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集沉默了。
原因是他觉得这对话有点gay。
於晚却像是没发现他的微妙一样继续往下说，“你还记得我说以前玩游戏遇见的那些人心里素质都非常差么？那并不是我在故意夸张，真的是每一次，我遇见的人都非常的胆小，所以那天在村口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
“你的眼睛里没有恐惧。”
乐集：“我明白了。”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提前把任务完成，这些人无论能不能完成任务，都可以离开这里？”
於晚顿了下，“可以这么理解。”
鬼一被抓住，他们留在这里也就没有危险了，变相等于任务完成，只是奖励会大打折扣，且在下一次进入游戏的时候所接到的任务难度会增加，仅此而已。
於晚是个好胜心比较强的人，对他而言，只要任务没完成，就算游戏结束，那也算是失败。
但现实证明，有时候冒险还是很值得的，毕竟他得到的比起别人也就更多了。
乐集松了一口气，“走吧，天快黑了，我们边走边说。”
“说实话，其实我并不是很圣母的那种人，但是呢，如果在能保证我安全的前提下，能帮这些人一把的话，我还是很乐意的。”
他转过头看向跟上来的於晚，“这种想法是不是挺傻的？”
於晚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脸上笑容淡淡的，“还好。”
……
回到住的地方，刚好是饭点，桌子支在了庭院里，饭菜飘着诱人的香气，麻花辫姑娘正端着菜往外走，笑眯眯地朝他们俩打招呼，“回来啦？快坐下吃饭吧。”
乐集看了眼其他人，在这种气氛下，似乎紧张的神经都缓和了不少，张茂学的心情好了许多，看见乐集他们回来，兴冲冲地将自己的后脑勺露给他们看，“於哥快看！怎么样，手艺还不错吧？”
於晚没忍住笑了声。
什么还不错，贴的乱七八糟，像是被剪坏了的头发一样。不过也算是把裸露在外面的头皮给遮住了，就是不知道游戏认不认定这种操作，这张茂学看着挺胆小，这会儿又心大起来了，到处给别人看他那块狗啃似的头发。
乐集笑着摇了摇头，用脚勾了条板凳给於晚，“坐吧。”
张茂学似乎还没有嘚瑟够，又跑到姑娘那边给她们看，女孩子们笑成了一团，七嘴八舌地说了些什么，乐集没听清，拿着纸巾帮於晚擦碗筷。第一晚他就注意到了，这人看起来好像什么都能将就，实际上事儿可多了，反正是顺便，就别让这位‘大少爷’再动手了。
他擦完收起纸巾，余光看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老婆婆，正抱着一捆树枝往厨房方向走，眸光却紧紧地盯在张茂学身上，表情很不善。
乐集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压低声音叫他，“张茂学！张茂学！”
张茂学愣愣地啊了一声，转过来看了一圈，“谁叫我？”
乐集微微缩下身子躲靠在於晚身侧，“快坐下来！别闹了！把头发弄好，别让人看见了！”
张茂学看见乐集表情，当即愣了下，被他身边的人拽着坐下来，还是一副很茫然的样子。
老婆婆这才移开了目光，一声不吭地走近了厨房里。乐集确认她看不见自己，才忍不住小声吐槽说，“张茂学这人，要说胆子小，但偏偏有的时候又非常神经大条，你没看见刚刚那个婆婆的眼神……”
於晚夹了一块青菜放进嘴里，似乎对这种事情并不意外，“或许，他以为自己今晚就可以离开了。”
乐集想到於晚跟自己说的有关任务的规则，再看一眼遮掩不住雀跃的张茂学，幽幽叹了口气。
於晚轻笑，“太沉不住气了。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在这种地方，只要有一点可以离开的可能性都会欣喜若狂。”
乐集又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
一到晚上，原先看着没什么的人就开始暗暗发慌，在熄灯之前努力挤到人多的地方寻求短暂的安全感，白天也有几个人组队到村子里探查了一番，这时候正好聊起来，冲淡些紧张感。
而乐集和於晚并没有参加进去，仍旧是两个人单独呆在一间房间里，有人来找的时候，看见他们拿着纸笔在玩五子棋。
来人正是高轩雅，她看起来似乎有些忐忑，揪着衣服的下摆支支吾吾，乐集笑着招乎她，“有什么事情吗？别站在门口了，过来说吧。”
