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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两个人坐了一会儿,谈了会子话,突然娴妃低声问道:“容公子和陛下大婚就是在这几天了吧?”

    华容没想到她要问这个,但还是很快点头笑道:“嗯,快了。”

    娴妃也笑笑,但脸上又不自觉带了自责的神色,她道:“我听说我进宫那天本来就是容公子和陛下……我一直不敢亲自来看容公子,其实也怕容公子会因此记恨我……”

    “娘娘多心了。”华容替她添茶,道:“陛下接娴妃娘娘进宫,是因为娘娘你端庄大体,蕙质兰心,华容自然理解的,又怎么会怪娘娘你呢?”

    “这样便是最好的了。”娴妃想到华容方才夸自己,又不好意思笑笑:“这几日的心结也算了了?”

    华容注意到娴妃谈话间眼神总往内殿看去,他也侧头去看,原来是那些个华丽的衣裳配饰。想来这些都是一个女人所爱的,华容便笑着道:“娘娘要进去看吗?”

    “这不太好吧?”娴妃虽这么说着,但脚下还是不自觉跟着华容往里面去了。

    华容走到一旁,悄悄去看一旁带着羡慕神情的娴妃,她细细打量着这些衣裳,好几次伸出手去,却又悄悄收回来。

    “娘娘,”华容过去,直接拿起方才她最注意的那件红色鸢尾刺绣的云锦衣裳:“可要试一试?”

    娴妃一愣,摆摆手,道:“罢了,这些衣裳都是要和喜欢的人穿的,我没那个福气……”

    说到一半,娴妃从自我感伤的氛围中惊醒,她往一旁看了看,又顺手拿起一件首饰问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是一个太单纯的人,慌张和心虚都写在了脸上,华容却没有揭穿她,他笑着同她解释。仿佛方才那句话娴妃没有说而华容也自然没有听见。

    接近晚膳的时候娴妃不得不依依不舍的离开,华容送着她到门口,娴妃道:“我在宫里实在找不到其他说得上话的人了,所以来叨扰了容公子许久。”

    华容摇摇头,笑道:“就是该多多走走才是。”娴妃便也笑道:“那就请容公子这阵子忙完了,抽些空来我的宫里坐坐吧。”

    华容点头说好,目送着娴妃离去。玲珑一直侯在一边,等着华容转头来,才过来低声道:“容公子这是打算拉拢娴妃?”

    “你觉得呢?”华容反问。玲珑想了想,道:“按照玲珑看来,没必要。”

    的确没必要,一个怯弱的女人在后宫里是没用的,尤其是在以后裴衡身边会多更多绝色佳人,像娴妃这样的女子迟早会被遗忘在万仞宫墙之后。

    但是,华容没有告诉玲珑,他想查清楚冯府究竟如何让裴衡改变了主意。

    次日司制库的人过来请华容过去彩排一下后日要走的流程,玲珑皱眉抱怨:“这么点事情还要麻烦咱们过去。”

    “他们也是不想到时候出差错。”华容随意喝了些粥便跟着过去了。

    礼部的人也在,一通下来华容出了汗水,玲珑扶着他到侧殿去休息,突然又听到外面吵闹起来。

    华容仔细听,仿佛还夹杂着一个女子的哭泣声,他便又起身出去察看。玲珑没好气地责备这边的人:“没看到容公子要休息吗?吵闹这么大声做什么?”

    “回公子,这儿有个不知死活的……”那侍卫指着一边身着宫女裙装的女子,话未说完便挨了玲珑结结实实一巴掌。

    “不会说话,仔细拔了你的舌头!”玲珑恶狠狠道,华容过去扶住那位女子,确认她没什么事后才领着她上前来,正色道:“都看清楚了,这是娴妃娘娘!”

    那两个侍卫顿时吓得脸色一白,忙跪下求饶。娴妃让他们起来,华容又喝道:“跪下!”

    两个侍卫便不敢动了,华容道:“娴妃娘娘仁慈,我华容却不!以下犯上是什么罪?你们清楚。不过今天看在娴妃娘娘的面子上,饶你们两条命,自己去刑部领罚吧!”

    那两个侍卫磕头道谢地去了,娴妃道:“其实没什么的,不必罚他们。”

    “娘娘是主子,他们是奴才,”华容耐心劝诫:“你是娴妃娘娘,是这后宫唯一一个妃阶的妃嫔,不该受这些奴才欺负!”

    娴妃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华容又问:“娴妃娘娘为何一身宫装到这儿来了?”

    娴妃有些尴尬地扯了扯衣角,最后才道:“我一个人闷着难受,听说这边有热闹看,萋萋又说我最好不要来凑热闹,但是她拗不过我,便让我穿了这个来看……但是刚才不小心被他们看见我躲在这边,所以……”

    华容明白了她的来意,便一笑,道:“娘娘既然想看,大大方方过来就是,谁敢说什么呢?”

