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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华容还挂在谢南弦肩膀上,谢南弦喉结滚动两下,他低头去看华容,问:“你刚才说什么?”

    “谢南弦——”华容似乎是第一次唤他的名字,他趴在谢南弦耳边:“我说啊,谢南弦,我好像比喜欢裴衡还要喜欢你。”

    谢南弦便不动了,他看着华容的迷蒙的眼睛,知道他也许在说醉话,但自己的心却突然狂躁地跳个不停。

    “其实我也不知道。”华容继续说:“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对你只是歉疚,是不安,但是有时候我会做一些梦,一些,奇怪的梦,梦中与我相拥而眠的人却是你……”

    他果然是醉了,说这些话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谢南弦不由笑起来以前说这些华容都是慌乱避开的。

    谢南弦渐渐松开华容,他让华容站在自己面前,华容被松开觉得有些不适,他又伸出手让谢南弦抱他。

    “华容,我可以帮你看清自己的内心。”谢南弦说,他慢慢吻下去,说:“若你不喜欢,就推开我。”

    怎么推得开?

    华容看到漆黑地天空仿佛又炸满了烟火,他紧紧抱着谢南弦,发生的一切如同理所应当,谢南弦在华容耳边喘气,他说:“华容,唤我的名字。”

    于是华容就低低地唤他“南弦”,但谢南弦依旧觉得不够,他抱起华容,华容吓得紧紧抱住谢南弦的脖子,他迷糊地睁开眼去看眼前的人,随后他移开目光看向石壁上发光的石头。

    灯笼快要自己熄灭时,华容握着谢南弦的手,一起看着幽蓝色的光芒慢慢冷却。

    次日天光大亮。

    华容从床榻上起身,只觉得腰酸背痛。

    他想起昨晚的事,不由面红耳赤,他小心牵开衣襟去看留在身上的痕迹,最后慢慢叹了口气,然后在屋里寻找谢南弦的身影。

    没有。

    华容一愣,忙自己裹了衣服跑到外面去看,依旧没人。

    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华容站在门前,若不是身上的痕迹未退,他还真的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远在漪州的谢南弦变成了丑奴,他跟着邈染回到大沄皇宫,找到自己不但不生自己的气,还拼死保护,送了自己一个石壁的浮珑花,还陪自己喝酒,还……

    想到这里,华容便开始往后院跑。

    那里的石头还在,灯笼摇摇晃晃在风里,一旁破碎的酒坛子还发出酒香来,甚至那片被压坏的草地上还有华容被扯断的衣带。

    “不是梦。”华容说,他深呼吸两下,后又想清楚谢南弦为何要走,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留下来太危险。

    他这样想着,自己便往回走,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却又听到琴声,他推门进去,竟是谢南弦,或者说是已经换回装扮的丑奴。

    “你没有?那你去哪儿了?”华容忙过去压低声音问。

    谢南弦的声音里带了笑意:“昨晚伺候你沐浴完毕就累的不行了,我在外面睡了一会儿,天亮出去沐浴了一下,回来就没看到你了。”

    原来如此,华容后又意识到方才谢南弦是说他替自己沐浴……却也不觉得羞赧了,若说第一次是为了救裴衡,第二次便是你情我愿,水到渠成。

    谢南弦也不再说话,他偶尔摆弄一下琴弦,然后沉默地看着华容。华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衫,带了冬日气息的风吹进来,华容缩了缩肩膀,道:“我去加一件衣裳。”

    谢南弦点头,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需不需要我帮忙?”华容立刻脸红,他背对着谢南弦:“不要。”

    华容刚系好腰带,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盘子破碎的声音,他一愣,跑出去看见门口站在一个有些惊吓的人。

    那个人是皇陵里的,按道理不应该到这里来。

    华容淡定地走上前,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人慌乱收拾地上的碎片:“李总管想着公子多日不出来,所以让我端些点心来看望公子。”

    “多谢总管好意。”华容过去蹲下:“你摔了盘子,我可以不告诉总管,但是,你也要管好自己的嘴!”

    那人点头说是:“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会乱说的!”

    华容点点头,挥手让他出去:“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那人忙退出去了,华容过去按住谢南弦还在拨弄琴弦的手:“你快走。”

    他自然不肯相信那个保证自己不会乱说的人,谢南弦反手握了握华容,他却问:“事到如今,你还是要和裴衡在一起吗?”

    华容一愣,在他呆愣的时候谢南弦淡淡一笑:“我明白了,我这就走。”

    华容看着谢南弦消失在远处,其实他想告诉他自己的想法,裴衡是很喜欢他,但归根结底他不过是裴衡的一枚棋子,棋子又怎么左右自己行进的方向呢?