乐集看起来像是个老好人这话一点没错，因为圆眼的缘故，给五官增添了几分幼感，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虽然只有单边的酒窝，但看起来气质柔和许多，像是二十出头的大学生，那种扑面而来的干净感无法伪装，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高轩雅磨磨蹭蹭站到炕前，还是没好意思坐下，因为於晚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笔，看上去并不是很高兴。
她前几次游戏都玩得稀里糊涂，好在每次都在游戏里遇见还不错的人带她，这次却不一样，这群队友的胆子很小，很多事情也不愿意去做，而於晚这个监督员，她在之前的游戏中也没有碰见过，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多了这个角色而提高游戏的难度，这些都让她十分的不安。
乐集朝后面挪了挪，腾开些位置给高轩雅，“没事的，坐吧。”
高轩雅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於晚，对方没什么表情地折好了他们玩五子棋的那张纸，也跟着往后挪了挪。
她这才敢坐上来，却也没有占太多地方，把口袋里的任务纸条掏出来要给他们看，“那个，我觉得我的任务内容有点奇怪……”
“等一下。”乐集按住她的手臂，“你还记得你提醒过别人不要随便分享任务内容的事情了吗？”
高轩雅咬了咬嘴唇，“我记得，但是……我之前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所以感觉有点害怕，所以想让监督员帮我看一下。”
於晚伸直了腿抱胸靠在墙边，说话并不客气，“我是监督员，并不是帮助员，遇见这种情况，你不应该第一时间来找我们，万一下次进游戏，你碰上比这还要棘手的情况，又要去找谁帮忙呢？”
高轩雅的眸光瞬间黯淡下来，她也知道於晚的意思，但前几次的经历已经让她变得会依赖队友，“……对不起。”
乐集看着她这副模样有些不忍心，拍了拍於晚的腿，“这样吧，你别跟我们透露具体的任务内容，只说一下大概，到底是哪里让你觉得奇怪？”
高轩雅感激地看了乐集一眼，“是这样的，对于游戏的任务规则，我之前听老玩家提起过一些，主线任务的内容一般都不会有太大的误差，而我这次的任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要阻止主线任务的完成。”
乐集愣住了，“什么？”
高轩雅还以为自己没说清楚，便又解释道，“就是……”
於晚朝高轩雅伸出手，神情有些严肃，“把你的任务纸条给我看一下。”
高轩雅没想到於晚的态度骤然变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被於晚催了句‘快点’之后才连忙把纸条掏出来递给他，“就是这个……我没有作假。”
“我知道，纸条做不了假。”於晚将纸条展开一看，眉头瞬间拧紧了。
乐集看着他的模样，轻声说，“我能看吗？”
於晚把纸条递给他，坐直了身体看向高轩雅，“为什么现在才找到我？”
乐集定睛一看，纸条上的内容赫然写着‘阻止玩家抓到鬼’。
高轩雅犹豫了下，“昨晚任务刚出来的时候我也有些茫然，还以为是游戏的bug，任务会重新派发，但一直等到今天晚上，纸条上的内容也没有改变。再加上今天张茂学说你们帮了他，所以我就来找你们了。”
於晚清了清嗓子，“有些话我要说在前头，如果你想要我们帮忙，那就请你现在保证不会中途反悔，或者说做些背叛我们的事情。”
“这算是一次合作，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让你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
高轩雅急忙问，“什么要求？”
於晚淡淡道，“我希望你不要做这次的任务。”
“可是，如果不做任务的话我会死的啊……”
“你确定吗？”於晚紧紧盯着她，“再好好想想，难道你前几次的游戏中，没有遇见过任务并没有完成，却依旧可以离开游戏的人？”
高轩雅呆住了。
於晚从乐集手里抽出那张任务纸条抵还给高轩雅，“今晚好好考虑一下吧，我等你的答复，在明天晚饭之前。”
……
