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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玲珑不敢告诉她实话,难道要她说自己怀疑芳芸用糕点传话,自己把她给自己准备的糕点掰成了粉末吗?

    这时候恰好狱卒急匆匆进来,道:“姑娘你快出来,刑部侍郎大人过来了。”玲珑只好担忧看了芳芸一眼,芳芸冲她笑笑,道:“我等你。”

    “嗯,你一定要等我。”玲珑随狱卒离开,路过转角时她想再看一眼芳芸,但恰好看见芳芸转过身,只有一个憔悴的背影。

    玲珑刚好出去,就从一边看见一脸严肃的侍郎由宫人陪着进去。她不由好奇问:“侍郎这是要去审问谁?”

    “这小的可就不知道了。”狱卒道,玲珑也不慎放在心上,自己悄悄回去了。

    但今天侍郎恰巧就是审问芳芸来的,他入官数载,至今依旧是一个侍郎,听闻芳芸是裴衡的细作而且上面将这件事交给他负责,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机会。因此他踏进大牢里面便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势必要在芳芸身上问出一些什么来。

    玲珑在揽月殿擦拭杯子的时候眼皮突然一跳,手上的一个杯子应声而碎,她慌乱地站在原地,突然想起以前她打碎什么的时候,芳芸总要拉着她说什么“碎碎平安,岁岁平安”,她以前爱说芳芸像个老太太一样麻烦,如今自己却模仿着芳芸,和她一样蹲下来看着碎片念叨:“碎碎平安,岁岁平安……”

    从侍郎那边回来,芳芸几乎只剩下一口气。她像一桩木头被人拖着回到牢房,满身的血她也来不及擦拭,她举起手,透过头顶那个小窗口看见明晃晃的光:“容公子,芳芸怕是等不了了……”

    之后玲珑还要来看芳芸,狱卒知道芳芸如今现状,怕玲珑看了闹事,便找了各种理由阻止。玲珑想着之前的事情也不多问,只是将更多银子交给狱卒,让他好好照顾芳芸。

    行进了三天,谢南弦一行到了大泽都城。

    浮珑花开得正旺,大泽皇帝皇甫景亲自接见。谢南弦笑着将华容介绍给皇甫景认识,皇甫景初见华容却是一愣,随后他撇开目光,道:“舟车劳顿,行宫已经替陛下准备好了,可要现在过去吗?”

    谢南弦笑笑说不必:“朕带着华容来,本就是为了躲开宫里那些个规矩,我们之前便打算好了,想去体验一番大泽的民间的客栈。”

    “明白了。”皇甫景笑笑,转头看了看华容,笑道:“容公子真是有福之人。”

    华容一愣,随后忙行礼道:“多谢陛下。”

    皇甫景点点头,他看着华容只觉得心底那个身影越来越清晰,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他依旧忘不了。但脸上还是带着笑容,他说:“这样朕让人下去找一家客栈,安排好后陛下带上容公子居住便是。”

    “有劳了。”谢南弦点头,他登基以后便一直在争取与大泽友好共处,他答应陪着华容来,除了看花也有和大泽深交的目的。

    华容陪着谢南弦去了一家客栈,因为皇甫景的安排,客栈已经被清空了这样一来便和大沄后宫差不多安静,但这里却是又难得的自由。

    华容和谢南弦坐在楼下一同用饭,吃了一会儿皇甫景带人过来坐了坐,随后离开,华容看着皇甫景的背影,道:“我在大沄听见那些人说大泽皇帝与纳兰公子的故事,只觉得像是话本上的东西,如今一看,想来也是假的,他们口里的二皇子和我看到的大泽皇帝很是不一样。”

    “那你要不要听一个故事?”谢南弦笑问,见华容点头,他便让人上了一壶茶,茶水见底时他将皇甫景的故事说给了华容听。

    华容听完只剩下唏嘘,但却不敢深究,只好叹一句“造化弄人”。谢南弦笑笑,眼见天色已晚,便打算先做休息。

    谢南弦跟着华容走到卧房门口,他本来打算跟着进去,华容却进门便打算关了,谢南弦倚在门框上,笑:“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我呢?”

