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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入夜。

    向北寒没有睡下,他将守在屋内的人都赶出去,自己坐在案边想了一会儿,等到外面的越发安静,他才悄悄出去了。

    守卫并不森严,向北寒转眼就到了谢南弦的屋顶。

    这儿倒是灯火通亮,不知道还真的以为这些大夫在这里挑灯夜战,研究时疫的解药呢。向北寒听着没有动静,便悄悄揭开瓦片,往下看去。

    大夫们都在,谢南弦也躺在床榻,但是,向北寒握了握拳,看着那几个已经呼呼大睡的大夫,冷哼道:“果然是装病。”

    他从屋顶下来,现在他只要立刻冲进去,当面质问谢南弦的病情,之后便能立刻回到大沄,让裴衡出兵。想到此,向北寒直接破窗而入,道:“清平王,我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你!”

    这一下惊醒了睡觉的大夫们,他们警觉起身,道:“有刺客!”

    “不必声张!”谢南弦低低喝道:“是向将军。”

    向北寒慢慢凑过来,一个大夫上前挡住:“将军不可再上前了!”向北寒知道他们这是做贼心虚,直接伸手推开面前的人,走向谢南弦。

    谢南弦虚弱地起身,抬手止住一旁要上来的太医,问:“向将军有什么事吗?”

    向北寒看着谢南弦,他的脸有一半藏在纱帐的阴影里,他咳了几下,道:“你直接问吧。我自然知无不言。”

    向北寒走上前,似乎是想要看清楚谢南弦的脸,其实向北寒自然是好奇的,他想看看谢南弦被戳破谎言时候的神情,他问:“我就要回大沄复命了。临走之前想替朋友买一些漪州特产,所以来问问清平王可有什么好的推荐?”

    谢南弦苦笑着摇摇头:“漪州土地贫瘠,人口稀少,哪里会有什么特产?恐怕要让将军你失望了。”

    “这样啊,”向北寒的一只手已经握住谢南弦的被角,他寻找着最好的机会:“清平王这病……”

    话未说完,却是谢南弦突然向向北寒扑过来,向北寒没有躲开,被谢南弦喷了一手臂的鲜血,鲜红的血带着腥味,连向北寒也诧异不已。

    身后的大夫们立刻行动起来,把脉的把脉,端药的端药。

    向北寒站在一边,看着大夫们来来去去,不由疑惑难道真的是自己猜错了?他想不清楚,只好道:“打扰清平王养病,本将军先走了。”

    “等一下。”这次倒不是谁喊,而是所有大夫异口同声。

    向北寒警觉回头,一个大夫上前来:“将军不能走。”

    “你说什么?”向北寒皱眉,几个大夫悄悄改了位置,将向北寒围住。

    “我们和将军说过,王爷得了时疫,”他说着,指了指向北寒染着鲜血的手臂,叹息一般道:“是传染的。”

    向北寒自然不相信,他要走,却被几个大夫拦住,几番缠斗,倒是他被几个大夫给压住了。向北寒堂堂镇国将军却被几个大夫压制,这不得不成为他人生上憋屈的一笔,但这几个大夫动作灵活,力道惊人,根本不像是普通人。

    面对向北寒疑惑的目光,一个大夫只是笑笑:“平日也强身健体,将军你明白的,我们大夫都知道有一个好的身体的重要性。”

    向北寒被压制住,最后以“时疫未找到解药,怕传染他人”的原因,被关在了另一处住处,向北寒在里面发作几次,却也找不到出去的方法,仿佛这里就是一个牢房,就是为了关押他。

    向北寒不由想起之前种种,越发觉得蹊跷,唯一的一个窗户透进来暗暗的光,向北寒捏了捏拳,难道自己是被谢南弦来了个瓮中捉鳖?

    这么想着,禁闭的门却被打开了,一个身着灰绿色衣裳的女子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你是谁?”向北寒斜眼看过去。

    那女子有些害怕似的,她将饭菜放到一边,又跪下了,道:“将军叫我箐儿就是。”

    “你来做什么?送饭?不知道本将军已经身染时疫了吗?”向北寒漠然问。

    箐儿点点头,后又抬起头去看向北寒:“我知道,但是这段时间将军也肯定需要人伺候,所以……将军你放心,我相信大夫们可以及时找到解药的。”

    “这……”想到那些个打瞌睡的大夫,向北寒不由替箐儿和自己的病充满了担忧。

    箐儿却是一笑,转身去将门口的热水端进来:“看样子将军一夜没睡,先擦擦脸吧。”

    原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向北寒接过冒着热气的巾子,擦了擦脸,他转头看见箐儿只觉得莫名有些熟悉,但他不打算问,同一个奴婢熟悉,这有什么用呢?

