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子霉味儿扑面而来。
大堂很小，一张歪歪扭扭的旧木桌，上面放着几个皮都皱巴了的苹果，两张凳子，木头都变了颜色，看着好像随时都能从上面长出毒蘑菇一样，初次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了。
於晚对这样的环境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应，只看了几眼后便转身朝左边的屋子走去，因为房门矮又小，他只能微微弓着背，看起来有些憋屈。
屋内左右各两张大炕，看起来能睡两三个人的样子，中间空着一条道给人走路，门框陈旧，原本刷白的天花板也因为时间的原因变成了黄黑色，角落里织着几张蜘蛛网，看上去莫名有点恶心。
於晚一路往里走，才发现这些平方之间都是打通的，之间隔着木门，一路走到底，都是像这样的房间，像是专门给来这里的游客居住似的。
他脚步一停，一直跟在身后的乐集差点撞上於晚的背，急刹车下人也没站稳，还是对方扶了一把才没歪倒在一侧的炕上。
“不好意思……”乐集连忙跟对方拉开些距离，“没注意到你停下了。”
於晚并不介意这个，主动问道，“你想住在哪个房间？”
乐集随口说，“最里面的这间？”
於晚笑了下，“万一晚上发生点什么，跑都来不及跑。”
乐集说，“那……最外面那间？”
於晚点点头，一副很赞同的模样，“万一有什么东西进来，第一个找的肯定是睡在最外面的。”
乐集：……
他没好气说，“那你说睡哪儿合适？”
於晚歪了歪脑袋，“中间？”
乐集面无表情道，“谢谢您十分有用的建议。”
於晚朝他露出一个笑，露出一点洁白的齿，眼眸弯起来，形状像是一片桃花花瓣。
作为一名资深颜控的乐集强迫自己挪开目光，朝最中间的屋子走去。
其他大部分人已经接受了现状，纷纷进屋选择晚上自己要睡的炕，五个女孩儿睡一间，其他几个男孩儿三三两两的也选了屋子，放下行李开始打扫起来，主要还是条件太差了点，没法说服自己就这么躺下去。
偏偏这里的温度有点低，这群年轻人来的时候都穿着夏天的衣服，要是不盖那些被子，估计第二天就得感冒，这小村庄，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医务室的。
乐集这间屋子暂时没来其他人，先前在村口跟他搭话的女生叫做陈婷婷，刚刚过来分了几张洗脸巾给乐集，浸过水勉强能当抹布用。
他先是拿着扫帚把天花板上的蜘蛛网给扫了，又把炕上给擦了一遍，抖着被褥的时候看见於晚杵在一边，下意识问道，“你不走吗？”
於晚说，“走？走哪儿？”
乐集后知后觉，“你不是应该跟村长……不对……难道你有其他的任务？推动剧情吗？”
虽然在村口的时候他就听见了高轩雅那几人对於晚身份的猜测，但不知道为什么，於晚和乐集想象中的npc一点都不一样，在他潜意识里，还觉得於晚或许是玩家抽中了npc身份卡之类的玩法。
於晚弯下腰凑近坐在炕上的乐集，手指抵在唇上，朝他眨了下眼睛，“嘘——其实我不是npc。”
乐集睁大眼，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载着他们一起过来的那辆大巴车，“你提前来了？怎么做到的？为什么刚刚那个村长不拆穿你？”
“你的问题太多了。”於晚笑眯眯，“如果想得到答案的话……帮我铺床吧。”
乐集立即答应下来，铺床什么的，举手之劳而已，其实他现在一肚子的疑问，可那些人除了高轩雅以外都是第一次参加游戏的，况且看她刚刚那个样子，似乎也不想说太多，而自己面前这个人，乐集直觉他一定知道很多东西。
於晚看着乐集整理了下那些被褥有没有什么问题，手脚麻利的铺好床，盘腿在炕上做好洗耳恭听的姿势，一双眼滚圆，瞳仁的颜色很浅，莫名让他想起某些毛绒绒的生物。
於晚清了清嗓子，“想知道什么？挑重点问。”
乐集想了想，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我能当npc吗？”
於晚：“不能。”
乐集“为什么？”
於晚：“你来晚了。”
他上下打量了下乐集，“虽然你的确是这批玩家里面心理素质最好的，但是npc和玩家从本质上还是有很大区别，你现在对这个游戏一无所知，是没有办法当npc的。”
於晚回答的不可谓不耐心，比起言语间含糊的高轩雅，他的解释已经很详尽了。
乐集下意识道，“那你呢？不会被他们拆穿吗？”
於晚一摊手，“我会演啊。”
他朝外面那几间屋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注意到那些人没有？我几乎每一次都会遇见这样的队友，胆小，神经衰弱，容易崩溃，说实话，我早就放弃了能在这游戏里遇见个正常队友的想法，但还好，你来了。”
“至于我为什么能提前来么……上个游戏结束后我得到的奖励而已，不仅好玩，还能杜绝别人把我当做救命稻草拖后腿，也就是你了，在其他人眼里，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npc。”
乐集大概有点了解了，“我懂，是不是就像什么buff一样？”
於晚欣慰地点点头，“还有其他问题吗？”
一时之间，乐集竟不知道该问什么好，他思索了半分钟，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这个游戏到底是什么？”
“谁知道呢。”於晚耸了下肩膀，“但有一件事情很清楚，如果你当时拒绝了网站的邀请，你也活不了。”
乐集若有所思。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他当时关掉了那个广告弹窗之后，电脑就突然不能用了，重启后连壁纸都变成了那个网站的主图片，一片暗色中泼了大片血淋淋的红，制作的确劣质，总让乐集想到某些是兄弟就砍一刀和渣渣辉的黄金页游。
