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爹花了很多时间挺我娘做的。”宋二柱忙收回在华容身上的目光:“听说我爹就是靠这件衣裳让我娘嫁给他的。不过那个时候我娘听说是飞燕弱柳,不像现在是贵妃发福了。”
宋大娘瞪一眼拆自己台的儿子,又笑道:“看来今年村口那一株梅一定能开花了。”
“梅花,村里的梅花不是已经开了吗?”谢南弦疑惑,宋二柱解释道:“我们这儿叫落梅村,其实不是因为我们这儿梅花多,这个名字来源村口的那株梅花。总之我们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来的,村里一直流传这株梅花里住着一个仙子,只要有人在落梅节当天跳一只她最喜欢的舞,梅花就会开放,一枝三色,他们还说梅花开放之际,仙子会满足舞者任何一个愿望。”
“有趣。”谢南弦笑着回头去看华容:“我家的夫人跳舞恰巧是极好的,兴许真的可以一试。”
宋大娘也笑:“这就最好了,算起来还有几日就到了。”
华容觉得好奇,吃过饭便拉着谢南弦打算去看一看。谢南弦替他披了厚袄子,才放心地带着他出去。
村口果然有一株被高台护起来的梅树,华容仔细瞧了的确是梅树无疑,他又回头看了看周围,其他梅花开得正好,也不知为何这一株连花骨朵也不见一个。
看过梅树,两个人来到一处僻静,谢南弦笑:“华容,你可要试一试?”
华容摇摇头,轻声道:“宋大娘说还有几天,我们恐怕待不了那么久。”
“也是……”
华容笑问:“落梅村护驾有功,不知道陛下回宫后要怎么奖赏?”
“我不会奖赏,只当自己从来没来过这里。”谢南弦道,叹了口气:“华容有些事情我不想说给你听,但你要知道,不要说什么奖赏,只要回宫后我不去打扰,这才是对落梅村真正的好。”
“……”华容知晓其中地深意,便转了话题问:“陛下今日去后山可有发现什么?”
“我今日去后山,倒是没看见有什么搜查的模样。”谢南弦皱眉:“无论怎样,宫里的侍卫应该有动静的。除非有人阻拦了侍卫,不让他们来。”
华容怕他会猜想到裴衡身上去,忙道:“恐怕是没有寻到这边来。”
谢南弦点点头,看着眼前广袤无垠的雪地,忍不住握紧了华容的手指:“我突然不想离开了,这种时候有你陪在我身边,觉得正好。”
“陛下说的是一时之快。”华容淡淡笑笑:“你是一国之君,这样的话若是被大臣们听见了,会让他们寒心的。”
谢南弦听此一笑,也不接话,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两个人又在这里看了看,随后便一起回去,宋大娘满心欢喜地为华容修改衣裳,忙活到半夜也就各自睡下了。
宫里的侍卫是第二日发现谢南弦的。
侍卫们站在村子外面,吓坏了一众村民。谢南弦悄悄命令他们走开,陪着宋大娘用过午饭,谢南弦道:“大娘,我家夫人的伤也好了,我打算带他离开了。”
“哎呀,天寒地冻的,你们要去哪里?”宋大娘担忧问,二柱也点头:“至少等过了年吧。”
于是华容这才想起来,按照大沄纪时,已经快过年了。但侍卫们已经侯在了村外,谢南弦只得摇头:“不了,我们也是去投奔亲戚,怕去晚了,他们也搬走了。”
如此宋大娘也不好再留,带着村里的人送到村口,回去后却发现自家桌上留了一大袋银子。
“也不知道留给他们银子,他们使不使得上。”谢南弦和华容坐在马车里,已经换了华服,披上了暖和的披风。
华容笑笑:“这也是陛下的一番心意。”
马车在山野间前进,华容听着“咕咕”的车轱辘声,渐渐有了睡意。谢南弦适时将肩膀凑过去,道:“到了我……朕唤你起来。”
华容本想说不必,但许是真的太过劳累,许是谢南弦的肩膀让人太安心,他慢慢闭了眼,睡了过去。
梦里是大片大片的梅花,洁白如玉的广袤雪地,华容穿着宋大娘给他的那件舞衣,慢慢地走在雪地上,他绕过一处,看见了村口的那株梅花。于是他想起二柱说的那个故事,但不等他手抬起,梅花便突然绽放,果然是一枝三色,绚丽的像是带着光。身旁有人握住了他的手,他侧头去看的时候,梦便醒了。
华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谢南弦怀里,他悄悄抬眼去看,却发现已经到了行宫。身旁跪着安静的宫人。
最前面沾着一群人,等谢南弦走近了,个个跪下行礼。谢南弦让他们平身,华容一眼就看见了裴衡,他心虚地躲开裴衡的目光,轻轻拍了拍谢南弦的手,表示自己要下来。
谢南弦点头,让梓安过来,扶着华容回去。
皇后过来,看了看谢南弦的手臂,问:“臣妾听说陛下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的。”谢南弦回答。
皇后眉毛一扬:“陛下遇刺,自然和看顾猎场的官员脱不了干系。臣妾已经命人将他们软禁了,陛下可要亲自审问?”
