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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皇帝回忆往事,自己这个做奴才的自然不好打扰,梓安微微靠近几步,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朕还是三皇子之时,幼时母后从不让去猎场,她说,那是太子展示自己的地方。”谢南弦站起来,将手轻轻搭在栏杆上,他笑笑:“不过还好,当时有一个小公公,他是在这行宫伺候的,他愿意陪朕玩。”

    “这是陛下的幸运,也是那个公公的幸运。”梓安也忙站起来跟在谢南弦身后,他对谢南弦的悲惨童年并无多大兴趣,毕竟当时谢南弦只是为了不得重视而苦恼,而他们这群人,已经为了如何生存下去,已经紧紧握住了怀里的刀刃。

    没想到谢南弦却是遗憾地摇摇头:“不,认识朕恰恰是他不幸的开始。我亲眼看见的,那晚他约朕夜里出去看雪,朕悄悄到这高楼时,只见到他被堵住了嘴,被人从这高楼一股脑儿地扔下去。他死了,只是因为有人怀疑他在串通朕,密谋什么大事。”

    梓安皱眉,他一方面是因为这个故事的转折,一方面他听出来谢南弦的话里有话。

    “所以,有的时候,靠的太近不一定是什么好事。”谢南弦转头去看梓安,笑问:“你说,是吧?”

    梓安微微一拜:“请陛下赐教。”

    “你和华容什么关系?”谢南弦淡淡开口,却让梓安诧异,难道果真如同华容所想,谢南弦已经发现了什么?

    谢南弦继续问:“当日华容受伤,你在;华容出事犯错,你在;甚至流云害了朕的孩子,拉着华容让他不要冲动的人,也是你。朕真的很好奇,你和华容究竟是怎样的人?”

    “奴才……”梓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难得糊涂地退后几步,不知如何回答。

    “难道,你也喜欢华容?”谢南弦突然这么一问,梓安手一抖,灯笼落在脚边,寒风灌进去,一会儿便熄了。他在黑夜中去看谢南弦,问:“陛下为何这样问?”

    “感觉。”谢南弦倒是直接。

    梓安心里微微松一口气,他道:“既然陛下说感觉,那么梓安跟随容公子,也是凭感觉。当日在华音殿,奴才便感觉出陛下对华容有意,而且奴才自知没有福气伺候陛下,所以便和容公子走近了些。若是这样让陛下不悦,奴才今后自然同容公子走得远远的。”

    “这倒不必,你竟然这么说,那朕也就放心了。”谢南弦转过身去:“冬猎要不了多久,你若得空多去陪陪华容吧,你是聪明人,自然懂得该如何保护他。”他将“保护”二字说的很重,梓安低垂下眼:“奴才知道了。”

    正好侯在楼下的宫人见上面灯笼熄灭,以为出了事,忙都冲上来护驾,谢南弦冲他们挥挥手:“走吧,回去了。”

    谢南弦离开一会儿,梓安还站在高楼之上,他静默了一会儿,摸出怀里一瓶只风寒的药,笑了笑,然后将它倒在了一边。

    次日,华容迷迷糊糊醒过来,还未坐好就看见一脸憔悴的玲珑进来,惊喜道:“哎呀,公子你可算是醒了。”

    随后她端来一碗黑色的药汁:“公子喝药先。”

    “我觉得,我这次病似乎是好了……”华容干笑两下,还没来得及推脱,玲珑就摇头道:“太医说了,公子你体弱,这良药苦口利于病,我刚才尝过了,这估计是我这辈子喝过最苦的玩意儿,看来太医对公子真是极好的。”

    华容嘴角抽抽,玲珑特别体贴道:“公子你别怕,我知道你是担心自己的身子不好,不方便侍寝。你放心,我特意要太医又备了十多副药,准够你们慢慢喝,慢慢调养。”

    “……”华容艰难地喝完药,虽然苦,但玲珑说的不错,慢慢喝慢慢调养,自己也不必找其他理由不见谢南弦了。

    回味着嘴里的苦涩,华容又不得不想起当初梓安制的一种治风寒的药剂,甜丝丝的,效果又好。他叹口气,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该找个机会和梓安好好说说。

    听说这几日冬猎很热闹,华容躺在床榻上,抱着玲珑硬塞给他的汤婆子,向往地看着窗外。

    玲珑要照顾他,自己也不能出去看热闹,华容有些歉疚地冲她道:“其实玲珑也不用天天守着我,你要想去看热闹,去就是。”

    玲珑正在一边绣绢子,听此不由抬头看了看华容,冲自己手心呵了口气:“啧啧啧,容公子自己想出去玩就是直说好了。”