高轩雅一走，乐集就迫不及待地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她的任务为什么是……”
“嘘。”於晚伸出手指垫在唇上，“别说。”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乐集，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你玩游戏的话，知道副本里会有boss的吧？”
乐集点点头。
“如果最终的任务只是抓到鬼的话，那其他支线任务也都只是陪衬罢了，大家团结一心，齐力完成任务的场面，并不是游戏想看到的，它会觉得没意思的。”
这几句话被他用气音说出来，莫名多了几分诡异感，像是恐怖片里的配音，立体声道环绕在耳边，一个劲地往耳蜗里钻。
乐集莫名地抖了下，伸手退开於晚的肩膀，“等会儿等会儿，离我远点。”
於晚嫌弃地看着他，“干什么呢？”
乐集一个劲的揉耳朵，“痒。”
於晚翻了个白眼，“总而言之，她的任务只是为了让这场游戏看起来更有意思而已，就算她的任务完不成，在规则的作用下，只要我们完成了任务，她一样是可以离开的。”
乐集疑惑道，“那你刚刚不跟她明说？”
“她跟我们又不熟，当然不敢拿自己的命打赌，总要纠结那么一会儿的。而且万一还有人跟她是一样的任务，我开诚布公，岂不是又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於晚碎碎念吐槽，“这游戏就像是个婚恋网站似的，还硬给别人扯一起做任务……”
乐集抽了抽嘴角。
於晚刚要再说点什么，头顶的灯就灭了，跟着一起抵达的，是隔壁房间的哀嚎声。
他在黑暗里摊开手，“怎么着，是睡觉还是要彻夜长谈？”
乐集想了想，“最后一个问题。”
“说吧。”
“从开始到现在，有关于这个游戏所有的规则和信息都是你告诉我的，我可以相信你吗？”
於晚低低笑了声。
眼睛还未适应黑暗，乐集努力睁大眼睛，也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的轮廓。
这是一张漂亮的，攻击性很强的脸。
但对方很好说话，脾气也不能算差，不高冷，甚至有那么点好心。
於晚缓缓道，“说实话，我是希望你可以一直保持着警戒心，这样的话无论以后遇见什么，至少不会被身边的人坑，但是呢，我又有点私心，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被信任这种东西，谁都不会拒绝吧。”
乐集闻言笑了，“我第一次听见别人这么直截了当的说自己不是好人。”
於晚也笑了，“是真的，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你可以相信我。”
……
黎昕是个普通的白领，搞it的，工作压力有点大，私人生活几乎没有，唯一缓解的方式就是在上班的时候偷偷摸鱼。
那天他用午觉时间加了个班，从茶水间泡了咖啡回来的时候，电脑上就莫名出现了游戏广告的弹窗，照理说，他们的电脑都是写了小程序阻拦掉所有垃圾信息的，不应该出现这种东西，出于好奇，他就点开了这个广告。
后来的事情他已经记不清了，唯一还有印象的就是自己在制作劣质的邀请函里填上了自己的真实信息，姓名，年龄，身份证号，家庭住址，甚至还有些血型爱好讨厌的东西，认认真真全部填完。
当晚，他就收到了网站寄给自己的快递。
踏上那辆大巴车，来到这个奇怪的村镇，他一边担心自己回去后会被公司炒鱿鱼，又担心自己会随时把小命丢在这里。
他也曾经试过偷偷跑到村口站牌处等大巴车，却遇见了像张茂学一样的情况，不仅站牌消失的一干二净，而且在那黑雾里面，他总感觉有人在追着自己。
他疯了一样的在黑雾里跑了半个多小时，在快要虚脱前重新看见了灯光，是他们居住的那间破旧屋子发出来的，老婆婆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不听话的人，就该死。”
黎昕猛地从梦中惊醒，被身边的黑影又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被人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熟悉的声音说道，“你干嘛呢？不怕吵醒别人？”
是张茂学。
黎昕松了口气，拽开张茂学的手臂，“你干嘛呢，大晚上的不睡觉专门吓人？”
张茂学莫名其妙，“我起床上厕所，哪儿吓人了。”
