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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贞 番外二(给你一个机会...)

    连日细雪,铅云低垂,不见金乌,漫天阴沉青色冷冷地沉下来,高大巍峨的城墙也显得格外伶仃。

    唐泉立在城墙背风处,一身窄袖圆领锦袍,半臂里罩有一层柔韧的薄甲,束革带,踏皂靴,腰悬环首刀,靴筒里露出匕首玉柄,左手挽弓,右手紧紧握着箭杆,一双锐目冷冷地盯视着城门方向。

    不久后,徐徐飘落的雪花里隐隐飘来马蹄脆响。

    唐泉弯弓搭箭,屏息凝神,在弓弦被拉到发颤的细微声响中寻找自己的目标。

    蹄声渐近,快马飞驰而至,领头的人身形高大健壮,一袭白袍迎风猎猎,奔驰间,马鞍旁悬挂的一对擂鼓瓮金锤在火把照射中闪烁着耀目光泽。

    李仲虔的金锤从不离身。

    嗖的一声,冷箭呼啸而去。

    唐泉紧张得手足俱僵。

    当看到马背上的男人应声栽倒在地时,狂喜涌上他的心头。

    下一刻,嗖嗖声四起。

    七八支冷箭从不同方向窜出,刺破空气,朝着唐泉扑了过来。

    他还来不及从得手的狂喜中冷静下来,胸前、腰间一阵阵剧痛。

    薄甲挡住了箭矢,但挡不住箭头的力道,他忍不住闷哼几声,踉跄倒地。

    城门洞里乱成一团,有人执着火把去看那落马的男子,有人飞快攀上城墙,扶起唐泉,查看他的伤势,有人顺着刚才那七八支箭窜出的方向朝着黑暗的角落涌去,吵嚷声乱成一团。

    “别管我!”

    唐泉对身边人低吼,“人死了没?”

    仆从不敢应声。

    唐泉一把推开仆从,冲到城头前。

    城墙下,无数火把朝着落马男子聚拢过去。

    唐泉脸色阴沉,他的第一箭只是个信号,此时那些聚拢过去的士兵里有上十个游侠无赖,个个都是亡命之徒,今天就是李仲虔的死期!

    然而城墙之下依然只是一片忙乱嘈杂,始终没有响起他等待已久的、刺杀成功后应该响起的鼓声。

    唐泉的脸色越来越沉。

    “怎么回事?”

    他们计划了几个月,还在李仲虔身边安排了细作,步步考虑周详,李仲虔插翅难飞,而且还不会牵连到东宫,为什么迟迟没有鼓声?

    唐泉拔出环首刀,冲下城楼。

    人群在他眼前散开,一道黑影猛地扑上来,紧紧按住唐泉。

    “大郎,你中计了,计划中止。”

    唐泉浑身冰凉。

    人群最前方,中箭落地的男人缓缓爬起身,解开白袍,取下防风雪的面罩,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不是李仲虔。

    唐泉恨恨咬牙。

    男人看也没看手按刀柄的唐泉一眼,转身,朝着不远处抱拳,恭敬地道:“让女郎受惊了。”

    暗处一声柔和的轻笑。

    入城的十几骑向两边散开,一人策马越众而出,翻身下马。

    唐泉眼皮抽了抽。

    火光摇晃,勾勒出那个渐渐走近的人婀娜的轮廓。

    她掀起面纱,环顾一圈,展唇一笑。

    阴冷的雪夜里,像是骤然划过一道华光。

    唐泉听到周围同时响起惊讶的议论声。

    “是女公子!”

    李瑶英,圣上的第七女,东宫太子李玄贞的异母妹,因为还未册封公主,部曲仆从仍习惯称呼她为女公子。

    她正是李仲虔的同母胞妹。

    唐泉怒目圆瞪,恨不得一刀斩了眼前的小娘子!

    李仲虔是东宫的心腹大患,此前他奉东宫长史魏明之命借刀杀人,本可以置李仲虔于死地,却被女公子所阻……一次也就罢了,次次都让她坏了他的事,他焉能不恨!

