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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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华容本就睡得不安稳,不等玲珑想出来该怎么叫醒他,华容自己就睁了眼睛:“玲珑,你醒啦。”

    玲珑心虚地咽了咽口水:“容公子为何这么喜欢睡椅子?”

    “……”华容沉默,好半天他抓抓头:“我总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子睡椅子吧?”

    玲珑也觉得自己有些太过分了,忙扶着华容起身:“容公子快去床榻上休息吧,奴婢摸了你的额头,真是烫的吓人。”

    华容点头,自己也伸手碰了碰:“应该是有些风寒,应该不碍事。”

    “怎么叫不碍事?这病可不能拖。”玲珑将华容盖好被子,转身就要出去找太医,华容忙半撑起身子,叫住她:“玲珑你回来。”

    玲珑便又回头帮他躺着,道:“容公子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了。”

    “不是,我是担心你。”华容闭着眼睛缩在被窝里:“若是陛下知道我出事,想来又要责怪你,再说这次出宫,随行的太医本就不多,我不过得了风寒又何苦再去麻烦别人。”

    “可是……”玲珑还要说,华容已经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我没事,你让我好好睡一觉,等我发热出了汗,也就大好了。”

    华容坚持,玲珑只好坐在榻边守着。过了一会儿华容又说:“要不玲珑你还是出去吧,一想到你在床边看着我我就睡不着。还有就是待会儿万一有人来找我,你还得替我看着不是?”

    “好吧。”玲珑又看了看华容,见他已经闭着眼不打算再说什么,只好自己收拾了一下出去。

    华容这时候悄悄用脚蹬开一边的被子,然后悄悄呼了口气,睡过去了。其实昨夜不是没打算要把玲珑送到她自己的住处去,但华容想了想,还是自己缩到了椅子上去。

    既然裴衡对他说了那些话,既然他也说了自己会等裴衡。那么在此之前,自然是离谢南弦远远的才好。

    玲珑守在外头,不一会儿便有人来找华容,说是谢南弦让他准备出去了,玲珑忙领着公公去见了华容,道:“容公子这个样子的确不适合出去狩猎,烦请公公告诉陛下,容公子这几日还是得需要静养。”

    公公领命退下了,玲珑又悄悄去摸了摸华容的额头,自己慢慢地退回外殿。

    听闻华容生病,谢南弦虽然担心,但毕竟此刻众臣在侧,自己也不好离开,只得先与其他人骑马上山。

    众人都看得出来今日陛下兴致缺缺,狩猎之时也都各自安分许多,只等时辰到了方便下山。

    傍晚之时天色渐暗,谢南弦吩咐下山,突然听得远处一阵响动,他立刻回头,却是一只颜色怪异的鹿。

    今日大人们都只猎得一些山兔野鸟,见了这鹿都笑起来:“陛下,看来是天公作美啊!”谢南弦也笑,瞄准了鹿的背影:“今儿就看咱们谁先射到这只鹿,今年的彩头就给谁。”

    几个将军已经策马追去,谢南弦也往前几步,箭在弦上,突然钦天监大喊:“陛下万万不可!”

    众人忙停住,那钦天监道:“这只鹿是护国白鹿,不可以诛杀啊!”

    果然,那只鹿惊慌躲闪了一会儿,背上顶着的树皮杂草便都抖落了下来,露出一身通透纯洁的白色毛皮来。

    谢南弦点点头,正打算下令放它一马,谁知一支箭破空而出,不及一个眨眼的时间,白鹿应声倒地,鲜红的血在它身下开出一朵妖冶的花。

    钦天监哀呼一声,众人愣愣地看过去,却是立在马背的裴衡,弦还在微微颤抖着。

    众人顿时沉默,好半天还是谢南弦鼓掌,笑道:“爱卿好箭法!”

    “陛下,丞相射杀的可是护国白鹿啊!白鹿是上天的神祗,不可被如此侵犯!”钦天监颤巍巍地走上前来。

    众人不敢接话,都等着看谢南弦的反应。

    裴衡翻身下马,一把扔了弓箭,跪下请罪道:“请陛下责罚。”

    “陛下!”钦天监也跪下来:“护国白鹿乃是代表着大沄国运,如今发生这等事情,还请陛下慎重处置?”

    谢南弦微微低垂着头,他看着钦天监,沉默一会儿,问:“那么,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裴相?即刻处斩,还是关押大牢?”

    “陛下英明,一切听陛下安排。”钦天监面色凝重。谢南弦突然一笑,他侧头问裴衡:“爱卿觉得朕该如何处置?”

