皇后提起,他颇有些烦闷地挥了挥手:“朕不去总行了吧?”

    “如此也好,对了,”皇后起身,亲自替谢南弦披了披风,笑道:“臣妾此次让沁贵人也跟了出来,沁贵人你是知道的,贤良淑德,陛下得空去看看她吧。”

    谢南弦按住皇后的手,他低头去看她的眼睛,只见到一汪平静的湖,顿了顿,谢南弦才道:“朕是你的丈夫,为何你不肯服个软,让朕陪陪你。”

    “陛下陪我没有,臣妾已经是个废人了。”皇后低垂下眼睛,她轻轻去碰自己的肚子,随后抬头一笑:“所以,这些事总得有其他女人去做。”

    “那为何不能是珍妃?”谢南弦问。

    皇后的笑僵在嘴角,她收回手,道:“珍妃妹妹前阵子滑胎,臣妾只是担心她的身子……”

    “朕明白了。”谢南弦不等皇后说完,自己便转身走了。汐贵人和沁贵人都是皇后一手提拔的,目的自然是为了皇后自己笼络后宫,谢南弦叹口气,只觉得烦闷。

    宫人们小心跟在他身边,谢南弦终于道:“去沁贵人那儿吧。”

    一连几晚,谢南弦都去陪了沁贵人。一些好事的宫人都道:“还是这沁贵人最有福气,别人来都是吹冷风,偏偏她兴许能带个龙胎回去呢。”

    皇后一行路过,一边的宫女正要上前呵斥,皇后抬手止住:“她若真有那个本事,也是她的福气。”

    玲珑回来气鼓鼓地华容说,华容乐呵呵地喝着热奶,然后道:“看来沁贵人是个难得的美人,也要恭喜陛下喜得佳人。”

    玲珑没想到华容会这么回答,自己愣了一会儿,跑了出去。华容不明所以,自己缩回床榻听风声。

    等到午膳时候,华容见进来伺候的是另一个宫女这才起了疑惑,问:“玲珑呢?”

    小宫女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玲珑姑姑有点事,叫奴婢来伺候……”

    玲珑姑姑?华容沉默,不过想想也是,宫里稍有些地位的宫女都得称一句“姑姑”的。他让小宫女起身,然后自己坐到了饭桌边。

    饭菜依旧是美味佳肴,但没了玲珑的聒噪似乎也变得有些索然无味,华容想了想,搁了筷子,自己往外面去了。

    绕过前门,隔着一层珠帘,华容看见了蹲在床榻边的玲珑。他清了清嗓子,咳嗽一下,玲珑听到动静忙回过身行礼。

    “你在做什么?吃饭也不积极?”华容笑着过去,玲珑却慢慢把头埋下去,没有回答。

    华容苦笑一下,蹲在玲珑面前:“哎哟喂,我的姑奶奶,我又是哪句话惹到你了?”

    玲珑抽噎两下,华容忙取过绢子递过去:“快擦一下,眼泪鼻涕都快凑到一起了。”玲珑接过,在脸上抹了抹,道:“人家才没有流鼻涕!”

    华容笑:“是是是,我们去吃饭吧。”

    “不去。”玲珑撇开头。

    华容蹲久了腿麻,干脆坐在地上,问:“谁惹你不高兴了,说出来,我要好好奖励他。”

    玲珑委屈地看华容一眼,道:“你……”

    华容不说话了,等着玲珑下文。玲珑又抽噎一会儿,才道:“我对陛下的心思公子你是知道的,既然今生我只能做一个奴才,但也希望陛下能够真的幸福快乐,谁都知道陛下喜欢公子你,可是公子不仅不珍惜陛下的喜欢,甚至随意把陛下推给其他人……”

    说着,小姑娘脸上又挂了珍珠似的眼泪,华容亲自取绢子给她擦了,问:“陛下是一国之君,他有朝堂百官,也有后宫三千。你觉得,陛下对这三千都是喜欢吗?”