    刺杀忽然出了意外,在场的人不敢妄动,唐泉的人马纷纷回头,等着他示下。

    只要唐泉一声令下,他们可以继续执行刺杀任务。

    杀不了李仲虔,可以杀了他的亲妹妹。

    细雪窸窸窣窣,气氛沉静,剑拔弩张。

    李瑶英似乎浑然不觉周遭的凛冽杀机,缓步上前,拂去高大侍从襟前肩头的雪泥,嗔怪似的,含笑问:“没摔着吧?”

    唐泉心中冷笑。

    高大侍从仍是面无表情,摇摇头,抱拳道:“是属下冒失了。”

    李瑶英眼波流转,目光在唐泉身边停了一停,“阿青,怪不得你,雪夜赶路,谁晓得会出什么岔子?好在我先想着了,早就预备了人手,这一路到入宫,各处都打点好了,咱们慢慢走,不用急躁。”

    侍从道:“是。”

    李瑶英看着唐泉身边的人,目光微沉:“秦世兄也是来接人的?”

    城墙下陡然安静了片刻,嘈杂声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诡异的沉默。

    所有人紧紧按住刀柄。

    站在唐泉身边的秦非苦笑了一下,眼神示意周围的人不要轻举妄动,上前几步,扬声道:“过来见一位老友。”

    李瑶英微笑着道:“我赶着回京,就不和世兄多聊了。”

    秦非亦笑着道:“女公子客气。”

    他暗暗朝唐泉摆了摆手。

    唐泉勃然变色,被身边人拉开了,其他挡住道路的人也纷纷后退,很快让出一条空路。

    李瑶英上马,带着那个高大侍从和其他人扬长而去。

    唐泉怒骂出声,挣开挡住自己的人,拔刀追了上去。

    “回来!”秦非连忙疾步追上,皱眉冷斥,“大郎,你没听出七娘的言外之意吗?刚才你差点被射成筛子了!李仲虔他们早有准备!”

    李瑶英话中之意,唐泉可以设下埋伏,她也可以取唐泉的性命。

    唐泉想起方才射向自己的冷箭,脚步一顿,气得浑身颤抖。

    他出手之时,李瑶英的人同时出手,搅乱他的计划,现在那些人肯定早已散去,派人沿街追索毫无意义——李仲虔不在这里,计划已然失败。

    一声巨响,唐泉一刀劈向城墙。

    碎石积雪飞溅。

    秦非叹口气,走上前,拍拍唐泉的肩膀,“你在这里安排了人手,李仲虔也安排了内应。我来就是要提醒你,王府那边的内应说,李仲虔可能早就回府了,之前你们以为他中计,不过是李仲虔的障眼法罢了。既然他们早有准备,你们先罢手吧,不用急于一时。”

    唐泉还刀入鞘,牙关咬得咯咯响。

    李仲虔这次回京,魏明准备下天罗地网,东宫口风紧,绝不可能泄露机密,可李瑶英就像长了顺风耳一样,居然猜出东宫的布置,六处渡口,八道城门,七八支人马,个个都像是李仲虔。

    好在魏明吃过几次亏,这次早有准备,埋伏在其他地方的人只是他的故布疑阵,真正的杀招是唐泉。

    唐泉的族弟亲眼看见李仲虔和前去迎接他的李瑶英住进城外的驿馆,那对金锤,那匹骏马,还有侍从身上穿的那件据说是李瑶英亲手为李仲虔缝制的白袍……唐泉以为这一次万无一失了,没想到李仲虔居然舍得抛下李瑶英,自己先回长安了!

    “想要殿下大业可成,必须先除掉她。”

    唐泉忽然阴森森地道。

    秦非一呆,随即脸色大变,一把拎起唐泉的衣领,压低声音,嘱咐道:“大郎,你是殿下的表弟,得殿下看重,别违逆殿下。”

    唐泉和秦非是多年的老交情了,怒道:“我对殿下忠心耿耿!魏长史说过,她迟早是祸害!我要为殿下除害!”

