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的长发松散下来,像黑瀑般泄在肩上。
她暗暗鄙夷,没想到这个杜康这么小气,连一支木钗也不肯给她戴。
不过也不要紧,不戴就不戴,拿筷子一样能绾头发。
范大娘却生怕无忧为此不高兴,指着往水缸里倒水的杜康就小声责骂,“长瑞啊,娘好不容易给你招来了这个媳妇儿,你可不能把人家给气走了,不就一根木头发钗吗?你小气什么?”
往日里,杜康总是哄一哄就会依照范大娘的指示去做,今天他却打死不从,“不行。”
“你这孩子,你是怎么了?”范大娘戳了戳杜康的脑袋,“是不是被石头砸坏了脑子?”
杜康又不说话了,只自顾自干着活,他身强体健,根本看不出来昨天身负重伤的样子。
无忧很乖,范大娘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儿忤逆的神色也没有露出来。当然,范大娘也十分重视无忧这第四个儿媳妇,粗活累活一应都不让她做,只是让她学着做些针线罢了。
无忧为了讨好杜康,让他到时候一定要带自己回秣城,更是想尽一切办法给杜康做药膳补身子,借此,更能够叫范大娘慢慢消除戒心。
到三月半的时候,范大娘叫杜康进秣城买些好的酒菜回来,说是明天给要给他爹祭祀。
无忧心里一喜,终于可以回到秣城去了!她终于可以逃脱这个地方了!
杜康也没有想要强留无忧的意思,便对范大娘说:“无忧到我们家,什么聘礼也没给她,我带她到秣城去买一些。”
范大娘看着坐在大门边上晒着草药的无忧,不免有些担忧,拉着杜康偷偷说:“长瑞啊,无忧原本就是秣城的人,你这样带她回去,她要是跑了可怎么办?”
杜康脱口道:“秣城我比她熟。”
范大娘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多久才去一趟秣城?人家可是长春医馆的坐堂医,你能比她对秣城更熟悉?”
“娘,你放心吧。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要想看住一个女人还不容易么?”
范大娘替杜康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昂首看着高大的儿子,欣慰道:“长瑞,他们都说你傻,娘看你现在根本一点儿都不傻,你一直都是娘的好儿子。”
杜康淡淡笑了笑,转头朝着无忧喊了一句:“无忧,我带你去秣城买东西。”
无忧拍了拍手,喜笑颜开地站起来,迫不及待走到杜康身边,“走吧走吧。”
为了叫范大娘更放心一点,无忧更是贴心地挽上了杜康的手,完全一副新婚燕尔的模样。
一直往外走,直到看不见杜家房屋的时候,杜康才说:“可以松开了。”
无忧恍然回神,这才松开了挽着杜康的手,自觉与他保持着一肩的距离。
杜康的脸上总是没有多余的表情,淡淡地问她:“你是谢芜?”
无忧忽然有些紧张,忍不住多看了杜康两眼,微微警惕道:“你少听字了,我叫谢无忧。”
杜康摇摇头,“护国公谢明威的女儿就叫谢芜,而且谢芜是诚王杨蹊的未婚妻,后来因为谢明威通敌叛国被满门抄斩,谢芜与诚王的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无忧自在地走着,似乎杜康所言与她毫不相干,“都说你听错了,我叫谢无忧,不是谢芜,就算我叫谢芜,可整个南越有千万人,有同名同姓的也很正常。”
杜康看了看无忧,“你不是谢芜最好。”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无忧疑道,“谢明威满门抄斩一事秣城内外尽人皆知这不假,可你为什么会连谢家小姐这个深闺女儿的名字都知道?”
杜康愣了愣,这才说:“以前进城的时候听别人说的。”
刚刚走进秣城城门不久,无忧就瞧见自己脚边飘来几张雪白的纸钱。
抬眼一看,居然是一条逦迤蜿蜒的送葬队伍,即刻哀乐四起,纷纷扬扬的纸钱越来越多。
“虎贲将军起灵出殡!百姓让行——”
呼喊的话音刚落,即刻便有两队卫兵提枪而来,将红缨枪横在身前,连成一排,把道路两旁的百姓与送葬队伍隔离开。
有马蹄声音越来越近,很快一个锦衣华服的翩翩公子跑马而来,在送葬队伍前拉马站定。
即刻又有人高呼:“诚王殿下为常将军送行——”
后面走来一个下人,为杨蹊系上白色腰带,请他进入送行队伍。
杨蹊走了两步,余光扫过被卫兵拦在两边的百姓,忽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站在人群里的无忧与杜康。
“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