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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接下来的一年,侯府要连嫁三个女儿。

    换做别人家这样嫁女儿,主母多少会被诟病不会主事,甚至怀疑主母苛待孩子,这般着急赶走孩子,但忠勇侯府的情况,确实特殊。

    京里都知道,边疆缺不了忠勇侯,当年他生身母亲去世,甚至没能回来尽孝,所以,趁着边疆太平,侯爷在京,侯府赶紧能嫁几个女儿就嫁几个,总不能到送嫁时,父亲不在。

    这其中,两位嫡女嫁得最好,大姐儿甚至嫁给陆国舅的亲孙子,再加上陆氏在朝中的分量,忠勇侯府一时风头无两。

    三月,雪地消融,大地回春,桃花纷飞,大姐儿出嫁的日子在十八,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忙过送嫁,琳琅轩暂时得以休息,世子爷带着白羽,去参加酒席,青石则留在琳琅轩。

    烟雨咕咕叨叨:“我可算懂你为何和白羽关系好一点,这个青石,真可恶!”

    她回想最近,她每次做错什么,青石就在世子爷跟前,夸张地指出来,还好世子爷脾气好,不然,她早就被赶出琳琅轩。

    溪风只好劝:“所以你要提起几百个心,伺候时,多加小心。”

    烟雨微微撅起嘴,低声说:“要是你能把你一半的谨慎送给我,就好了。”

    溪风笑:“我倒是想送。”

    烟雨立刻抱住溪风胳膊:“我的好溪风呀!话说回来,你听说没,就是那个谁的事。”

    溪风困惑:“那个谁?”

    烟雨:“那个啊!”

    溪风:“……”哦,飞檐。说来好笑,自从她和飞檐之间疏远后,烟雨就不再提起这两个字,好像会伤害到她。

    也算烟雨难得的一点小细心吧,溪风便说:“你说他?”顿了顿,“他怎么了?”

    烟雨瞧着溪风没有不开心,才说:“听说他骑术精湛,被侯爷夸了好几次,后来又说他射箭准头好……总之,他现在在侯爷身边做事,已经除去奴籍,他想参军,但听说啊,侯爷说他有天赋,打算让他直接成为侍卫呢,那可比当兵体面多了。”

    飞檐的逆转,也是如今内外院讨论得最多的事,直教人羡慕不已。

    烟雨小声说:“要不,你再和他?”

    溪风戳戳她的脸颊:“不可能了。”

    烟雨嘟囔:“那多可惜啊,早知道今日,我就不劝你……哎!这般福气,怎么就溜了呢!”

    溪风摇摇头,实则就算当时烟雨劝了,结果也不会有变化,因为没走出那一步的是飞檐,不是她。

    时也命也,非她之所能,她已经尽力了,如今,听说飞檐有这般际遇,她不为自己可惜,也会祝福飞檐,希望经过此事,他不要再妄自菲薄。

    仅此而已。

    溪风的淡然,直到第二日,看到窗台放着一个绣白鹤祥云赤色地的荷包,从里面倒出十两银子时,再禁不住,微微湿了眼眶。

    若真能不在乎了,当初也不会跑去寻他。

    可是他伫立的脚步,终究让她心寒。

    这个荷包是当时,她丢还给飞檐的,里面还有飞檐几年给她的五两银子。

    现在,变成十两银子。

    依她对飞檐的了解,他虽沉默封闭,但越是如此,越容易用情至深,她蓦地想起他深邃的眼眸。

    兴许,他还是放不下。

    溪风暂时把荷包收起来,不动声色。

    而另一头,青石没跟去大姐儿的婚宴,倒跑到五姐儿那蹲着,终于看到朝霞,忙招呼着:“朝霞姑娘!”

    那次朝霞拦过青石后,又找青石几次,青石都假做不知,眼下轮到青石找她,她也把姿态端得高高的:“哦哟,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呀。”

    青石赔罪好几声,见朝霞终于肯好好听自己说话,才满脸懊悔:“我真是后悔,当时没听你的话,把那溪风赶出琳琅轩!”

    朝霞有点惊讶:“怎么了这是?”

    青石就说出除夕的事,当然,隐去他说的那些冒犯的话,只说溪风以为他要对烟雨不轨,竟骂他恶心,还威胁说,要说给世子爷。

    朝霞也是个聪明的,知道事情肯定没青石说的简单,她抱着手臂:“然后呢?你们闹僵了?”

    “嘁,”青石说,“我倒是大人不记小人过,但她过分了,我怀疑她同世子爷说我干过这种事!他娘的!”

    朝霞:“不应该吧?无凭无据的,你不是很受世子爷信赖?世子爷会不信你?”