    箐儿看起来却没有半点担忧的样子,她简单替向北寒收拾了一下,这儿便又变得干净整洁了不少,被向北寒发脾气扔到地上的陶瓷碎片也被箐儿小心收好了。

    向北寒看着箐儿的身影,忍不住道:“你还真是勤快。”箐儿一听,微微红了脸,把头埋得更低。

    大沄。

    这日华容依旧抱着琴往邈染处走,未到门口便看见前面的邈染。

    华容一笑,上前:“公主好早。”邈染也看过去:“容公子也早。”

    华容正打算过去,邈染却突然开口:“容公子要找丑奴练琴?”

    “嗯。”华容点头。

    邈染却突然为难起来,她说:“这该怎么办呢?昨晚丑奴教我练琴不慎染了风寒,你说他也是,一旦跟我相处,什么都就忘了,自己的身子也不知道顾惜。”

    “哦。”华容如何不懂话里的深意,他点点头:“既然如此,今日我便不打扰了。”

    邈染也跟着点头,道:“太医说这病要静养好几日呢,容公子放心,等丑奴大好了,我一定派人通知你去。”

    “嗯。”华容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他又回头过来。邈染忙站直了身子,问:“容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公主,”华容想了想,问:“你有多久不曾见过陛下了?”

    邈染一愣,又听华容道:“昨晚陛下还跟我说几日没看见公主,还怕是他哪里怠慢了。不过华容看眼下公主似乎没有两国结亲的打算,不如让华容去回了陛下,让公主早些回去吧。”

    “……”邈染没有接话,她看着华容,心里冒起千头万绪,是的,若不是华容提醒,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来到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荒蒙战火不断,如今虽说北姜依旧是大国,但随着南洺和大泽往来,荒蒙上逐渐形成南洺一家独大的现象,而北姜若是再找不到一个强大的国家依靠,恐怕很快就要被南洺一口吃掉。

    “不,”邈染终于接话,她说:“我会来这后宫的,陛下是我的心上人啊。”

    “公主是有心上人,”华容说,他去看邈染的眼睛:“但是这心上人不是陛下,对吗?”

    “……”邈染又沉默。

    华容道:“公主是个洒脱的人,我也是为你考虑,何苦要委屈自己来深宫?你应该和心爱之人在一起不是吗?”

    邈染突然生气起来,她冲华容大声质问:“你少在这里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什么都懂?你是谁啊?你了解我吗?我就是要嫁给陛下,你口口声声说为我着想,还不是怕我来了会抢了陛下对你的宠爱!”

    华容摇头,他退后几步,也不看邈染一眼,转身去了。

    邈染悄悄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提步回去。

    丑奴一早就把琴放在了桌案上,他时不时轻轻弹一下,看起来心情不错。

    这时候门外传来声音,他抬头去看,来人却是邈染。

    邈染进去坐在华容的位置上,她冲丑奴一笑:“今儿容公子派人来说请假,不过来了。”

    丑奴点头,邈染又笑道:“那你就教教我吧,那首曲子我还不是太熟。”

    丑奴便把自己的琴推到邈染邈染,写了一个字——练。

    邈染撇撇嘴,道:“那算了,要不你再教我一首新的曲子吧,就那天你教容公子的那个,怎么样?”

    曲子太难。回答倒是简单直接。邈染便道:“你不教教我怎么知道我不会呢?”

    丑奴只好抚琴,弹了一曲,但是弹着弹着他便有些出神,一个没注意弹错了一根弦,突兀的声响,让两个人都沉默起来。

    “为什么弹错了。”邈染问,丑奴没有回答,邈染便开始猜:“是不是因为华容不在?”

    丑奴没有回答,邈染便去把丑奴的头拉过来看着自己:“华容有什么好?”

    丑奴还是不答,邈染终于忍不住生气:“你别想了,他是陛下的人。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得到他了!”

    邈染气鼓鼓地跑开,丑奴微微呼一口气,他起身小心将琴放好,自己也开了门走了出去。

    入夜,邈染想了想,还是打算去找丑奴。

    “白天是我说的过重了,可我说的是实话啊?再说了,我可是公主,他的主子,凭什么我还要觉得愧疚?”邈染这么想着,抱着琴出了门,去敲丑奴的房门。

    门没有锁,邈染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立刻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