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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老子他妈结婚了

    凌晨四点半,我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吹醒了。

    迷迷瞪瞪睁开眼,看见白鹭心事重重地站在窗外的阳台上,我顿时精神了,急忙下床抓了条毯子,走过去给她披上,想问她怎么不睡觉出来看风景。

    结果不等我开口,她忽然赌气一般,本能地大力耸肩挣开了我。

    我发懵地裹住她充满抗拒的身体,贴近她的耳根轻蹭着,问:“怎么又自己躲起来生闷气?我到底哪惹你不高兴了?难道昨晚伤着你了?”

    白鹭似乎这才回神,放松戒备,僵在我怀里摇头:“没。”

    实在搞不懂白鹭从昨晚开始就忧心忡忡的原因,我扳正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脸面向我,微微屈膝,正色地盯着她的眼睛:“我说过,别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我哪错了,你得告诉我,我才能改。”

    白鹭显然不打算跟我说实话,继续将强颜欢笑进行到底:“真没事。就是突然换了地方,我有点睡不着。”

    见她眼神闪烁、遮遮掩掩,我怕管不住自己的暴脾气,只好搂她进屋,转移话题:“待会儿大家都起了,我就去跟爷爷要户口本,民政局一开门,咱俩就把证领咯。”

    我真没法等了,白鹭的态度,荆奕铭那些话,总让我觉得不踏实。

    只有马上跟她烙在一张小红本上,我才能确定她全身心地属于我。

    多半也怕结婚的事再生变故,白鹭不声不响地点点头,乖乖陪我睡了个回笼觉。

    各怀心腹事,我俩睡得都不踏实。

    约莫过了两个多小时,屋外有了保姆忙碌的响动。

    我立刻起床洗漱,穿戴好去敲了爷爷的房门,张口就说:“您老人家的要求,我和白鹭都依了,您是不是该给我户口本,让我俩去领证?”

    爷爷也刚起床没多久,坐在轮椅里,不出所料地推说:“我既然同意让你娶她,就不会反悔,你急什么?”

    听爷爷的语气里带出了些许怒意,荆圣美连忙轻抚着爷爷的胸口劝:“振海,别动气,他要户口本,您给他就是了。”

    原本我以为事情发展到这,都能如我所愿了。

    谁料半路杀出个荆奕铭,站在爷爷的卧房门口,对我冷笑:“职工幼儿园的企划案还没写,又开始惦记户口本了,能不能让大家省点心?”

    我急了:“成。要省心是吧?我马上带白鹭走,你们权当我俩没回来过。”

    说完我转身直奔昨晚留宿的卧房,作势要叫醒白鹭回出租屋。

    没错,我不是真想走,只是在试探爷爷。

    幸好还没走几步,爷爷便叫住了我:“站住。”

    我回头,等着爷爷妥协。

    荆奕铭却唯恐爷爷顺利交出户口本,不死心地为难爷爷:“爸,您真打算由着他胡闹吗?还是说,您已经放弃他了?当初我要娶白鹭,您可不是这样对我的。”

    荆奕铭后面的话,显然是在对我说。

    他在暗示我,娶白鹭,意味着失去在商家、在耀禄的地位。

    他在警告我,无论如何,我都没法保护白鹭。

    我越来越搞不懂荆奕铭了。

    他明明满口不爱白鹭,干嘛百般阻挠白鹭嫁给我。

    而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正疑惑不解地怒视着荆奕铭,荆圣美忽然扭动着腰肢,款步走到我身边,塞给了我户口本。

    紧接着,我听到爷爷语气不明地告诫我:“你和白鹭的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在社会上的狐朋狗友,最好尽早断了联系,尤其是不要再和姓慕的人扯上任何关系。”

    爷爷口中咬牙切齿的“慕”字,不由让我一惊:“您怎么知道……”

    “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记住我的话就好。我能让你白鹭进这个门,自然也能让她永远滚出这个门。”爷爷懒得废话一般,向我发出了最后通牒。

    于是,我因为害怕触及自己不愿面对的某种真相,干脆再次把心头的疑惑放置在了一边。

    反正户口本拿到手了,我终于可以娶白鹭了。

    不愿重复昨晚那顿饭的胆战心惊,没等保姆准备好早餐,我便以去民政局排队为由,带着白鹭匆匆离开了商家。

    似乎彻底时来运转了,从坐进爷爷送我的那台新车,到抵达民政局签字盖章,一切进行得无比顺利。

    攥着小红本走出民政局,我整个人都觉得很不真实,翻来覆去地看着我俩的照片和名字,不可置信地喃喃重复:“这就是结婚证?咱俩真结婚了?”

