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与娇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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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喜

    “赵大夫,您就不能快些,再快些。”

    周窕心系姐姐,步子不大,但迈得快,时不时催催身后跟着的中年男人。

    赵大夫紧赶慢赶,进了院,扶着门框喘着气道:“姑娘,先说好,日落后看诊,诊金两算。”

    “晓得了,晓得了,快进屋吧。”

    周窕把人带到大门敞开的堂屋,就见周窈坐在桌边,周谡立在她身旁,拿了块甜糕哄她吃。

    周窈原本是有些饿的,可开窗闻了后院那股味儿,整个人就不好了,即便甜糕软软糯糯,看着就好吃,她也无心下咽。

    “娘子想想有无特别想吃的小食,为夫给娘子寻来。”

    “不管我想吃什么,夫君都能寻来?”周窈这嘴,又控制不住地为难人了。

    周谡笑笑:“若要吃宫里的御膳,为夫现下可寻不来,怕是还要再等等。”

    闻言,周窈不以为然:“夫君就会说好话。”

    能不能实现,就是另一回事了。

    周谡仍是哄:“娘子爱听就好。”

    夫妻俩旁若无人,这恩爱秀得过于自在,尴尬的唯有客人。

    周窕这个亲妹妹都看不过眼了,狠狠咳嗽了两声,提嗓子道:“赵大夫,别客气,快进来坐。”

    周谡这才将目光转开,看向走过来的男人,朝他淡淡一笑,却没相迎,而是拿了块薄帕子,覆在了周窈手腕上。

    赵大夫看男人这架势,十足贵人家的做派,不由打趣道:“不若我就站在门口,牵根丝线进来,线上诊脉可好?”

    周谡听后,竟是露出赞许的神色:“赵大夫若有这等技艺,并能诊断准确,倒也不无不可。”

    赵大夫顿时气结,哪里来的狂人,脸皮恁是厚得堪比城墙。

    周窈见赵大夫面色不对,轻扯男人衣袖,示意他收着点,莫太过了。

    “我夫君孩儿心性,嘴坏,心是好的,赵大夫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周窈人美,性子和善,温温柔柔,讲的话也中听。赵大夫面色稍霁,瞥了周谡一眼,哼声道:“心好不好,看不出来,嘴坏,倒是真。”

    周谡这会儿又好脾气道:“大夫说得都对,快给我娘子诊脉吧。”

    周窈伸手搁在桌上,腕上依然盖着帕子,隔着布料,赵大夫静心把脉,面上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周窕性子急,等了等,等不住了,便催问道:“大夫,诊得如何了?我大姐什么毛病?千万不能是绝症啊!”

    乌鸦嘴。

    周谡把小姨子打发走,叫她去厨房守着,看爹要敷用的药膏熬好没。

    周窈仔细觑着大夫神色,心情亦是紧张无比。即便自己再如何粗心,但身体和情绪上的变化骗不了人,加之周谡待她愈发周到,多少也能猜出自己这状况是因何而起。

    要问周窈心情如何,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但老周家,确实需要个孩子。

    夫妻俩均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赵大夫,直至他微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面目变得愈发和悦,一开口就道了声恭喜。

    二人高高提起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周窈捂着自己依旧平坦紧致的小腹,只觉不可思议,她这就有小娃娃了。

    就跟大白一样,将来也要大着肚子,生娃娃。

    这一回,周谡不再冷漠,拉着赵大夫问询了不少女子怀胎的注意事项,可以说是事无巨细,比学子寒窗苦读还要认真。

    赵大夫收了满满一荷包的诊金,亦是和颜悦色,颇有耐心地一一告知。

    周窈这个新鲜出炉的孕妇反倒更像个事不关己的路人,眨巴着眼,瞅着两个大男人兴致高昂地聊女子怀喜的种种,只觉荒诞,又好笑。

    周父拄着拐杖,慢悠悠从里屋走出来,听到这一大喜事,一个激动,手一抖,险些就把拐杖甩出去。

    周窈忙起身迎上去,扶着周父将他稳稳搀住,周父当即就要拉开她:“你去坐着,不要乱动,也不许走这快,磕哪摔哪了如何是好。”

    周父生怕女儿年纪轻,不懂女子怀孩子的不易,絮絮叨叨,一讲就是一大堆。

    屋里三个男人都在谈这,唯她一个女子避之不及,干脆拿着肚子当挡箭牌,回卧房歇着了。

    周卓喂完了牲畜,又打扫完了,一身的汗,冒着热气进屋,扯嗓子就要喊。周父一拐杖挥过去,低声斥:“你以后不许再大呼小叫,若再这般吵吵嚷嚷,就自己搬了铺盖睡到院子里。”

    “爹啊,我都老老实实把活干完了,连个话还不能痛快说了。”周卓为自己叫屈。

    先一步听闻喜讯的周窕幸灾乐祸道:“谁让你嗓门大,吓到咱小侄子如何是好。”