    他脸上涨红:“你刚才没看见吗?大庭广众之下,她贵为女公子,竟然和家奴仆从举止亲昵,她一定就是用这些手段迷惑那些部曲效忠!我听说京中名门子弟已经向圣上提过几次亲了!那些世家大族向来盘根错节,谢氏失势,她还是能嫁入高门!”

    秦非无奈地叹气,手上加了几分力,劝道:“她是不是祸害,魏长史说了不算!殿下没有发话,你别自作主张。”

    唐泉沉默半晌,忽地冷笑:“女公子美貌如花,一口一个世兄,秦兄这是怜香惜玉了?”

    秦非愣了一会儿,放开唐泉,哭笑不得:“大郎,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怜香惜玉。殿下贵为世子,冲锋陷阵,次次身先士卒,在军中时,和士卒同食同宿,提拔部属,只论军功,不计较出身……我们这些人能够封侯拜将,光宗耀祖,都赖殿下恩德,我对殿下同样忠心耿耿。如果殿下哪天命我斩杀女公子,我绝不迟疑。”

    他回首望着李瑶英离开的方向。

    “魏长史急于立功,不择手段,可太子殿下从未说过要取女公子的性命。”

    唐泉捡起佩刀,面色阴寒:“她是谢氏之女。”

    秦非想起谢氏、唐氏当年的纠葛,对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抓了抓头皮。

    太子平素待他们这些部下宽和,但是谁也不敢在太子面前提起先皇后唐氏,那是太子的逆鳞。

    魏明敢一而再再而三对李仲虔下手,也是因为太子默许李仲虔“意外亡故”,李瑶英是谢氏之女,太子会放过她吗?

    在秦非看来,一个小娘子罢了,不会危及太子的地位,用不着杀尽斩绝,不过李瑶英和李仲虔相依为命,既然要杀李仲虔,留着李瑶英无疑后患无穷,魏明下手狠辣,也是为了让太子后顾无忧。

    东宫是未来的天子,东宫记恨谢家,哪怕把谢家全族给杀了,谁敢出手阻拦?

    说来说去,谢氏母子,还有那位终日哭哭啼啼的福康公主……这些私事轮不着秦非来忧虑,他只需要跟着太子上战场杀敌,其他的事不与他相干。

    要不是因为担心唐泉闯祸让太子难做,他今晚才不会赶过来搅和这些东宫阴私!

    ……

    十几骑疾驰入城,马蹄踏碎一地琼玉。

    到了下榻的驿舍,谢青下马,转身去搀李瑶英。

    瑶英早已累得虚脱,刚才和秦非对话时,面上谈笑如常,其实站都快站不稳了,马还没停下,整个人便栽倒下来,谢青顾不得其他,上前直接抱起她,护送她上楼进房。

    “派三个人入京……”

    瑶英躺在谢青怀中,瑟瑟发抖,断断续续地道,“魏明一定以为阿兄回京了……他气急败坏,东宫接下来会收回人手……快催促我阿兄入城……我们的人手继续值守……把金锤送到我阿兄手中……别让他看出什么……”

    侍从听令,三匹快马很快朝着长安方向去了。

    “殿下一定平安无事,七娘歇着罢。”

    谢青放下瑶英,为她盖上毛毯。

    瑶英攥紧毯子,摇摇头:“再等等……这一路这么辛苦,就是为了能骗过魏明……回到长安才能安全……还不能松懈……”

    同时派出七八支人马入京的计划是她和李仲虔一起定下的,但是李仲虔不知道唐泉等在这里,她撒娇骗来李仲虔的金锤,哄他和商队同行,帮她寻什么世所罕见的生辰礼,自己故意暴露,吸引魏明的注意,才能让李仲虔顺利回京。

    李仲虔宁愿单枪匹马和东宫动武,也绝不会让她冒险,她只能瞒着他。

    “入城就好了……”瑶英汗如雨下,强撑着不肯睡,“躲过这次……一年之内魏明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李德登基不久,朝政不稳,各处人心浮躁,所以魏明才会选在这个时候动手,等朝政稳定下来,魏明不敢轻易下手。

    谢青一语不发,绞了帕子为瑶英擦脸,动作有些笨拙。

    瑶英紧紧蜷缩成一团,强忍痛苦,笑了笑,“阿青,城门那一下真没摔着?要是受了伤,一定要敷药。”

    谢青怔住,过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

    “没有。”

    “那就好……”瑶英喃喃低语。

    谢青垂眸,静静地看着她。

    天亮之前,送金锤的仆从折返:“七娘,阿郎进城了!”