    朝霞的一连串反问,把青石问哑了,青石忙硬声硬气:“那当然不会,世子爷还是信我的!只是……”

    只是像这次,世子爷居然带白羽去宴席,而把他留在琳琅轩。

    他怀疑世子爷是有心这么做的,不然以前,都是他跟着世子爷赴宴啊,何况,以前同在琳琅轩的飞檐,扫了几年马厩,竟被侯爷提拔,两相对比,这一下这样的,叫他脸面往哪搁?

    定是溪风害的,他和琳琅轩大家交好,唯一交恶的,只有她。

    可事实上,秦浚选择带白羽,是因为白羽稳重,不会随意与一些世家公子身边的小厮勾搭,有一回,青石甚至大肆评判世家姑娘的样貌,十分无礼,被秦浚呵斥过,还不以为意,已让秦浚厌烦。

    然青石只怀疑是溪风嚼舌根,害自己失信于世子。

    朝霞思索:“你想怎么对付溪风?”

    青石想了小几个月,都没想到好法子,如今就是来找朝霞当“军师”,说:“世子爷身边有我就没有她。”

    只听朝霞说:“那还不简单。”

    但是她停下来,就是在等青石开条件。

    青石忙说:“等她走了,我一定帮你换到世子爷身边,如何?”

    朝霞:“空口无凭……”

    青石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这是世子爷身边小厮才有的玉佩,能凭此做很多事呢,我暂时抵在你这儿,事成之后,再还给我。”

    倒是有诚意。

    朝霞把玩玉佩,说:“我只是想啊,先前,翠柳姐姐和红樱姐姐,就是因为行为不端,妄图攀上世子爷,就被赶出侯府……”

    一句话,立刻给青石指了一条路,没错,溪风本就能进世子爷的寝卧,如果这时候碰巧世子爷在更衣沐浴,那定会叫世子爷厌弃。

    他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就没想过呢!我这就去!”

    朝霞扯了一把他的衣服,说:“等等,回来,紧张什么,要看时机的,我觉得你可以这么做,首先,必须得把白羽和烟雨撇开……”

    青石点头,又点点头。

    朝霞再三叮嘱:“这种事,只能做一次,溪风性格谨慎,一次不成就没有以后了,所以你自己掂量着啊,要有耐心。”

    青石说:“好。”

    朝霞捻着玉佩,迤迤然离开,至于成不成,就看青石的了。

    自这日起,青石就一直琢磨着时机,等到他心都发焦,终于,真叫他遇上了——

    四月晚春初夏之交,倒春寒,十日这日,烟雨害了风寒,青石让白羽又去验收笔纸墨条,琳琅轩的下人们各忙各的,世子爷下午要和侯爷拜访镇北侯府。

    秦浚放下书卷,按了按眉间。

    他对青石说:“备热水,我要更衣。”

    青石醒醒神,这快一个月了,再没有比这,更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刻!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让人备好热水后,又借口拿香胰子,离开寝卧,连忙去找溪风。

    此时,烟雨刚出过一回汗,睡得正沉,平日圆圆的娇憨脸蛋,看着都瘦了一小圈,格外可怜。

    溪风心疼,拧干条手帕,仔细给她擦着脸,忽闻屋外“砰砰”敲门声,她皱起眉,立刻站起来去开门,就怕把烟雨又给吵醒了。

    叫她意外的是,门外居然是青石。

    青石不耐烦地说:“溪风,世子爷叫你端茶过去。”

    除夕夜之后,青石说话就一直这样,溪风只说:“等会儿……世子爷不是要沐浴么?”

    寝卧叫热水的动静,耳房还是知道的。

    她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而青石则说:“快点儿,世子爷说要喝完茶,再沐浴。”

    一直是青石或白羽服侍更衣,他这般说,也没什么不对,况且近来,世子爷确实爱饮茶,往日里一天三四盏,如今一天七八盏。

    因照顾烟雨,溪风有些许疲累,心道是自己多想,便说:“我这就来。”

    她给烟雨换掉额上的布巾,匆匆去东堂,取了温在炉上的茶,满上,她走到寝卧门口,叩叩两声,听到屋里传来世子爷的声音,推门而入。

    世子爷不在榻上或者椅上,倒是侧间,隔了一道屏风,屏风后影子模糊,看不太清楚。

    却听水声哗啦,屏风后的那道影子站起来,挂在屏风上的白色绸巾,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取走,隔着屏风,溪风能见水珠顺着他的手臂,慢慢淌下。

    溪风蓦地睁大眼睛。

    只听世子爷声音微哑,慢慢的:“青石,给我换一件外衣,要宝相花纹的。”

    溪风放缓呼吸,小心翼翼地后退两步。

    大脑在一刹那的空白后,她迅速理清当前处境——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能被世子爷知道,进来的是她。

    放茶盏的梅花案几,离门口有七八步,她一步步后退着,眼看着只剩下两三步,正要一气儿转身,手都摸到门沿了,却听秦浚声音微微绷起:

    “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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