    “嗯。”白鹭红着脸挽住我,轻轻地笑。

    “你现在是我媳妇了?是商太太?是小小白他妈?”我再重复,直直地望着白鹭,仔细确认,面前眼神清亮的少女,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母亲。

    “对。”白鹭含笑点头,表明觉得我兴奋过头了。

    可我才不管这些,更疯狂地把她抱起来,举高高,转圈圈:“你他妈嫁给我了!你和小小白都他妈是我的了!”

    白鹭稍显惊恐地拍着我的肩膀,轻声尖叫:“小心,小心孩子。”

    我总算恢复了半分理智,温柔地放下她。

    直到搂着白鹭坐回车里,我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老子他妈结婚了。”

    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发泄身体里乱窜乱涌的激动。

    当初知道白鹭怀孕、知道白鹭的孩子是我的、后来找到白鹭,我都没这么开心。

    白鹭有些受不了我的夸张言行,摸着我的鼻子笑我:“幼稚。”

    我顺势抓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千万遍地细细吻着她的手背,虔诚起誓:“从今往后,我绝对会对你比以前更好,我会让你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而明明是这么波澜壮阔的承诺,白鹭却像被触到了心底隐藏的痛点,倏忽收拢笑容,抽回手扭过了头。

    我难以理解地轻轻摸着她脑后的头发,不厌其烦地问她:“又怎么了?”

    她转回头对我奋力微笑,泪水却排山倒海地顺着脸颊奔涌。

    我被吓到了,还没想好怎么安抚她,她猛地一头扎进我怀里,用力地抱着我,嚎啕大哭:“就算……就算结了婚,也还会离婚阿。”

    终于隐约明白了白鹭的不安,我捧起她的脸,轻轻吻去她满脸的泪,无比认真地凝视着她说:“离婚得有结婚证,回家我就把小红本烧了。这样,就算弄死我,你也休想离开我。”

    “会不会说话?什么死不死的?”

    白鹭充满不祥预感地给了我一巴掌,恶狠狠的,但我一点也不觉得疼。

    看着她唇角挂着泪珠的清浅笑意,车外被夏日艳阳蒙上白光的街道,显得遥远而模糊,只有我的白鹭,真实得触手可及。

    路边刚开门的手机店,音响里韩国男歌手用不标准的汉语在唱:有我陪你的天涯,有什么好害怕。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荆奕铭昨天、前天,两次夜会白鹭,给了她无数足以引起我们误会的“证据”。白鹭的恐惧和不安,都源于他的挑拨。

    当然,这都是一切已经彻底无法挽回以后,我才慢慢发现的。

    后来漫长的岁月里,我常常梦到这个永垂不朽的早晨。

    远方看不到尽头的柏油路面,泛着炫目的光芒。

    九点半的大太阳,在我们头顶洒满滚烫而恬静的喜悦。

    车子开得很慢很慢,恨不能将一路拖延成一生。

    我们微微出汗的手,重新握在一起,仿佛只要握得够紧,就能一直这样携手走到白头。

    抵达托管学校的时候,江玥和张星达收到我的喜糖,呈现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张星达捶着我先前被慕青峰踹伤的胸口,感叹:“够速度的阿。”

    江玥却略显担忧地问白鹭:“你不觉得你们这婚结得太草率了吗?你确定你考虑好了?”

    见白鹭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僵硬,我瞬间把爷爷的告诫抛诸脑后,迅速掏出爷爷昨晚赐给白鹭的卡,试图堵住江玥的嘴:“这钱你先拿去还给慕青峰,你的托管学校,我打算收购,改建成耀禄的集团幼儿园。到时候你做了园长,有耀禄撑腰,慕青峰应该不敢再难为你。”

    江玥愣了愣,接过那张卡,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别以为我拿你手短,这钱我会还的。如果你敢让小白挨欺负受气,我第一个支持小白离婚。”

    张星达尴尬地拉住江玥,劝:“江姐,大喜的日子,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不知江玥是听了张星达的话,还是看白鹭的面子,总算住口了。

    距离下午孩子们的放学时间还早,于是我决定中午请张星达和江玥吃顿简单的喜酒。

    出门前,我沉浸在初为人夫、初为人父的激越兴奋中,江玥在忙着跟张星达打情骂俏,以致于没有任何人留神到白鹭的心不在焉,那台陌生的电动摩托,迅速突然地冲向我们时,大家都没有一点点防备。

    万幸的是,张星达反应很快,动作敏捷地一手抱着江玥,一手拉着白鹭,把她俩推进了身后的楼道。

    至于一心想着白鹭,闪躲不及的我,自然而然地被迅猛的车速刮倒了。

    可电动摩托似乎依旧不肯善罢甘休,再次调头,笔直地向我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