    瑶英等了整晚,闻言,长舒一口气。

    “七娘放心,阿郎不知道唐家小子守在这里,阿郎说他从胡商那里买了不少稀罕宝贝,等着七娘回府,让七娘自己挑……”

    仆从话还没说完,谢青突然抬起脸,扫他一眼。

    谢青人高马大,瞪着眼睛看人实在吓人,仆从连忙止住话音,朝床榻看去。

    瑶英躺在枕上,已经睡着了。

    她太累了。

    仆从小心翼翼地退出里间。

    谢青为瑶英盖好毯子,继续值守。

    ……

    刺杀计划失败,东宫果然暂时偃旗息鼓。

    随着各地豪强派使者入京献上舆图,李德再一次封赏群臣,瑶英和其他姐妹被正式册封为公主,不过仍然没有封号。

    朱绿芸之前被册封为福康公主,公主们私底下抱怨了一次,这次公主们没有得到封号,又抱怨了一回。

    瑶英一点都不在意什么公主的名号,前几天李德下旨,要李仲虔南下一趟,她担心出什么变故,安排人手沿路照应,以防东宫又动杀心。

    “阿兄,万事小心,我等着你回来守岁。”

    即使事事安排好了,瑶英还是忍不住担忧,一边帮他束革带,一边叮嘱。

    “管家婆。”

    李仲虔低笑,系好绊扣,转身摸摸她头发,笑道,“我这次只是办个差事,又不是上战场,过几天就回来,别总惦记着。长安越来越热闹了,没事不要闷在府中,让谢青带你出门玩。想买什么只管买,想要什么写信告诉我。”

    瑶英一一应了,送他出门。

    “宫里那边我派人看着,你没事不要进宫,宫里有旨意,你就说病了,没人敢硬闯王府……”

    李仲虔嘱咐到一半,回头对长史道,“记住了,不管大事小事,等我回来再说。一切以公主的安危为重。”

    长史应是。

    李仲虔又嘱咐了些别的话,挥手让瑶英回去,“落雪了,别冻着你,回去吧。”

    瑶英坚持送李仲虔出城,直到他的身影融入天际那片灰茫茫的山影中,什么都看不到了,才裹紧斗篷,下了城墙,骑马回城。

    城门洞一片漆黑,坐骑忽然停了下来,打了一声响鼻。

    瑶英回过神,抬起眼帘。

    对面一道冷厉目光扫过来,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脸。

    瑶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蹄声起落,一人从幽暗处策马走了过来,昏暗的光线中,那双凤目冰冷,淡漠,阴沉。

    瑶英垂眸,飞快扫视左右,发现自己的侍从正好被挡在城门洞外,周围全是身着玄色盔甲的飞骑队。

    谢青今天没跟着她出门。

    李玄贞想做什么?

    阿兄已经走远了,李玄贞现在派飞骑队去追杀他,应该赶不上……李玄贞有所顾忌,应该不敢这么堂而皇之下手……

    瑶英心里七上八下,一手握紧缰绳,一手抓紧软鞭,策马往墙边退去。

    还没动作,手上忽然一紧,软鞭另一头被人攥住一抽。

    瑶英想也不想,松开鞭子。

    对面李玄贞反应更快,握住鞭尾,手腕一翻,鞭首像条蛇一般紧紧勾住瑶英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拉了过去。

    瑶英差点跌落马背。

    李玄贞右手扯住她手臂,不让她跌落,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她。

    “我从南山谷回长安,遇到一伙前来寻仇的残部余孽,他们招认说,消息是不久前从长安传出去的。”

    他一字一字,慢慢地道。

    瑶英面无表情。

    李玄贞俯视着她:“李七娘,你想杀我?”