    被玲珑说破心事,华容不好意思笑笑,然后她惊恐地看着玲珑熟练地走出去,片刻后熟练地走进来,熟练地端出一碗药汁:“容公子别想了,出去是不可能的,但你倒是提醒我该喂你喝药了。”

    “先吃蜜饯。”华容企图讨价还价。

    玲珑看了看华容可怜兮兮的模样,又看着手里这一碗看着就像能闻到苦味儿的药汁,终是不忍心地拿过蜜饯来:“不过只能先吃一颗。”

    好半天伺候华容喝了药,玲珑端着药碗出去,回来时正看见华容下床来换了衣裳,正打算翻窗出去。

    玲珑吓了一跳,忙跑过去扯住华容的腰带:“容公子你是要作死吗?”

    华容怕她扯坏身上的披风,只得不甘心地缩回来,道:“我只是想闻一闻外面的空气,你不要那么紧张啊。”

    玲珑还紧紧拉着华容的衣带,华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然后蹦了蹦,笑:“你看,我已经大好了,再这么憋下去我怕是会再生病的。”

    “可是陛下吩咐了,要容公子休息。”玲珑其实也想着出去,华容便紧接着劝:“放心吧,我也不让你为难,我们就去瞄一眼,然后就回来。”

    玲珑再三确认只是瞄一眼后,跟外面的公公借了两套衣服,两人换上后便往猎场去了。

    刚到猎场,正好碰见谢南弦带队出发。华容伸长了脖子,也只看见裴衡骑着黑色的骏马离开的背影。

    “来的太晚了。”玲珑也只看到几个马蹄印。

    华容点点头,正说一起回去,不想突然觉得背后一冷,他下意识抱过玲珑滚到一边,两人还未停住,一只羽尾还在震颤的箭矢便出现在方才两人躲藏的地方。

    幸亏躲得快,否则怕是得命丧当场。

    没等玲珑质问是谁,身后之人已经厉声问:“大胆奴才,躲在这里做什么?”

    一听这个声音,华容的头不由大了好几分,他回头看见立在马背上的皇后钰芷,只暗道:冤家路窄。

    他先按住要发脾气的玲珑,冲皇后行大礼:“华容参见皇后娘娘。”玲珑一听,也忙低下头:“奴婢见过娘娘。”

    “本宫说是谁?原来是容公子,”皇后冷笑,随后把目光放在玲珑身上:“果然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你一个宫女穿着这身衣服到处跑,是把宫里的规矩送进狗肚子里去了吗?”

    “此事皆是华容的主意,与玲珑无关。”华容微微侧身把玲珑护在身后:“请娘娘责罚我一人便是。”

    皇后微微眯眼,片刻后道:“容公子筋骨有多好,本宫再清楚不过。听说容公子还有病在身,那么也就不要随意再出来走动,早些回去吧。”说罢,皇后策马离开。

    华容倒不清楚这皇后为何突然放过他们,他转头去扶玲珑,却见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她,此刻却是吓得微微发抖,华容不由打趣笑她:“哟,山大王见了皇后娘娘也吓成小猴子了?”

    “山大王也母老虎……”玲珑还没说完便被华容捂住了嘴,他戳戳玲珑的脑门,两人又急忙往行宫去了。

    “我就说我们不该出去的。”玲珑光了窗户。

    华容重新躺在床榻上了,看着玲珑道:“也没什么,左右不过一顿罚罢了。”

    “她若是要罚也该罚我,容公子有什么想不开的,要顶在我前面。”玲珑一直在这宫中便是如履薄冰,人人自危,今日体会到华容对她如此关怀,一个没忍住,又落了眼泪。

    “罚你?你确定能吃得住皇后的鞭子?”华容笑说,玲珑吓得摇摇头,华容便让她快些吧眼泪擦干净:“这不没什么吗?你不要哭了,我答应你,我不出去了,好不好?”

    玲珑抽泣两声,道:“我也不是害怕,只是觉得自己没用,明明答应陛下说要保护你,没想到一到关键时刻除了害怕,自己什么也不会。”

    华容终于下床,亲自拍了拍玲珑的肩膀:“玲珑,你是我的妹妹,你是本就要依靠我的。”

    玲珑愣了一会儿,扑到华容怀里放声大哭。

    傍晚谢南弦一行归来,众人用过晚膳后都回行宫休息,皇后让人泡了茶来,自己亲自给谢南弦奉茶:“陛下,今日臣妾在猎场看到了容公子,打扮得不伦不类,真是……”

    谢南弦接了茶,好好的喝了一口,仿佛身上的寒也祛除不少,他听此笑道:“朕知道这件事,虽然他偷偷来是他的不对,但所幸没出什么事,皇后也不必如此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