    周卓尚未反应过来,左转右看,奇了怪了,哪里来的小侄子。

    周窕看着胞弟那副傻样,捂嘴呵呵直乐。

    怪不得总被先生说,这脑子,也忒笨了。

    送走了赵大夫,周谡回到卧房,伸手轻推了下房门,又带上,勾手敲了敲,再推开。

    这一举动做完,自己都觉自己傻气。

    周窈半躺在床上,要睡不睡,听到男人进屋的声响,睁开了眼睛,直直看着他。

    周谡被小妇盯着,有些莫名,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笑着缓解气氛。

    “娘子看为夫,今日比之昨日,是否更俊了。”

    话一出,周窈一脸无语,不再看男人,转过了身,百无聊赖地用手指轻抚被单上穿着大红肚兜的胖娃娃。

    这东西兴许还真有些灵验,换了不到半个月,居然就怀上了。

    “为夫看娘子,却是一日比一日更美。”

    周谡立在床边,俯下了身子,对着周窈耳畔呵气。

    周窈耐不住热,撑着胳膊坐起,转身面对男人,似笑非笑道:“夫君可是如愿了?”

    “托娘子的福,咱一家子都如愿了。”

    周谡沿着床边坐下,长臂一伸,松垮垮地环住小媳妇,低头在她额上亲了又亲。

    他这一生,二十余年,曾经至贵,也遇过极险,可无论何时,无论怎样的心情,到了这一刻,都显得微不足道。

    唯有怀中娇娇软软,孕育着他子嗣的小妇人,才让他真真切切体悟到了自己活着的意义,以及打拼之所在。

    周窈往男人怀里靠紧,听着他律动有力的心跳,只觉分外安心,唇角更是不自觉上扬。

    “夫君很高兴?”

    周谡恩了声,道:“高兴坏了。”

    “那往后夫君可得更努力才成。”多了张嘴,又要多出不少开支了。

    周谡自是应允,且以此为乐子打趣道:“有个财迷媳妇儿,为夫不想努力都不成。”

    “哪里是财迷,是勤俭持家,温良贤惠。”周窈为自己辩解。

    周谡无不应是:“为这个家,娘子操碎了心,着实不易。”

    “你知道就好。”周窈不在乎自己做了多少,有多不易,只要有人懂她,知晓她的付出,她就觉得值了。

    哄睡了媳妇,周谡又凝视媳妇恬静美好的睡容好一阵,方才起身,到外面堂屋,把周家几人都叫上,谈谈家事。

    “娘子如今要以养胎为重,不能操劳,往后家中事务,我们几人要多分担,让娘子放心养胎。”

    周谡一说,周父当即表示同意:“我这腿好多了,可以多做做。”

    “我也可以,”周卓态度积极,拍胸脯道,“往后给牲畜喂食,打扫圈舍,这些脏活累活全都交给我了。”

    周父立马否了:“不行,你还要读书,学业最重要,不能荒废了。”

    周卓满不在乎:“没事儿,先生给我放了长假,我现在有的是空闲。”

    闻言,周父呼吸一滞:“放多久?”

    周卓一愣,挠挠后脑勺:“没说,估计是看心情了。”

    周父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拄着拐杖站起,朝不争气的儿子挥过去。

    “先生那是给你放假?那是不让你去了!你个小兔崽子,怎么就是不知道学点好,读不成书,你就只配给人当牛做马,累死累活!”

    刚出了个大喜事,闹心事就来了,大起大落之下,周父情绪异常波动。周窕跟周卓靠得近,周卓猴子似的躲来躲去,那拐杖打到周窕身上,疼得她哇哇叫。

    “你个死二狗,闯了祸还藏着掖着半天,看爹不打死你。”

    周谡冷眼瞧着一屋子的鸡飞狗跳,本不想管,可担心闹太大,吵到媳妇,不管又不行。

    周谡大步走上前,伸手握住拐杖,将周父拦下:“爹先别急,问清楚是怎么回事,看看能不能挽救?”

    先生也是人,也要吃饭,无非多送些束脩,再说些好话哄哄。

    “你说,你让他说。”过于激动,周父声音都在发颤。

    周卓抓耳挠腮,在姐夫不冷不热的目光下,硬着头皮道:“我把先生收藏的那幅春游图,不小心,不小心当柴火烧了。”

    “什么!你你你疯了不成!”连周窕都知这位谈先生是个画痴,可以三日不进滴米,却不能三日不赏画。毁了人家珍藏的名画,无疑是要人的命。

    周父更是气得说不出话了,直指着不肖子,恨不能打死了算。

    听到这,周谡也是面色微沉,看这不着调的小舅子,愈发想揍了。

    他家娘子这十七年是如何熬过来的,只要想想,就忍不住想去抱抱她。

    作者有话要说:  捉个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