    字字重如千钧。

    瑶英稳住心神,淡淡地说:“长兄是天命之人。”

    她尝试过,失败了。

    李玄贞脸色骤变,几乎控制不住浑身血肉。

    她真的想杀他。

    甲衣、佩刀撞响,铮鸣嗡嗡,握着她手臂的手指烙铁一样。

    瑶英觉得李玄贞马上要拔刀让自己血溅当场,一手飞快朝长靴里藏着的匕首探去。

    李玄贞左手攥住她的手,微微用力。

    瑶英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匕首还是从掌中滑落。

    嘭的一声脆响。

    李玄贞看着地上那柄闪着雪亮寒芒的短刀,神色讥诮:“想用这个杀了我?”

    瑶英抬眸和他对视,脸上不见一丝颓唐之色:“长兄武艺盖世,我不过是想自保罢了。”

    李玄贞半晌无言。

    她想杀他。

    因为他要杀李仲虔和谢氏。

    他看着她,胸腔中翻涌的愤怒和杀意交织,缠裹,浓稠滚烫。

    她毫无反抗之力,只要他手上再加些力道,她必死无疑。

    阿娘说过,所有人都得死。

    李玄贞眼底恨意涌动。

    杀了她。

    ……

    瑶英心惊胆战,暗暗积蓄力气,抬起长靴。

    她伤不了李玄贞,待会儿直接用尽力气去踢李玄贞的马,等马受惊……

    手臂突然剧痛无比,然后蓦地一松。

    李玄贞忽然松手,直接甩开瑶英。

    瑶英猝不及防,从马背上摔了下去,跌落在坑坑洼洼的砖石地上。

    旁边一匹空鞍马受惊,马蹄高高扬起,重重落下,她险些被马踢伤,冷汗淋漓,慌忙闪躲。

    李玄贞坐在马背上,没有看她。

    马蹄践踏,尘土飞扬。

    他始终不看瑶英。

    马蹄朝着瑶英落下。

    在周围飞骑队惊恐的注目中,李玄贞身形暴起,长臂一展,袍袖飞扬,落到了惊马背上,牢牢攥住惊马缰绳,迫使惊马安静下来。

    瑶英惊魂未定。

    “这一次你救下李仲虔……”

    李玄贞仍然没有看瑶英,凤目望着城门方向那一片晃眼的光亮。

    “还会有下一次,我不会罢手。”

    瑶英拍拍身上尘土,面色不变。

    李玄贞低头,看着尘土里的瑶英。

    她面容平静,早就明白他不会放过李仲虔。

    “我给你一次机会。”

    李玄贞忽然道,语气怪异。

    瑶英愣住了。

    李玄贞沉默不语。

    话既然说出口了,再反悔收回,着实可笑。

    “我和谢氏不死不休。”

    有那么一瞬间,李玄贞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也感觉不到任何声音,风声,说话声,马嘶声,雪花飘落声,所有声音都离他远去……

    他继续道:“我可以放过赤壁的阿月。”

    他说得干脆,一点都不犹豫,不磕巴,就好像这句话已经在他心头滚动了很多遍一样。

    瑶英沉默了一小会儿,忽地一笑,“条件是什么?”

    “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杀了我兄长?”

    李玄贞不语。

    瑶英脸上笑容一点一点褪去:“我阿兄没害过你,没害过你母亲。”

    李玄贞凤眸一张,敛去的杀气又翻涌了上来,而且更冰冷阴沉。

    瑶英捡起自己的匕首,塞回长靴,拎起长鞭,上了马背,身姿娇弱,但脊背挺直,脸上神情坚定。

    “哥哥,认识你的时候,我没想到……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轻轻地道。

    不等李玄贞说什么,瑶英扬鞭催马,毫不犹豫地从李玄贞身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