    “陛下英明。”裴衡只淡淡回答。

    “好,朕自然英明。”谢南弦上前几步分别扶起二人,道:“朕决定,将这只鹿送给爱卿,如何处置都听爱卿的。”

    众人一愣,钦天监小声道:“陛下,这可是护国……”

    “朕不管这些。”谢南弦不耐烦地抬手打断他:“朕是真龙天子,护国者自然还是龙,怎么可能是鹿?再说,若真要谈到护国,护国者也应该是裴相。”

    “臣多谢陛下。”裴衡立刻躬身行礼。

    钦天监错愕,道:“丞相射杀了陛下的国运……”

    谢南弦眉头一皱,裴衡忙吩咐其他人:“钦天大人累了一天,脑子糊涂了,你们还不快带他下山休息?”

    立刻有侍卫拖着钦天监离开,谢南弦拍拍裴衡的肩膀:“爱卿真是文武双全啊。”

    “陛下谬赞,臣不及陛下半分。”裴衡谦卑回答。

    侍卫捧着白鹿过来了,谢南弦让人递到裴衡面前,裴衡摸了摸皮毛,笑道:“是块难得的。”

    谢南弦也摸了摸,温热的,也道:“不错。”

    “臣将此皮毛献给陛下。”裴衡抱着鹿跪下行礼。谢南弦忙扶他起身,道:“爱卿何须如此多礼,不过朕的确喜欢,如此先谢过爱卿了。”

    裴衡道:“天下都是陛下的,何况这一只鹿?”

    “不错,”谢南弦看着裴衡的眼睛。随后侧头去看一边连绵不绝的山峰:“这一切,都是朕的!”

    狩猎归来,谢南弦等人回到行宫。

    他陪着皇后用了晚膳,坐了一会儿便打算去看看华容。皇后命人进来收拾,见谢南弦要走,便笑问:“陛下要去哪里?”

    “华容生病,朕打算去看看。”谢南弦如实回答。

    皇后淡淡一笑,道:“若只是去看看也无妨,不过陛下可记得此次陪着陛下出宫的,还有几位后宫的姐妹,陛下得空了也去看看她们。毕竟,华容再好,也同臣妾一样,生不得孩子不是?”

    “你何苦说这些话?”谢南弦叹气。皇后却是起身行礼:“恭送陛下。”

    谢南弦走到华容这里,还没走近便闻到一股药味。

    玲珑急匆匆出来迎接,谢南弦皱眉问:“华容还没好吗?”

    “容公子本来说睡一觉出汗就是了,谁知道到了下午越来越严重,汗是出了,不过病却没有见好……”玲珑说,不敢去看谢南弦。

    谢南弦听完气得摇头,道:“照你这么伺候,迟早得把华容伺候死!”

    “请陛下责罚!”玲珑只得跪地磕头求饶。

    谢南弦要进去查看华容的病情,被几个太医拦住了:“陛下出去了一天,身上寒气未消,不易进来啊!”

    “朕只是看看他。”

    “如今容公子最好还是多多休息。”太医微微一拜,谢南弦看了看里头,只看到床榻上华容小小的苍白的一张脸,心里不忍,只得道:“你们照顾好容公子,朕先走了。”

    谢南弦慢悠悠额地走出去,路上碰到出来给宫廊点灯的宫人。各个都吓着赶快行礼。谢南弦想了想,接过一个宫女手里的灯笼,又叫了一边的一个人跟上:“你陪朕走走,其他人不必跟来。”

    那人接过灯笼,安静地走在谢南弦身侧。

    两人走了一会儿,谢南弦才道:“梓安啊,你觉得朕是一个怎样的皇帝?”

    提着灯笼的人果然是梓安,他本来也是想来看看华容,却没想到还没进去便被谢南弦认出来了,如今听谢南弦问他,他便越发恭敬回答:“陛下是真龙天子,自然是英明神武,受人爱戴的。”

    “唉。”谢南弦摇摇头,他拍了拍梓安的肩膀,道:“很遗憾,朕可能不是你想的这种人。”

    梓安知道此处回答什么都是错,因此他只顾着提灯笼,不再多言了。谢南弦见梓安沉默,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因此自己加快了步子,往一旁的高楼走去。

    等梓安跟上去时,发现谢南弦已经席地而坐,抬头看着天空。

    “陛下,地上凉……”梓安要劝,谁知谢南弦却冲他招招手:“你过来,陪朕坐会儿。”

    梓安只好将灯笼挂在一边,慢慢过去坐在了谢南弦身侧。

    “这儿是这个行宫最高的地方。”谢南弦抬手指着天上的星空:“你自己看,是不是觉得星星突然离自己近了许多?”

    梓安跟着看过去,今夜的夜空不似之前深邃,万千星星铺在天空,汇成一条银白色发着耀眼光芒的星河。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但梓安的确觉得离星空近了许多。

    “朕小时候很喜欢这里。”谢南弦说,似乎真的回忆起儿时的美好回忆,嘴角已经不自觉带上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