    华容有些红脸,他低下头,只轻轻说了一个字:“疼。”

    谢南弦便揉揉他的头发,笑道:“也好,路上这么些天也难得睡个好觉,你也早些休息,明日我再带你出去。”

    华容次日和谢南弦乘着马车,逛完了半个泽州城。浮珑花开得满城,算是艳压群芳,华容让人摘了不同意颜色的花朵,仔细挑选了,弄成一束送给了谢南弦。

    谢南弦一路上很听华容的意见,最让华容意外的,是谢南弦愿意陪着自己啃了一包卤鸡翅。

    听说卤鸡翅这么红火是因为大泽皇帝为了怀念纳兰公子,因此大泽的小吃里面,卤鸡翅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见谢南弦嘴角不小心蹭了一点酱汁,华容伸出手替他抹去,不料下一刻却被谢南弦将手握进了自己的手中。两个人就这样从街上走过再回到客栈。

    这样的日子是很悠闲的,华容陪着一群大泽百姓嗑瓜子儿看戏的时候突然有了不再回去的念头。

    看完戏,华容睡意朦胧地从戏院出来,然后他就会看见等在外面的谢南弦,谢南弦冲他温暖一笑:“走吧,我们一起回家。”

    月光温柔,身旁的谢南弦会小心地扶着华容,他另外一只手里还抱着亲自去街上替华容买的零嘴。华容笑笑,嘴里仿佛还有在戏院里喝得蜜糖银耳汤的味道,这样的生活是稳定恬静的,华容几乎就要沉醉在这里。

    事情出现变化是在两天后。

    探子马不停蹄地跑开大泽,见到谢南弦他忘了行礼,直接累趴在地上,带来的消息却是更加让人震惊:“陛下不好了,护国将军向北寒劫狱,和丞相裴衡造反了!”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华容抬头看天空,蔚蓝突然惨淡下去,本来今天是要去桐仙庙,去看那棵姻缘树的,不过,我应该要死了吧?华容想。

    谢南弦颤抖着身子,随后他去看华容,他想要说什么,甚至已经猜出了什么,但他最后还是淡淡一笑,随后他命人准备启程回大沄,向北寒亲军还未回到大沄,一切都还有机会。

    华容木然地看着,他看着谢南弦离自己越来越远,心里那一处痛瞬间被放大,他捂着心口跌坐下来,周围没有人顾及他,仿佛他并不存在。

    谢南弦领着军队准备启程,到了大门却见大泽城门禁闭,谢南弦似乎猜到什么,不等他有下一步动作,皇甫景已经出现在城门之上。

    “陛下这是要回去了?这么着急?”皇甫景笑问。

    谢南弦也一笑:“多谢陛下这几日款待,不过大沄出了点事,需要朕亲自回去处理。”

    “陛下在大泽既然如此快乐,何苦回去受那个罪?”皇甫景道:“不如在这里多留几日,玩个痛快。”

    谢南弦眉头一皱,他问:“你是什么意思?”

    “朕无聊太久,之前向北寒派人和朕做了一笔交易,朕觉得不亏,所以朕答应他留陛下在大泽多留几日。”皇甫景笑道。

    这和自己猜到没什么区别,谢南弦抬手准备强攻,下一刻皇甫景安排在四周的弓箭手已经拉弓,直接将立在马头的一位将领当场射杀。

    “陛下还是多留几日吧。”皇甫景没有用商量的语气,只是定定地看着谢南弦。

    谢南弦一笑,道:“既然陛下诚心挽留,朕便再逗留几日就是。”

    最后谢南弦还是去了皇甫景准备下的行宫,他苦笑两下,却没想到这一步。一会儿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他一笑:“你是谁派来的?是来杀我的吗?”

    来人没有回答,谢南弦回头去看,却是华容。他没有过去,只站在原地:“我就说,除了你也没有人敢来这里。”

    华容静静跪下看着谢南弦,谢南弦一笑,走过去蹲到华容面前,然后问:“和你有关吗?”

    华容点头。谢南弦也跟着点头,他拉着华容起身,说:“你和流云都是裴衡的人?”

    “是。”华容不敢看谢南弦的眼睛。

    谢南弦说:“我一直不相信是你。华容你知不知道,大沄可能会移主了。”

    “对不起,陛下你杀了我吧!”华容重新跪下,道:“我以为向将军只是救裴相出去,我没有想到他们会造反,对不起……”

    “华容,我不怪你。”谢南弦说,他道:“这个天下本来就是裴相替我打来的,如今这个情况也算是把他的还给他。”

    “陛下……”

    “华容,你再陪陪我吧,你放心,我会让你离开的。”谢南弦拉起华容,轻轻抱入怀中:“如今我似乎什么都没有了,实在空虚得很。”

    华容点头:“我会一直陪着陛下。”

    “不必。”谢南弦笑着揉揉华容的头,他说:“你跟着我只会受苦,若是有好的去处,你一定要去。”

    华容愣住,的确是有好的去处的,若是这次裴衡逼宫成功……可是为何自己方才突然动了“生死相依”的念头。

    夜空中传来细微的谈话声,华容看着身旁已经睡熟的谢南弦,他按着慌乱的心,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