    娴妃点头,华容发觉周围还有那么多宫人看着,便明白为何娴妃如此紧张慌乱,于是他笑笑:“娘娘看了许久想来也口渴了,陪华容进去喝点水吧。”

    娴妃松了口气,笑着点头。

    到了里面,华容让其他人都退下,玲珑也退到了门外。

    “娴妃娘娘,华容有些话想问你。”华容道。

    娴妃微微坐直了身子,认真看着华容:“公子问吧。”

    “娴妃娘娘进宫,可是自愿?”华容问,他看见娴妃的眉头一皱,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哀痛。随后她却微微笑起来:“自然是,进宫为妃这是多少女子心中所想啊。”

    “娘娘若是真的要如此自己骗自己,华容也只好祝福娘娘真的可以适应这后宫的日子,”华容叹口气:“人啊,总得为自己活一次不是?”

    娴妃若有所思,华容也不着急催她,陪着她默默地坐着。

    突然,娴妃抓紧了面前的一件大红色的云锦袍子,她的眼泪突然就从眼眶里掉落出来,她缓缓说:“其实我差一点就可以穿上这样的衣裳了……”

    冯玉莲是冯家庶女,其实庶女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但偏偏她却是冯大人醉酒后与一位奴婢所生,冯大人在朝堂上威风,在家里却有些惧内,因此在那个奴婢生下冯玉莲,确定是个女孩儿后就毫不留情地把人撵了出去。

    冯玉莲在一个淳朴的乡村长大。她的记忆里没有爹爹这样的人,但她有一个爱她的娘亲。村子里没人看不起她们母女俩,而且有时候还会因为她们可怜加上小玉莲乖巧懂事而接济她们。

    小玉莲慢慢长大,后来村里唯一一个秀才提着彩礼上门提亲来了。

    秀才叫韩叙,是个玉树临风的男儿郎。玉莲和他是青梅竹马,两个人在小时候跳水塘捉鱼虾的时候,韩叙就承诺玉莲:“等我以后考取功名了,就娶你过门。”

    玉莲羞他不害臊,韩叙笑起来,他有白白的好看的牙齿,玉莲看着他梓安也忍不住笑起来。

    今日她站在院子里,看着站在外面的男子,这才惊觉他们都已经长大,不是当年两小无猜的小青梅小竹马。

    “你不是说,要考取功名之后嘛?”玉莲按捺住心头的喜悦,面上带着质问。

    韩叙笑:“我等不了了,离放榜之日还有半个月,我相信我可以中榜!玉莲,你嫁给我吧!”

    玉莲的娘亲隔着窗户看过去,忍不住老泪纵横,替自己的女儿觉得幸福。她欠了玉莲太多,平生盼望的无非是玉莲能够幸福。

    玉莲脸蛋一红,没有表态,门外看热闹的乡亲却都个个起哄起来,玉莲嗔怪地看了韩叙一眼,躲回屋子里去了。

    她隔着门板,听见韩叙高兴地冲外面的乡亲说:“半个月后请大家都来喝喜酒!”

    她娘亲过来冲玉莲笑笑,还未说话,玉莲便扑到了娘亲怀里,一会儿便轻声哭了起来。

    半个月后,有人去县里看了榜单,这厢韩叙还没有去呢,那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回来,刚到村子口就大喊“韩秀才中举啦!韩秀才中举啦!”

    玉莲第一个跑出去问可是真的,那人再三点头,说了韩叙的名字,还说名字后面还接着他们每个人的地址,那人笑:“咱们村可只有一个韩秀才不是?”

    玉莲不由笑起来,突然她听到人群里传来“哟”的打趣声,她回头,看见韩叙穿着素净的长衫站在人群中间,冲她温暖的笑着。

    第二日便要嫁到韩家去了,玉莲的娘亲找来村里的几个妇女帮着玉莲收拾。

    入夜时分,玉莲娘从衣柜底找出一件大红的嫁衣,不是什么新款式,上面的刺绣也显得很敷衍,但玉莲依旧视若珍宝,她小心穿上,对着玉莲娘转了好几个圈圈。

    随后便听到敲门声,玉莲娘笑道:“新娘子还不可以见人呢,快去里面藏好,可能是李婶她们有什么东西忘带回去了。”

    玉莲笑着点头,回里屋去了,慢慢抚摸着嫁衣上仅有的两颗珍珠,又开始想象和韩叙的未来。一直想到她和韩叙以后两人的孩子该叫什么的时候,她羞红了脸,忙攥紧衣裳捂住脸。

    这下却一不小心就衣裳上面的珍珠扯下来了一颗。玉莲倒没觉得什么,待会儿找来针线重新缝上就是了,这时候玉莲娘进来,脸上的喜悦却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