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与娇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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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趣

    周父尚在气头上,看儿子就跟看仇人似的,恨不能一巴掌拍死。

    周窕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不煽风点火,已经算她克制。到最后,还得周谡这个被小舅子背后说了不知道多少次坏话的姐夫,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地出面帮他摆平。

    不过,在押着小舅子去找谈先生负荆请罪前,该审的,还是得审清楚。

    周窈要养胎,需平心静气,周谡不欲惊动她,把小舅子拎到了打铁铺。

    男人手一甩,闪着森森寒光的大刀当一下砸到桌面上,胆小的可能就要吓得心跳一颤了。

    周卓却是盯着大刀,眼里露出浓厚的兴趣,伸手就去握住刀柄。

    大刀比自己想象的沉,周卓使力不够,险些没拿住,但他几下摸索,很快就找到了着力点,将足足有二十斤的大刀握在了自己手中,还像模像样地挥了两下,满脸兴奋。

    “姐夫,你啥时也给我做一个。”

    十四岁的少年,看着身形单薄,还未长成,好似手不能提,可出乎意料地,却能拿动这样的大刀。

    不止是周谡面露异色,李铁瞧见了,更是惊得啧啧直叹:“你这小舅子有点意思,小小年纪,有如此力气,再长个几年,岂不更了得。”

    周谡微微惊讶过后,又恢复如常,目光淡然地看着周卓,不让他转移话题。

    “说罢,你是真蠢,还是故意为之,在学堂里不如意,就报复先生。”

    周谡身为男人,也是从十几岁过来的,也曾如周卓这般自以为是地胡作非为,少年那种脆弱又好强的自尊心,他更能懂。

    周卓听到周谡这话,目光一闪,还没成长到完全可以掩藏心事的年纪,被男人揭了底,更是有些恼羞成怒。

    “是又怎样?他天天说我这不好,那不行,还动不动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我手心,我就烧他一幅画又怎么了?他能打我,我就不能反抗了?”

    周卓心里亦是觉得委屈,憋了一肚子的苦水,家里又无人理解,只叫他要好好地学,不可胡来。

    说着,少年郎仰面,把眼眶里打转的点点水光憋回去。

    李铁一旁看了,倒是颇能理解:“这要是人人读几年书就能读出来,那不得满大街都是秀才,举人了。哥哥我就会认几个字,做不来学问,不也混得好好的。没事,小兄弟,想开点,有句话怎么说的,东边不亮西边亮,兴许你将来比那些读书人还了得呢。”

    周谡看了李铁一眼,快三十了还是老光棍一个,有脸说自己混得好。

    “姐夫,你这回帮我,往后我都听你的,再也不告你黑状。你指南,我绝不往北,撞死在墙上也不回头。”

    周卓确是不傻,心里明白得很。自己这回把亲爹气大发了,若再被押着去见先生,以后日子只会更难过。

    大姐和周父一个态度,二姐更指望不上,周卓如今也只能找这个让他各种看不惯的姐夫了。

    周谡一语不发地盯着周卓,原本是半点瞧不上这个只会惹事的小舅子,如今再看他,倒也有些可取之处。

    “无论如何,悔过书是推不了的,你去后屋,态度端正,好好地写。若我这边过不了关,以后的事不谈。”

    到底还是松了口,周卓一听有戏,哟嚯一声叫起,一蹦三尺高,几下就窜进了屋里。

    “姐夫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反省的。”

    人进去了,话还未完全落下。

    李铁瞅着实在好笑,对周谡道:“你这小舅子实在对我脾气,要是真不读书了,就留我铺子里。干我这行,不说发大财,只要勤快点,养家糊口是不愁的。”

    “再说。”周谡应付道。

    小舅子的主,还真不是他想做就能做的。

    “反正我话放这里,你回去劝劝你媳妇,老丈人,莫把孩子逼太紧了。”

    说完这出,就谈正事,李铁拿出一沓稿纸,上面画着各式兵器,手往纸上弹了弹。

    “还是衙门的银子好赚,你瞧,这不又来生意了。”

    周谡拿过来,一张张的看,比之前常用的刀具,这回又多了几样,有□□,还有□□。

    看过以后,周谡丢回桌上,漫不经心道:“一个县衙能有多少人,也无大事,做这么些,用不上,搁在仓库里积灰。”

    “这你就不晓得了,”李铁自诩有内幕消息,洋洋得意,瞧了眼门口,凑近周谡小声道,“哀崂山那边不是闹匪患吗?这些贼子当真是胆大,居然跑去清河县,劫持了刺史家的公子,还狮子大开口,放话索要千金,不然就撕票。”

    见周谡不语,李铁以为他震惊到了,还安抚道:“你也莫太担忧,那些山匪挑得很,只劫有家底的,咱这些平头百姓,他们是瞧不上的。”

    半晌后,周谡不紧不慢道:“绑架刺史公子的,当真是哀崂山的?”

