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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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玲珑把手靠近锅子下面的炭火,搓了搓,道:“这儿倒是比去年还冷。”

    华容听此,便好奇问:“去年?去年你也来了吗?跟谁一起来的?”

    玲珑顿了顿,笑起来:“公子忘了,玲珑是个奴婢,自然是跟着去年伺候的主子来的。不过啊去年可没这么幸运,能躲在这里吃锅子。去年我们这些奴才都挤在外面的住处,无聊得很呢。”

    华容知道玲珑这是不想说清楚,毕竟她也是个姑娘家,去年来这里受累必然是不开心的,便问了其他事:“陛下真的会带着他们去打猎吗?”

    “自然是要打的。”玲珑兴奋地点头,口中的白气飘出来,华容觉得回忆这里她应该是高兴的,只听她说:“大人们打猎,我们这些奴才就负责去把他们射中的猎物给带回来。”

    华容想象那个画面,大人们威风得拉弓射箭,他们这些宫人穿着夹袄在雪地里跑来跑去,只觉得辛苦,但见玲珑脸上渐渐有了红晕便也不打断,只听玲珑继续说:“我那次有幸去替陛下捡猎物,陛下射中一只皮毛极好的雪兔。我去捡时却见那只兔子也不躲,只趴在原地发抖,我以为它是脚受伤了,过去把它提起来,才发现它身下还卧着两只小小的兔子。

    我当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后来陛下亲自过来,见了此景说了一句‘慈母情深’,后来亲自替那只兔子包扎了伤口,便让他们离开了。后来陛下赞我心有慈悲,就把我提到御前伺候了……”

    华容看着玲珑这幅样子,忍不住问:“原来玲珑心里的人,是陛下?”

    玲珑娇羞低头,后反应过来华容已经是皇帝的人,便忙又跪下请罪,道:“公子不要误会,这一切都只是玲珑一厢情愿。而且,玲珑从来没有动过什么其他想法,陛下提拔我也只是因为我得了那只兔子的恩惠,因此我只是陛下的一个奴才,谈不上其他的。”

    “你又这番心思,也不输给后宫里某些妃嫔对陛下的真心了。”华容笑笑,看着玲珑窘迫的样子心里只觉得亲切,看惯了这宫里的虚假笑容,如今玲珑更像自己的一个小妹妹,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但玲珑窘迫只不过一会儿,片刻她便举着筷子往锅子里去:“哎哟喂,我的肉片快煮烂了!”

    华容无奈端起酒杯,笑着摇摇头。

    梓安今夜是伺候在谢南弦身边的,等着宴会进行了一半,他将手里的酒壶递给了旁边的人,自己悄悄退了出来。

    绕过长廊,面前的一角倒是安静得很。梓安想了想,自己往一旁僻静的亭子去了。等自己站定,才道:“辛苦娘娘跟了一路。”

    珍妃轻笑一声从枝叶后面出来,她身边没有其他人跟着,但倒也一点也不慌张,慢悠悠地走到梓安面前来。

    “娘娘有什么事吗?”梓安也不行礼,站直了身子问。

    珍妃一笑,伸手碰了碰梓安的脸:“果真是一张英气逼人的脸,难怪汐贵人对你如此情深义重。”

    “娘娘没有其他事,奴才就告退了。”梓安拂开珍妃的手。

    珍妃扯住他的袖子,笑道:“这么着急做什么?怎么,今晚没看见那个人,心里不高兴?”

    “隔墙有耳,娘娘若是不想今日的辉煌突然一无所有,还是少说为妙。”梓安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漆黑的一片,倒是没看见有人。

    珍妃也不再逗弄梓安,只问:“汐贵人为何这次没来?”

    “我怎么知道。”梓安脚下已经迈开步子。

    “梓安公子真厉害,一面巴结皇后,一面拉着汐贵人,本质又是裴相的人,”珍妃压低声音笑道:“手上这么多线,小心哪一天弄错了,可连命都没了啊。”

    “多谢珍妃关心。”梓安还是行了礼,自己先去了。

    梓安回去后,接过酒壶伺候到宴席结束,他本也要告退,突然听见谢南弦对扶起他的宫人道:“带朕华容那儿。”

    梓安忙上前一步行礼,道:“陛下,方才奴才出去,皇后娘娘让人来告诉奴才,说是宴席结束请陛下到皇后那儿去一趟。”

    “是吗?”谢南弦皱皱眉,又自言自语地道:“皇后极少要求朕去看她,如此,那就去皇后那里吧。”

    谢南弦离开后,梓安才松了口气直起身子来,他揉了揉酸疼的手臂,然后就看见了面前站着的裴衡。

    “见过裴相。”梓安行礼。

    裴衡片刻后才问:“皇后果真让你通知让陛下过去?”