谢南弦握了握拳,道:“皇后,难道最要紧的不是该查出刺客是谁吗?”
皇后一愣,随后点头:“臣妾只是想着兴许这些人会有线索。”谢南弦一笑:“那就劳烦皇后替朕查一查了。”
其他人见谢南弦走近,又都再一次跪下:“微臣护驾不周,请陛下赐罪。”
“罢了罢了,若真要赐罪,怕是更让朕头疼。”谢南弦挥手让众人各自回去:“明日启程回宫,都退下吧。”
众人散去,唯独皇后还看着谢南弦的背影,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惶恐,方才谢南弦看她的眼神里,明显带了杀意。
梓安沉默着扶着华容回去,玲珑忙让人下去准备热水,待大殿只剩两个人,梓安才开口:“你为何要去?”
“我……”华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梓安眯着眼睛:“你喜欢陛下?”
“怎么可能!”华容下意识反驳,随后他立刻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这次行动我看来毫无理智,陛下一出事,裴相定然躲不开,到时候定然弄得不好收场。”
“呵。”梓安轻笑,随后他告诉华容:“其实你猜错了,裴相根本没有打算让陛下死。”
华容一愣,梓安继续说:“从一开始,裴相的目的便不是陛下。”
“那是谁?”华容问,梓安却是不直接告诉他:“你会知道的。”
梓安离开后,华容开始陷入一种恐慌,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开始被裴衡排除在他的计划之外?
直到玲珑带着人进来伺候华容沐浴,华容才稍稍回过神来。玲珑捏着帕子站在浴桶背后,替华容擦背时不小心看到他背上还未曾愈合的伤口,然后绷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华容感觉到背上有一两滴水,回头时被玲珑夸张的眼泪吓了一跳:“玲珑,你,你怎么了?”
玲珑“哇”地一声抱住华容:“对不起,都怪我没有保护好容公子。”
华容觉得心疼又好笑,他拍了拍玲珑的背:“好了好了别哭了,衣裳打湿了呢,小心着风寒。”
玲珑还是哭,渐渐的她才觉得有些诡异,刚才光顾着自责伤心了,眼下自己抱着地容公子似乎是……没穿衣服的?而且为了不让玲珑打湿衣裳,华容已经站起来了……
渐渐的玲珑的哭声小了下去,但是慢慢地换上了一种奇怪的碎碎念,华容仔细听了,才听到她念的是“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随后自然是华容憋着笑坐回去,让玲珑下去换衣裳了。
夜里谢南弦派人过来问了问华容的伤势,华容让人回话,自己打算好好睡一觉。玲珑下去准备回宫的行李,本想再问问华容可还有什么要收拾,却见华容已经自己熄了灯,睡下了。她知道华容这几日疲乏,因此也悄悄退下了。
华容半梦半醒间觉得有人到了自己的床榻上。
他以为是梦也不甚在意,不想那人的手却慢慢环过他的腰,将他抱进了怀里。熟悉的味道,华容只想此刻装睡过去,身后的人却有悄悄解了华容的腰带。
“裴相……”华容低低唤了一声。
裴衡低声道:“我想看看你的伤,陛下说你伤的不轻。”
说到受伤,华容便立刻想起来谢南弦在危机时刻替他挡的那只羽箭,心里突然一堵:“我没事。”
“对不起。”裴衡把头埋进华容的头发里。
华容轻轻动了动身子,裴衡能感觉到他和华容的距离突然空了一些,冷风灌进来,让他打了个哆嗦。
“所以裴相是承认了这次行动,是你筹备的?”华容说,声音渐渐冷了下去。
裴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华容却继续问:“既然是裴相的计划,为何梓安都晓得,我不晓得。”
“华容,你不要多想。”裴衡想解释,但这牵扯的人太多,他此刻还不能明说。
华容终于脱离了裴衡的怀抱:“华容不得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