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江玥讲到这，我顿时恍然大悟。

    大姑压根没受伤，腰上的淤青，多半是怕我跟她算账而准备的苦肉计。

    “是我大姑。一定是她怀疑白鹭给我打电话，所以趁我住院，删了未接来电，发了短信。她有我公寓的钥匙。”

    我语无伦次地急急解释：“你看了新闻应该知道，那些天发生了很多事，我很烦，白鹭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把手机关了静音在睡觉。你们半夜找我的时候，我正好去我爷爷家，想求爷爷让我娶白鹭，走得太急没拿手机。后来我被爷爷打进了医院，第二天早晨回不去。”

    江玥完全愣住了，过了半天才接着说：“虽然我当时没想到有这么多巧合，但也怕刺激小白，没敢给她看短信。可她不死心，第三天又去你公寓找你，听物业和邻居说你搬走了，还想去商家找。我怕商家的人对她不利，实在没办法，只能给她看短信。”

    “刚看完短信，小白什么也没说，特平静地跟我回家了。后来我去上班，她居然自己偷偷在地下室割腕了。幸好我发现及时。后来我骂她傻，问她干嘛为你这样的人渣寻死。结果她说欠你一条施晴的命，想还你两条。”

    “不过，她也懂事。出院以后怕我担心，还反过来安慰我，说她死了一次，就算已经跟你两清了……”

    “我从来没为施晴的死怪过白鹭。”江玥话未说完，我急忙继续说：“为了娶她，我跟爷爷闹翻了，爷爷要我净身出户。离开商家以后，我一直在找她。除了今天，我每天送快递的时候都到处贴寻人启事。不信你随便带她去附近的居民楼看。”

    “她去哪看阿？”江玥摇着头，深深叹了口气：“尽管她从头到尾都没提过一句你和你家的事，也没表现出来过害怕。可是到现在，她连街对面的超市都不敢自己去。傻子都看得出来，她怕你和你们商家的人，又想除掉她肚子里的‘野种’。”

    是阿，我的白鹭，自己默默承受了多少误会、委屈、羞辱、阴影和压力。

    我居然还妄想，单凭一句我爱她，就能让她义无反顾地重新回到我怀里。

    见我愁眉不展沉默着，在旁边陪我听完整个故事的张星达，无比深沉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老商，别犯愁。我觉着有缓和的余地。小白都说信你了，只是还需要琢磨琢磨。你给她点时间，再求江姐多替你说几句好话。”

    我刚要点头，江玥却直接给我泼了盆冷水：“我可以帮你跟小白解释，但你别抱太大希望。小白说信你，绝对是真信你。你能猜到的误会和错过，她一定也能猜到。”

    “只是如果她选择你，余生就要跟你背后复杂的家庭周旋。离家出走没用，血缘关系断不了，你迟早会回去。你那样的家庭，勾心斗角，防不胜防，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必须为了自己、为了孩子，重新认真考虑，你值不值得她回去，她又有没有勇气和能力陪你走下去。”

    其实江玥的每句话，都是我真正担心又一直逃避的。

    以前我总是盲目乐观地认为，我不争，就能自保，也能保护我在乎的人。

    可结果却是，施晴死了，白鹭和我的孩子差点没了。

    谢过江玥，跟张星达离开托管班，到了串店，我脑子里仍旧萦绕着这些没答案的问题。

    我开始想，我坚持要娶白鹭，甚至不惜跟全家反目，是不是反而害了白鹭。

    我开始怕，是不是我注定只配夜夜笙歌、玩世不恭，不能真心去爱任何人。

    正当我一杯一杯喝着闷酒，快要想破脑袋的时候，一碗滚烫的羊汤，忽然临头浇了下来。

    我吃痛地惊叫一声，醉醺醺地抬起头，在兄弟们的咒骂声中，模模糊糊看见一个面熟的年轻女服务员，正用一双盈满滔天恨意的凤眼，睚眦欲裂般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