无论重启多少次，电脑打开之后都只能停留在右下角弹窗不断闪烁的画面，所有的功能都用不了。
最重要的是，乐集当天遇见了好几次莫名奇妙的事情，差点被楼上掉下来的花盆砸到脑袋，小区里突然闯进来一个拿着刀捅人的神经病，要不是保安及时赶到，他身上可能就会多几个窟窿了，诸如此类，一天能发生好几起，就算是水逆也太说不过去了。
而一张名片，不知道什么时候静静地躺在了乐集的口袋里。
就是那个网站的名片，色调垃圾，字体也丑，网页链接字母印得极大，乐集捏着它，总有种特别奇怪的感觉。
就这样，他稀里糊涂的回到家，重新点开了那个网页，在邀请函里填上了自己的资料，当天晚上，收到了网站寄来的车票。
於晚拍了下他的肩膀，“现在说太多你可能也不一定能懂，有些规则，是要在游戏中慢慢体会的。先活下来吧，如果你能顺利完成这次的任务，我就……”
乐集正等着他的下文，却不想於晚闭了嘴迟迟不往下说，便追问道，“你就……？”
於晚忍不住笑了，“别立flag。”
……
正如村长所说，这里的天都黑的很早，他们收拾完东西没多久，外面就已经是灰蒙蒙一片了。本来乐集怕场地里的空调温度打的太低，往包里塞了件薄外套，这会儿刚好套上，跟於晚一起去其他屋子看看情况。
“真的！我没有说谎！就在我们下车的那个地方，村口的那块石头我还记得呢！但是站牌真的没有了！再往前走就是……”
乐集下意识看了眼身侧的於晚，对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状况。
只不过依照於晚刚刚对他们的评价，赶跑回村口去等大巴也算是挺大胆的了。
“就是一片黑雾，我当时就害怕了想往回走，结果一转身，才发现自己被这些黑雾给包围了。”
“然后呢？你怎么走出来的？”
“然后我就一直走一直走……突然看到前面有亮光，才发现自己又走回了这里。”
“啊……”
他们正说着，忽然看见乐集与於晚站在门外面，便打招呼说，“那个……你叫乐集对吧？还有旁边那个帅哥，一起过来坐吧。”
乐集朝他们点了点头，走过去坐在了炕边，“聊什么呢？”
原先问题特别多的那个戴眼镜的男生解释道，“我刚刚跑到了村口的站牌那里，想试试看有没有大巴过来可以坐车离开，结果……”
“除非任务结束，否则唯一一个离开这里的办法就是死。”站在自己身边的於晚突然开口说道。
众人静了一瞬。
眼镜男站起身，推了推眼镜，朝於晚伸出手，“您好，我叫张茂学，请问您……？”
於晚面不改色心不跳，“你好，我是这次游戏的监督员。”
屋里这几个都是第一次参加这个游戏，对许多事情都是一头雾水，张茂学问道，“那个……监督员是做什么的？”
於晚扯了下唇角，“监督你们任务进度的。”
乐集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什么监督员，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职位，这群人为了回去，就算胆子再小，也会努力做任务的，再者说，万一任务完不成，丢的也是这群玩家的小命，跟监督员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个名头听起来连学校里的教导主任都不如。
乐集看着这群人似懂非懂，纷纷点头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好笑，但於晚就在他旁边站着，自己也不能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来，只好也加入他们，脑袋一点一点。
“那个，於哥，我想问一下，刚刚高轩雅说自己的任务内容不能给其他人看是真的吗？但我们这么多人，总不可能有十几个任务吧，万一有人跟自己的任务是一样的，一起组个队不是更方便吗？”
於晚看起来心情不错，主动解释道，“话是这么说没有错，但我的建议是，如果你要给别人看你的任务内容，最好是在你非常相信对方的情况下。”
“毕竟……”他拉长了语调，目光从这群人脸上打了几个转，“万一对方的任务跟你是冲突的呢，你能保证你的朋友不会为了完成任务而对你做点什么。”
乐集微微皱了下眉毛，却又很快舒展开了。
……
众人随便应付了下晚饭，来帮老婆婆做饭的是个年轻的姑娘，头发黑而浓密，扎着两个麻花辫，跟他们说话的时候有些腼腆。她做的饭菜味道不错，只是这群年轻人没什么胃口，心思都放在自己的任务上。
吃饭的时候，乐集看见好几个人偷偷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车票检查上面有没有多出什么东西来，他倒是没那么着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那间屋子只有於晚跟他一起住，其他人都另外选择屋子挤在了一起。
或许本来他们有那个意思的，但听到於晚是这次游戏的监督员之后就忽然改了主意，加上之前他们聊的比较多，这会儿就一起抱团了。
但任务发布之后会是个什么局面，就不得而知了。
晚饭后乐集跟於晚回了屋子，他算不上有洁癖，但对于床品这种东西还是比较讲究，去别人家做客也很少留夜，无论外边再舒服，他还是更愿意窝在自己那张小床上。
乐集拧着眉把被子又拎起来抖落了遍，却没想到他刚掀起来，就听见一声咣当的清脆响声，一把小刀从他的被子里掉出来，落在了地上。
於晚弯下腰捡起那把刀端详了几眼，轻飘飘道，“还挺锋利。”
乐集接过他手里的刀，若有所思，“这有点像……那种老式理发店用的剃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