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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华容诧异不过片刻,他快步走上去给二人行了礼:“见过贵妃娘娘,见过沁贵人。”

    沁贵人只默默跟在珍贵妃身旁,珍贵妃笑着让华容免礼,问:“容公子怎么在此处?”

    “陛下得了几副字画,让华容来一起看看。”华容如实回答。

    珍贵妃不置可否,眯了眼睛道:“本宫看见容公子好久不曾来这边走动,还以为你……”未说出口的“失宠”二字浮现在珍贵妃的笑容里。

    华容仍是一拜:“走不走动也是看陛下的意思,华容还有事,先行告退。”

    珍贵妃让他离开,随后带着沁贵人往一旁去了。华容走了几步悄悄回了头,前方两个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珍贵妃衣饰繁重,更衬得沁贵人娇小,但那种娇小给华容的感觉是一把锋利的袖里剑,一个不慎出剑便会应声见血……

    一天醒过来,华容惺忪着眼睛喝粥。

    这阵子宫里出现了短暂的太平,华容啃着包子,眼角余光突然看到了一抹绿。

    芳芸捧着一盆不知名的花草,嫩绿的叶子上还有一滴欲落未落的露珠。

    “这个是真的?”华容指了指。芳芸笑道:“公子是不是少有出去走动?前几日就已经开春了,现在御花园的好些花也开了呢。”

    华容点点头,顿时有了兴致,冲玲珑道:“待会儿陪我出去走走。”

    他这些日子的确有些萎靡不振,听此,芳芸冲玲珑使了使眼色,要她答应。玲珑自然也高兴,她道:“那等玲珑回去换一身好看的衣裳。”

    她雀跃着跳起来,往自己屋里去了。

    御花园果然开了些花,华容和玲珑一圈走下来,身上也出了汗。他指了指一旁的亭子:“我们去坐坐吧。”

    玲珑先一步过去,擦干净了石凳和桌子才让华容坐下。华容笑笑,他知道玲珑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在这些小事上却也难得细心。

    两人侧头看见金黄的迎春开得正好。玲珑笑笑:“等天气再暖和一点,这儿也就都是蝴蝶了。”

    “嗯。”华容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他再看时,看见前面有人影晃动,他好奇是谁和他一般有闲情逸致,正打算走过去,那边的人却已经小心提着裙角往这边来了。

    见到来人,华容行礼:“见过沁贵人。”

    宫里多数人已经换了春装,但沁贵人似乎怕冷得很,仍穿着一身淡红色的绒装,她手上也带着手套,见了华容淡淡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她身后跟着三四个宫女,怀里捧着新开的花朵,华容皱皱眉,这花朵一旦离开枝头,绕是再鲜艳也终究没了根茎,算是死物了。

    许是注意到华容眼里的可惜,沁贵人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贵妃料理后宫琐事繁忙,想看看这御花园的花……”

    原来是珍贵妃的主意,华容了然,随后又想起来这替宫里主子摘花送花的一般都是宫里的奴婢,珍贵妃这般对她,也是极不客气了。

    沁贵人倒是无所谓地笑笑,她眉眼中带着倦色,华容知道她有心事,想了想,自己先说了:“也没想到,如今到了这种局面。”

    沁贵人也跟着点点头,叹口气道:“是啊,果真没有想到。”

    华容适时沉默,他等着沁贵人说话。

    两个人进了一边的亭子,宫人们很快上了热茶,只听沁贵人道:“说起来,我和珍,珍贵妃和之前的汐贵人是一同进宫的,都是之前韶音殿的秀女。”

    “那也真是有缘。”华容替沁贵人斟茶。

    沁贵人道了谢,又道:“容公子可能不信,以前的时候,我们三个也算是好友的。

    我和沁贵人虽然不是出生高官世家,但也算大户人家的女儿。珍贵妃她出生一般,我和汐贵人见她面相有缘,平日里也都互相帮助,这一来二去,也算在后宫里不是一个人摸索拼闯了。”

    “这种情谊倒是难得。”华容又想起之前珍贵妃和汐贵人剑拔弩张的模样,不由有些好奇。

    沁贵人也许想到后来,脸上带了一丝模糊的笑意:“但后来两个人闹了矛盾,却也是因为一个误会。那天本该是汐贵人侍寝的,不知为何,梁公公来汐贵人的住处接人,却把不知道何时坐在汐贵人房里的珍贵妃给带走了,过了几日,珍贵妃被封了珍嫔,汐贵人便很少在与她往来了。

    其实汐贵人本就是个性气高傲的人,她有时候也会跟我一起回忆之前的时候,可是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了就是没有了,任你如何挽回也不过就是找人回忆回忆,你说对吧,容公子?”