    他叹口气,重新坐回桌案抄写经书,就当一切都是梦吧。

    疑似邈染公主身旁的琴师出现在了皇陵,还是出现在容公子房内。这个消息很快传回了皇宫,裴衡想了想,随后便带着人往邈染公主那儿去。

    邈染公主在前殿坐着,似乎是知道裴衡要来。

    “邈染公主住的可还好?”裴衡客气问。

    邈染笑笑,请着裴衡进去:“承蒙陛下关心,我住的很好。听说陛下最近忙着准备婚礼,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这些主要是礼部准备的,朕其实也不甚关心。”裴衡笑着回答,与邈染一起坐下了,又左右看了看:“记得公主身边有一位带着面具的琴师,怎么没看到他?”

    “他一早去后花园弹琴,回来时摔了一跤,身上弄脏了,下去洗漱了。”邈染喝着水,漫不经心道。

    裴衡却在她的眼中看出慌乱,他笑着叩叩桌案,又道:“朕突然想听听他的琴声,公主不会舍不得吧?”

    邈染皱眉,随后笑笑:“陛下说笑了,左右不过一个弹琴的奴才,哪里谈得上舍得舍不得?但是陛下要想听,其实邈染也学了一些,陛下可要听听?”

    “不敢麻烦公主,还是请琴师出来吧。”裴衡气定神闲地喝口茶。

    邈染往旁边看了看,只好招呼一旁的侍卫:“去把丑奴叫过来,让他把面具带好了,别吓到了陛下。”

    “不劳烦壮士。”裴衡站起来,道:“既然是朕来打扰,自然就该朕亲自去请才是。”

    侍卫为难地看了看邈染,邈染点点头,侍卫便带着裴衡往丑奴的屋子里去。

    屋内传来动静,似乎真的有人在里面似的,裴衡要推门进去,侍卫道:“琴师在沐浴,陛下要不还是等琴师出来?”

    “都是男人怕什么?”裴衡笑着推门进去,随后他脸上的笑便僵硬在脸上。

    屋内果然有一个男人在沐浴,但是他是按照北姜那边男人洗澡的方式,一个木桶放着热水,人拿着巾子站在一旁浇水。

    所以面前这个男人就是琴师?裴衡和那个不着寸缕的男人对视了一会儿,把目光落在了他旁边的面具上,的确是那个面具。

    裴衡便又立刻退出去,回到了大殿,邈染含笑地看着裴衡:“陛下见到人了吗?”

    裴衡点头,邈染便又问:“看陛下这样慌张,想来是被丑奴脸上的伤给吓到了?”

    裴衡想到他脸上的伤,只好点点头道:“的确有些瘆人。”邈染憋住笑不说话,随后有人报:“琴师到了。”

    丑奴已经换了一身白色长衫搭淡绿色外袍进来,见了裴衡和邈染,便统一行了一个礼。

    邈染让他起身,道:“陛下百忙之中抽空来听你弹琴是你的福气,你拣一首最好的弹便是。”

    丑奴点点头,将琴放在一旁的案上,正要就地坐下,裴衡却抬手让他别急:“打扰琴师本就是朕的不是,怎敢让琴师坐在地上?蒲公公,拿垫子来。”

    蒲公公便拿着一个蓝面的刺绣坐垫过来,丑奴冲裴衡谢恩,刚一跪上去便眉头一皱,他死死咬住唇才没有疼着叫出声来。

    坐垫里有数根锋利的细针,细针狠狠扎进膝盖里,琴还未弹,丑奴的额头已经出了细汗。

    裴衡等着丑奴自己出声,但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动静,便往后坐好了,也不说坐垫的事。丑奴自然也不敢说,他伸出手拂弦弹奏,是邈染听过的《凤求凰》。

    邈染看着丑奴似乎很是乏力的模样,她正疑惑,忽然注意到丑奴膝盖上的血迹,他穿的朴素,鲜血浸出来便清楚得很,邈染知道这下裴衡肯定是怀疑丑奴了,但却没想到会用这个法子,不免有些替丑奴不平。

    她只是以为丑奴跟着华容去皇陵的事或许走漏了风声,裴衡吃醋,所以过来拿丑奴出气。她还记得不久前丑奴穿着大沄太监的衣裳从她窗户外跳进来,他没来得及跟她解释什么,就听见外面传来“皇上驾到”的通报,她忙推着丑奴往一旁去躲,自己手忙脚乱地煮了一壶茶,等着裴衡走进来。

    此刻她一直不肯起身,主要就是她的身下正好压着丑奴方才脱下的太监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