    “陛下喜不喜欢三千奴婢不知道,但是陛下一定是喜欢公子你的。”

    “不管陛下是否喜欢我,难道你真的想让我一心黏着陛下,让陛下独宠?”华容扶着玲珑起来坐好:“后宫的人其实最该看得开,陛下从来不是谁唯一的人。”

    玲珑听了华容话,又抽噎个不停:“奴婢总觉得公子的话有些不对,但奴婢嘴笨又说不上来……”

    华容拍拍她的肩膀,问:“既然如此要不要一起先去吃个饭?”

    “……”玲珑揉揉眼睛,点点头:“要。”

    就在人人都羡慕沁贵人的福气时,谢南弦在当夜却叫了其他人侍寝。

    谢南弦在殿中来回走了几轮,总是对宫人吩咐:“去请梓安公子过来。”

    “梓安公子?”宫人诧异。

    谢南弦点头,皱眉问:“怎的?不认识?”宫人忙摇头,退下去请人了。

    梓安被人叫醒,他不紧不慢地换了衣裳,想了想悄悄将一包药粉塞进了衣袖里。他握了握拳,无论谢南弦发现了什么,到时候自己了结总比受刑来的轻松。

    谁知到了寝殿,却见谢南弦一身暗黄色里衣,散着头发坐在桌边。梓安行了礼,问:“不知道陛下找梓安前来,有什么吩咐?”

    “朕只是睡不着,所以让人请你过来。”谢南弦抬手,请梓安在下首坐下。

    梓安谢了恩,笑道:“陛下要梓安做什么?夜深了,若是还要喝茶恐怕更睡不着。”

    “这倒不必,”谢南弦笑着摆摆手:“也不怪请你过来,陪朕说说话。”

    梓安诧异之余,还是道:“梓安嘴拙,怕是惹得陛下不悦。陛下有心事要说,为何不找后宫的各位娘娘,而且,不是还有容公子吗?”

    “让朕烦忧的就是后宫之事,所以朕不知道该找后宫里的谁。再来,有些事,朕不想让华容知道。”谢南弦叹口气,梓安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谢南弦想了想,道:“朕自登基以来,有裴相这样的贤臣辅助,后宫有佳人相伴,可是,你可以知,朕还缺什么?”

    缺什么?兵权?财务?势力?梓安微微垂下眼睛,同时试探着去摸衣袖里的药粉。谢南弦最后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朕需要一个可以继承皇位的太子。”

    梓安一愣,随后他僵硬地抬起头,道:“这个,陛下,奴才给不了你啊……”

    谢南弦也觉得自己没说清楚,忙道:“朕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朕这些话憋了许久,实在不知道该找谁说了。”

    “若是如此,”梓安也只能硬着头皮建议:“可以请太医院的人针对各位娘娘的状况开一些调补身子的药方……”

    谢南弦侧开眼,好半天才说:“太医不是没找过,只不过这个问题,似乎不在她们身上……”

    “陛下的意思是……”话未说完,梓安忙跪在地上请罪,毕竟这可是一个事关皇室血脉的大事。

    谢南弦让他起来,尴尬道:“罢了,朕也没想到就这么说出来了,你听后忘了便是。”

    梓安谢恩起身,随后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尴尬起来,梓安只好请辞,谢南弦让人送着梓安回去,等殿内只剩下他一人,他才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朕怎么这么蠢……”

    烛火跳跃一会儿,慢慢熄灭,青烟消逝,又是新的一天。

    冬猎快要结束,谢南弦抬头看了看天色,寒风停止,这时候突然下了雪,细碎的雪花落下来,像是在半空舞蹈的白色蝴蝶。

    他便想起华容来,华容喜欢素色,他若是站在这样雪地里,一定是好看的,因此他向宫人吩咐:“去请容公子来吧。”

    宫人刚离开不久,前方的侍卫敲了鼓,示意出猎时间到了。谢南弦本打算再等一等华容,一旁的裴衡小心提着缰绳过来,道:“陛下,若是耽搁了时辰,怕是不好。”

    谢南弦看了看队伍,又见裴衡正看着自己,于是点点头,道:“爱卿说的对,如此朕便先带着众位先走。”

    一行人离开,裴衡走在最后,他往行宫的方向看了看,随后才驾马追了上去。

    走了半路,雪下的越发大了起来,裴衡驾马快了一些,一个不慎,人竟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