“好吧，”黎昕重新躺回去，摸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是我做了个噩梦。”
张茂学嗤笑，“你压力太大了。”
说着窸窸窣窣摸衣服过来穿，“我去上厕所了，你赶紧睡，再过几小时就要被喊起来吃早饭了。”
黎昕吐槽说，“又不是要向谁请安，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六点起来……”
张茂学没回答他，穿好鞋出门去了。
夜里静的可怕，屋里的其他人睡觉竟然不打呼噜，侧耳细听，连个虫鸣声都没有。
睡了两晚了，也没见到月亮，黑暗的侵蚀就更甚，好几次他都想偷偷拿出手机来照明，都因为屋里还有其他人而作罢。
张茂学跟自己睡在这边的炕上，而另一边的炕上还睡着两个，勉强看去，都在梦乡里遨游着，看得他有些羡慕。
想到刚刚那个梦，他又有些忐忑。
说是噩梦，但他心里清楚，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他去了村口，好不容易从黑雾中出来，就迎面撞上了出言诅咒的老婆婆。
黎昕深吸了两口气，紧紧用被子裹住自己，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把脚给伸了出去，刚想缩回来，就猛地被人给攥住了！
黎昕这下再也忍不住，吊起了嗓门大叫起来，一边奋力把自己的脚给抽回来，却没想到攥住他脚的人手劲的很，不管他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挣脱开，顿时疯了一样地用另一只空着的脚去踹对方，一边踹一边叫，成功把所有人都吵了起来。
对面炕的人拿手机手电筒一照，“……卧槽！”
黎昕好不容易挣脱开脚腕的禁锢，颤抖着往角落缩，只听见沉闷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摔下去了，他泪眼朦胧，来不及看，听见对面炕上的人也跟着尖叫起来。
倒下去的那具尸体上穿着张茂学的衣服，四肢僵硬，手指成爪状，正是刚刚拽着黎昕脚腕的姿势。
而张茂学的脑袋却不知所踪。
……
乐集睡眼朦胧地到这屋子来看情况，被这场景吓了一跳，顿时清醒了，“这……怎么回事啊？”
一屋子人哭的哭，抖得抖，几个人抱在了一团缩在角落里，看上去真的被吓坏了，面对乐集，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跟在后面赶来的於晚搭上他的肩膀，嗓音有点哑，“怎么了？”
乐集脸色不太好看，“是张茂学，他出事了。”
於晚低低嗯了声，“他的头呢。”
“不知道……”乐集扫了眼这几个抱在一起的，“算了，别在这里说了。”
於晚一脸没睡够的模样，拉着脸从乐集手上拿过手机，“我去找找。”
众人：？！
乐集连忙跟上他，“一起吧。”
他们刚出这间屋子，就在外间看见了披着头发的高轩雅，她的脸色不太好看，在手电筒的灯光下显得愈发苍白，“发生什么了？”
乐集叹了口气，“张茂学出事了。”
於晚懒得说话，拨开这俩人往门口走，一到外堂，灯光往上一打，就在廊下找到了张茂学的头颅，不知道被什么穿起来挂在了上面，正随着风微微晃动。
他的头发被剃得干干净净，唯有后脑勺的那个手印上还留着一点点的头发，泛着淡淡的青色。
跟过来的高轩雅被这场面给刺激到，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后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被乐集眼疾手快扶住，“哎……”
一开始分屋子的时候女孩子们想要睡在最外间，也是离外堂最近的地方，此时正探着脑袋往外面看，乐集看了她们一眼，脸色都不太好看，当即转过身挡住了视线，将高轩雅抱了起来往屋子里走，“你们就先别看了，高轩雅睡在哪里？”
陈婷婷连忙说，“她是跟我睡一起的。”
乐集便把高轩雅放到她身边，拽着被子往她身上盖，“你们都别出去了，如果睡不着的话就坐在一起说说话吧。”
陈婷婷拽住他的衣袖，“乐集，我听见隔壁那些男生在叫了，还听见他们在哭……究竟发生了什么？”
乐集扫过这些面孔，有好几张脸上都残留着些许的泪痕，大概是已经哭过了，他没有太多跟女生相处的经验，更不怎么会安慰人，只好说，“是出了点事，白天再说吧，天亮之前就尽量别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