    “不然呢?整个清河县,不就那一片闹匪患,搞得人心惶惶,宁可绕远路,也不想经过那片。”

    李铁絮絮不止,周谡沉默听着,待到店铺打烊后,不多逗留,领着小舅子回家。

    周卓把写好的悔过书给姐夫看,周谡一眼扫过,不做评价,只道:“回去再给爹过目,他通过了便可。”

    周卓顿时垮了脸,周谡冷眼瞥他:“要谈以后,也得爹先消气。”

    闻言,周卓又恢复了精气神,小跑起来,挥手道:“我这就给爹看去。”

    周卓前头跑没了影,周谡后面慢腾腾地走,到了家里,饭菜已经做好,但无一人上桌,都在等他。

    周窈站在周父身边,手里拿着小弟写的悔过书,正在看,见周谡进来,抬头看了看他,却没说什么。

    周父脸色有所好转,但仍是不太开心的样子,人到齐了,也只淡淡说声开饭。

    用完饭后,周卓难得表现一回,忙着收拾碗筷,脚步麻溜地一锅端回厨房去洗,唯恐晚了一步,又被留下训话。

    “那我就去烧水。”周窕也不甘人后,几下就跑了。

    周父看了,直叹气:“我是管不动了,以后还得你们夫妻俩多费心。”

    说罢,周父拄着拐杖回屋。

    周窈也起身回屋。

    周谡到后院继续搭简易马棚,地方实在太小,养了牛和鸡,又买了两头周父惦记着的小羊羔,实在剩不了多少空地,只能先委屈奔雷了。

    周谡拍拍马背:“你且委屈几日,等换了大宅子,就有地方走动了。”

    周窈推开窗,就见男人站在墙边,低头像是在跟马讲话,当真是看重,就没见过这么爱马的人。

    不过,当今天子好像也是爱马成痴,不然也不会因为一匹宝马,就破格提拔罪臣之子。

    想到这,周窈摇头笑了下,天子何等尊贵,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男人这一待,就是好一阵,周窈都已经洗完澡了,他才过来,就着周窈剩下的水囫囵擦了个身。

    周窈看不下去,拿过帕子给他擦洗后背,周谡舒服地喟叹道:“娘子别光擦后面,前头也要照顾到。”

    话里,意有所指。

    “自己顾,”周窈把帕子扔水里,自己坐到一边,看男人泡在水桶里,正是最松懈的时候,“夫君可有寻到踏雪?它当真知道如何回家?”

    “养在乡野里的畜生,若不记路,早就命丧野兽肚子里了。”周谡闲适地回。

    周窈想想也是,只能暂且放下,换别的问。

    然而周谡先出声道:“阿卓那边,爹是何打算?”

    “你方才也听到了,爹说不管,是真不想管了。”提到这,周窈也愁。

    周窈并没指望弟弟能有多大出息,读几年书,有个童生的身份,也比现在强点,起码说亲时,人家也会高看几分。

    “人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们越惯着,事事给他张罗好,他只会更加抵触。”周谡起身,露出线条结实流畅的腰腹,随手往身上擦几下就迈了出来。

    周窈别开眼,等男人穿上了她新做的薄棉无袖褂子,她才转了回来,忽然道:“夫君觉得阿卓这书是读,还是退了,若不读书了,又该做何?”

    “娘子想听真话,还是好话?”周谡反问。

    周窈笑笑:“真话,最好就是好话。”

    周谡也笑:“我觉得好的,娘子未必觉得。”

    “那就先说说夫君觉得好的。”周窈亦是从善如流。

    夫妻之间的趣味,有时也体现在这些无伤大雅的嘴仗里,别的夫妻怎样相处的,周谡不知,他只知,这样的日子,是自己想要的。

    周谡把媳妇拉过来坐下,不让她站久了,一手轻轻盖住她尚未显怀的小腹,缓缓道:“阿卓这样的性子,需要打磨,拘在家中不可能有大出息,真正的男儿,都是在外闯荡出来的。”

    周窈一听,当即摇头:“周家就这一个男丁,不能有闪失。”

    周谡只觉好笑,他这妇人时而开明,时而又守旧,尤其在周家香火传承上,异常固执。

    “娘子这样说,腹中孩儿可要不高兴了。”

    早就说好了,孩子姓周,无论男女,既然随周姓,自然也是要继承周家香火的。

    周窈觑着男人神色:“夫君当真不在意?”

    即便失去了记忆,想不起来原来的身份,可让孩子随母姓,是个男人都很难做到毫无芥蒂。

    “姓甚名谁,不都是你我的孩儿。”周谡是真豁达,看得开。

    周窈听后心头更是暖暖,身子靠向男人,偎进他怀里,软软道:“夫君真好。”

    “那娘子可得对为夫更好。”周谡也是顺杆子往上爬。

    周窈在男人怀里闷闷笑了,就是不应他。

    说了会话,周窈便困了,闭上眼,很快就睡着。周谡将她抱上床,摆弄好四肢躺平,天热了,怕她受不住,只拉了一件长袍盖住她的腰腹。

    周谡自己却了无睡意,灭了油灯后,静静守在床前。直到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他才起身,缓步出屋,轻轻带上房门,走得悄无声息。

    屋内,周窈睁开了眼睛,望着黑黢黢的周遭,久久无语。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入v,赶紧存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