    华容听不出来沁贵人这番话想表达什么,他不做答复,只道:“若是汐贵人泉下有知,也会感谢沁贵人你的理解和情谊。”

    “人都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沁贵人叹口气:“她真是蠢,平白被人利用,命也搭了进去。”

    这句话倒立刻让华容警觉,他很想听听沁贵人如何理解汐贵人这件事,谁知沁贵人也立刻意识到自己多说了,便轻轻一笑:“再坐下去这刚摘的花儿怕也是要蔫了。”

    “那华容不留沁贵人。”华容起身相送,等着沁贵人走远了华容才出了亭子。玲珑她们在外面伺候,自然不知道里面说了什么,见华容又换上一脸严肃的表情,以为他受了沁贵人的欺负,忙道:“容公子你别怕,玲珑过几天就去沁贵人饭菜里下巴豆!”

    华容忍不住笑笑:“你想些什么呢!”

    两人又走了一圈,没什么看头了,便又回去。玲珑道:“奴婢舍弃半天时间陪着公子闲逛,如今实在身心疲乏,饥肠辘辘,再做不得其他的了。”

    “所以呢?”华容问。

    玲珑倒是回答得干脆:“玲珑饿了,玲珑要吃东西。”

    “好,我出来前就让芳芸备下了一些点心,回去吃倒正好。”华容笑:“你呀,不是我的贴身宫女,是我的小祖宗,得好好供着你。”

    玲珑也笑,两只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算命先生说了,我是个好命的人,陛下和容公子就是我生命中的贵人,所幸我都遇上了。”

    两个人说笑着离开,路过一处时却看见不远处的沁贵人,华容奇怪:“沁贵人不是给皇后送花去了吗?怎么在这边?”

    玲珑也奇怪:“沁贵人刚才出来的那个宫殿是汐贵人住过的。”

    华容想了想,道:“咱们过去看看。”

    两个人到了门口,却只见到门口放着好大一捧迎春,带着露珠的叶片在晨光中闪着光。

    华容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觉得这是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来。

    沁贵人回了自己的寝殿,宫女们来问:“中午可要去伺候贵妃娘娘用午膳吗?”

    “滚!”她厉声呵斥,眼中全是愤怒。

    等着内殿空旷下来,她才倒在床榻上,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串一般掉下来:“若汐你再等等,你再等等,我一定会给你报仇。”

    其实她告诉华容的故事并不完全。

    那年她们三个一同进宫,初次面见圣上,谢南弦最先看上的是汐贵人。入夜梁公公便前来告知汐贵人准备侍寝。

    当时沁贵人也在她的房中,听此心里一揪,她笑笑,告诉汐贵人自己房里有一种香粉,可以给汐贵人今晚用。

    汐贵人自然高兴地跟着她一同去拿,谁知两人嬉笑着回来,却听见有人告诉她,方才梁公公已经派人把坐在她房里的珍贵妃给接走了。

    后来珍贵妃顺利做了珍嫔,汐贵人生气了好几天,她说:“她抢了我的机会也就罢了,如今竟然不给我一个解释,这算什么呢?”

    沁贵人只好安慰她,其实这件事,她算得上一个主谋。

    是她找珍贵妃商量的,她先带汐贵人离开,然后让珍贵妃顶替。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她不想让任何人碰汐贵人,或者换一个说法,她真正喜欢的人,却是汐贵人。

    她也不晓得这种感情何时来的,只等她发觉时,它已经像一颗种子在心中生根发芽,很快变成了参天大树,再也舍弃不得。

    “若汐……”沁贵人近似贪婪地闻着身上那件属于汐贵人的淡红色绒装,她最后捏了捏拳:“我会杀了她,等我杀了她,我就下来陪你,你不会孤单了……”

    太后的病情越发严重,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大多时候都在昏迷。

    珍贵妃带着妃嫔们伺候在身旁,华容便也不好前去请安。但从谢南弦过来时,不住的叹气也能知道太后形势不太乐观。

    “陛下不要太过担心,小心累坏了自己的身子。”华容将梁公公带来的药替谢南弦倒上,梁公公说,陛下不爱吃药,早晚下去得累垮身子,便把药带到这里来,请华容帮忙。

    “不论如何,太后是我的母后。”谢南弦接过药,一气喝了,苦得皱了皱眉。

    华容忙把备好的蜜饯给谢南弦递过去:“太后吉人自有天相,再说有陛下如此关心,一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