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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溪风低了低头,在发烫的眼角抹了一下,穿过垂花门时,那婆子见溪风生了好模样,又连着两天去外院,凑过来八卦:“哟,溪风姑娘,你这常去外头做什么呢?”

    溪风连编一个借口的心思都没有,扯了扯嘴角,将一角碎银给了老婆子,也算买她个嘴严。

    以后恐怕也不需要再出来外院。

    而另一头,东堂小厨房里,烟雨端着三盏茶,心里默念老天保佑,走到书房。

    白羽给她打帘子,她抬起眼睛快速略过书房,窗边雕漆海棠花纹宽榻上,镇北侯府两个公子一左一右,大喇喇地坐着,世子爷则是坐在金楠木书案后,三人在聊什么,烟雨并没留意。

    她将木盘放下,茶盏分给世子爷和两位公子。

    陆天磊瞅了一眼烟雨,拿起茶杯抿一口,“咦”了声:“太淡了吧,世子爷,你这要求也太不高,这就是你说的手艺不错啊。”

    烟雨听着,世子爷竟还向两位公子称赞她的茶艺,更是胆子发怯,悔死了。

    时人煮茶加辅料,如何煮好一味茶,也是学问,烟雨不会,所以完全不敢加辅料,只能草草简单冲一遍茶,来应付这场面,偏生她被煮好的茶苦过,只想着越清淡越好,无功无过,因此喝到嘴里,也就没比白水好多少。

    秦浚也端起喝了一口,微微蹙眉,便放下茶盏。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烟雨。

    因和天成天磊两兄弟还有话说,他最终没说什么,只吩咐:“你先下去。”

    烟雨如获大赦,赶紧离开书房,就在烟雨前脚放下帘子,后脚陆天磊便忍不住追问秦浚:“上回不是有两个新来的丫鬟么,这是一个,另一个呢?”

    怕秦浚不知道是谁,陆天磊还比划着:“就高高瘦瘦,身段佳,脸蛋好看那个。”

    秦浚放在案上的手指点了点,停了一下,回:“她平时不在书房。”

    秦浚语气虽如常,但陆天成还是明显察觉到他隐约不满,也是,任谁房内的丫鬟被别的男人指指点点,总会不豫的。

    陆天成瞪傻弟弟一样,连忙把话题引回他们刚刚谈论的:“话说回来,你且待何时出发?”

    秦浚说:“我向母亲请安,你们等我片刻。”

    且说镇北侯府这两泼猴今日这般早来找秦浚,是为一件事——边关大捷,庆山书院在东郊有一个东苑宴,煮雪吃酒,白日放歌,吟诗作赋,京内不少公子哥也会前往,结交知己,做尽文人雅士快活的事。

    所谓庆山书院,是天下最大的学府,文人向往之所,远的不说,就当今首辅当年便是庆山书院学子,陆天成如今也在庆山书院修习,平日里学子们学业繁重,只有这时候,才得以放松片刻。

    但放松只是表面,总的来说,这种大宴,来去也就两种目的,结识人脉与展示才华,尤其是后者,历来文人集聚易出佳作,引起朝廷惜才之心,甚至能流传千古,岂不叫文人们心胸澎湃?

    可惜的是,秦浚不在庆山书院念书,他是自家请先生来教书。

    依陆天成看,忠勇侯夫人太拘着秦浚,按他娘亲的话,哪有夫人在孩子十几岁还这般管束孩子的?

    而以秦浚的思维,进庆山书院修习,或许过不了几年,就能名扬京城。

    因此,难得遇此盛会,怎么能不去?

    他们一早过来,就是要“押”秦浚去的,

    陆天成放下茶盏,这茶的滋味咂摸不出来,他的心已经飞到东郊去了:“阿浚,还请什么安呐,你就别犹豫了,跟我们走。”

    就像个暗号,陆天磊立刻从榻上跳下来,和陆天成两人一左一右架着秦浚。

    秦浚:“你们……”

    陆天磊高呼:“走咯!”

    看似被胁迫,实则秦浚自己脚步稳稳当当,丝毫没有不愿,只是示意白羽:“去雅元院说一声。”

    白羽得了令,他知道该怎么做,他先把手头的事做完,才拖拖拉拉到雅元院,又说镇北侯府两兄弟如何架走世子爷,他们小的没办法,只能眼看着世子爷被带走。

    总而言之,王氏知道秦浚去赴宴时,秦浚已经快马迎风,踏雪至东郊。

    却说溪风回到耳房,就发现烟雨趴在枕头上哭。

    她一路吹着冷风,也冷静了,将飞檐的事撇到脑后,问烟雨:“这是怎么了?”

    烟雨抬起头,眼角挂着两泡泪:“我做了件错事,我说出来你别生气好吗?”

    溪风按额头:“你说吧。”

    烟雨小声说自己冒充会煮茶,还得了世子爷的夸赞。

    溪风松口气,安抚说:“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过今天开始你要学煮茶,免得露馅。”

    见溪风这般温和,烟雨更难过了,声若蚊蚋:“还有一件事。”

    溪风动作一顿,烟雨不敢看溪风眼睛:“这件事,被东堂的夏月知道了,她还威胁我要听她的话。”

    溪风皱起眉。

    烟雨忙不迭地说:“对不起溪风,我真不是故意的,世子爷太温柔了,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说不是我煮的……”

    烟雨的脾气怎么样,溪风当然知道,夏月想拿捏烟雨,却肯定没想到,烟雨能直接把一切都和溪风摊开讲。

    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夏月第一次坑烟雨时,她们选择沉默,但这回,再沉默下去,就被人当成可以随意搓揉压扁的软蛋。

    溪风拍拍烟雨的肩膀:“不要着急,我有办法。”

    一听溪风有办法,烟雨立刻活回来,破涕为笑:“我就知道我的好溪风会帮我!”追问:“对了,办法是什么啊?”

    溪风戳戳她额头:“去找世子爷认错。”

    一听认错,烟雨害怕得直摇头:“不行不行!”

    她把夏月那套说辞搬过来,确实是这个理,欺瞒主子的下人,不管什么理由,都会失信于主子,更甚者,还会被赶出府邸。

    不过,在溪风看来,侯夫人是这样,不代表世子爷也是。

    世子爷不光样貌好,脾性也是数一数二的,温和如春风,伺候在他身边,其实很轻松,煮茶一事,既不涉及原则,不必如此担忧,直截了当认错反而是最好的,烟雨完全是被夏月吓懵了。

    溪风说:“既然你觉得不行,只有两种结果,第一,由夏月捅给世子爷……”

    话还没说完,烟雨抢着回:“那不行,那更不行。”

    溪风斜睨烟雨,她昨夜没睡好,眼睛的双眼皮褶子有点深,衬得杏眼更加柔媚,却无奈地看着烟雨。

    烟雨嗫嚅:“还有一种呢?”

    溪风缓缓说:“第二种,你从今天开始学煮茶,还要在七日内能煮好茶。”这事拖不得,七天是溪风能给的最长期限。

    可烟雨缩了缩肩膀:“七十天或许还可以。”

    如此,此路又不通,溪风料到了,便说:“所以我们只能去找世子爷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