    “是,这是皇后娘娘的吩咐,”梓安道:“裴相若是不相信,还请亲自去问皇后娘娘。”

    裴衡看着眉目低垂的梓安,想了想,道:“做好你该做的事就行。”

    梓安点头,轻轻一拜:“梓安不想成为下一个流云。”说着两人各自往不同方向离开。

    裴衡出了谢南弦的行宫,在夜风里默了默,掉头往与自己居住相反的地方去了。

    华容本来和玲珑正天南海北地胡扯,突然听见一声细微的针刺声音,还不等他防备,玲珑翻了个白眼,眼看着一张小脸直挺挺地就要往锅子里砸进去。

    幸好华容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往传来声响的地方一看,果然是裴衡。裴衡慢慢走近,悄悄滑出袖子里的匕首,华容忙拦住了:“她是陛下亲自安排过来伺候我的宫女,虽然不是什么有头脸的,但若是突然失踪,想来陛下寿辰不会轻易就这么算了。”

    “你跟我出来。”裴衡淡淡说道,又悄声离开。华容想了想,扶着玲珑到了榻上躺好,替她掖好被子,这才悄悄跟上去了。

    是在行宫外,萧索的风吹过来,华容紧了紧披风,看着远处站着的人。

    “裴相不该沉不住气,此刻来见我。要真是有什么吩咐,直接让人通传一声就是了。”华容道,他身上的披风是裴衡送他的那件,华容双手握住披风口,但被划开的口子也能灌风进去,华容缩了缩脖子。

    裴衡不语,先是默默地看了看华容,随后才道:“华容,你过来。”

    华容依言看过去,偏偏这时候风将头顶的黑云吹散,清冷的月辉洒下来,裴衡身上多了一圈不甚真实的光。

    他说:“华容,你过来。”于是就这么一句话,又让华容彻底丢盔弃甲,他慢慢地走上前,就像多年不顾一切地走到他面前去。

    “裴相你冷吗?”华容见他也穿的单薄,忙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裴衡倒是没有拒绝,自己接过了,抖开时又张开双臂将华容整个圈进怀里:“这样就不冷了。”

    华容安静地缩在裴衡怀里,裴衡不甚摸到那个口子,他没说什么,华容却是撇撇嘴,道:“也不知是谁非要动这一刀。”

    “我那个时候听人说你自己深夜去找陛下,而且没有回来……”裴衡顿了顿,终于还是说:“华容我嫉妒了,我吃醋了,我知道你们不会发生什么,但我想着就是受不了,明明那些时候,应该是我陪在你身边才对。”

    这突然一句倒是让华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只得说:“怎么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呢?你是知道我的……”

    “所以都怪我,我没有相信你,我错了。”裴衡柔柔地在华容耳边念,华容只觉得自己快要站不稳,裴衡如此柔情还真是第一次。

    这边裴衡却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华容,贪婪地想让时间多停留一会儿。

    终是华容拍了拍裴衡的背:“我若再不回去,就得被发现了。”

    裴衡点头,却依旧没有松开的意思,华容无奈笑笑:“既然点头了,就快松手。”裴衡恋恋不舍地松开,又将披风好好盖在华容身上,心里一动,忍不住道:“华容,我想带你……”

    “别说。”华容忙伸出手指堵住裴衡的嘴:“我可以等,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可以等。”

    华容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回头来,捧着裴衡的脸,然后轻轻一跃,一个浅浅的吻印在裴衡脸上,然后华容便低着头跑开了。

    这边裴衡好半天才伸手出摸了摸脸庞,似乎还能依稀感受到华容软软的唇,他终于忍不住笑意,对着黑夜萧索的风也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来。

    华容回去后将披风放好,他呆呆地坐在一边。看着披风上的口子,越看越觉得,这件披风本该就有这个口子才对。他也傻傻的笑笑,又到一边椅子上靠着睡了。

    玲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自己头顶上华丽的帐子便心知大事不好。她又连续睁开又闭上几次眼睛后,终于再一次确认,她又不知死活地跑到容公子的床榻上睡觉了。

    容公子?她下意识去看一边的椅子,果然看见小小的一团,玲珑咽了好几次口水才没有尖叫出声来,她苦着一张脸过去:“容公子,容公子你醒醒,天气冷,你还是到床榻上睡吧!”

    然而让玲珑更害怕的是,她不慎碰到华容的额头,简直烫的吓人,她再一次害怕的咽口水,所以现在这是容公子为了让自己这个宫女睡得好一些,然后他缩在椅子上睡了一晚并且成功生病了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