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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无处可去

    外头传来一声闷响,里头的男人心里都是这些禽兽之事,一点儿也并未在意。

    无忧绝望地闭上眼睛,今天是天要亡她谢无忧了。

    “呃……”男人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声,无忧便觉得自己身上一轻,没有了沉重的压制,紧接着是重物砸在墙壁上又滚落在地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便见那个男人蜷缩在墙角,面目狰狞地抽搐了几下,便没有了动静。

    “无忧……”一双被雨水打湿的黑色长靴靠近过来,声音温柔而怜惜,很熟悉,却不是常晟,无忧知道,是杨蹊。

    他扯过无忧放在火上已经烤干的衣服披在她身上,犹嫌不足,又脱下了自己长袍外头罩着的外衣将她紧紧裹住。

    杨蹊伸着双手,有些不知所措,“我……我可以抱你吗?”

    无忧用足了力气眨了眨眼睛表示可以,杨蹊这才将她从地上打横抱起往外走,站在廊下,便见一个面目和善的女子打着一把油纸大伞小跑着走了过来,她身上披着一条玄色斗篷,那显然不是女子的斗篷,应当是杨蹊给她的。

    女子看见杨蹊抱着无忧,有些震惊,“王爷,这……”

    “如锦,这里离你的画舫不远,先去你那里吧。”

    如锦连忙答应,替杨蹊与无忧打着伞,一路往杨蹊口中所说的画舫去。

    这不是一条普通的画舫,布置得别有情韵,显然是秦楼楚馆的船。

    是了,如锦……无忧记得自己是听过这个名字的,是在当初她深陷烟雨阁之时,在鸨母乔妈妈与杨蹊的对话之中,听说过这个名字。

    说来,这应当是杨蹊的红尘知己了,杨蹊应当是常来与如锦相会的。

    如锦尚且来不及打理自己被雨水打湿的衣衫,便已然开了衣柜,取了干净衣裳来替无忧换上了,她走出珠帘,朝着外头的杨蹊唤了一声,“王爷,好了。”

    杨蹊按了按如锦的肩膀,“有劳你了。”

    如锦朝着内室望了一眼,瞥见无忧露出的一截手腕,眼底有过一瞬的艳羡,马上又理了理自己濡湿的鬓发,“那王爷进去看看这位姑娘吧,我先往后室去。”

    无忧换过衣服,竟是不知不觉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云销雨霁,只听得船檐之上间歇有雨滴滑入湖中的声音。

    杨蹊惊喜地笑,“终于清醒了?”

    “狼狈透了,被你瞧见,真是丢死了人。”无忧坐起身子,却不好意思正视杨蹊。

    杨蹊有些不敢问,却又实在奇怪,“怎么了?你一个人出来,随身还带着衣物,打扮也不像将军夫人的模样,难道是和常晟吵架了,要回娘家么?”

    “我哪有娘家?来来去去都是我一个人,进常府,是我蠢。”无忧抱着膝盖笑,“所以现在被扫地出门,是我活该,怨不得旁人。”

    “他休了你赶你走?”杨蹊有些震惊,“为什么?”

    无忧不想提这些,摇着头便粗了眉头,她只是问:“那里地处偏僻,王爷怎么会和如锦姑娘一同经过?”

    杨蹊将手帕扬了扬,“还不是因为这个?你好久之前便说要还给我,一直都没还,这次我与如锦路过,在地上瞧见了这个,这才进去看了一眼。”

    “多谢你,诚王殿下。”

    杨蹊笑一笑,“不足挂齿,往后有何打算?”

    无忧恹恹的,“毫无头绪,脑子乱得很,一团乱麻,总觉得有千头万绪的都理不清楚。医馆也没有了,常府赶我走,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身处何处,做些什么。”

    外头忽然响起了烟花的声音,无忧下意识循声望过去,便直接在膝头侧过了脑袋,向外看去。窗扇只是半开,并瞧不真切,杨蹊便起身过去,整个将窗户打开了。

    “今儿琰儿下嫁蒋安之,蒋府之中放烟花庆贺呢。”

    无忧愣了愣,讥讽一笑,“你瞧,有的人喜结连理,有的人却被扫下堂,真是有意思。”

    “不必难过,你瞧,即便大雨倾盆,终也有云销雨霁的时候,此时夜凉如水,皓月凌空,岂不是十分惬意的么?”杨蹊换了个位置,叫无忧能看得更真切一些,“将眼光放长远些,何必囿于眼前?”

    “假使凡事都看得了这样开,便不会有这样多情绪,这样多感情。看不开,放不下,明知不可为,明知是错的,却宁愿沉沦下去,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无忧渐渐抬起眉眼,“好比王爷你,明知谢芜身死,为何还这般执着于她?”

    杨蹊怔忡着,恍惚而笑,“或许我们是一样的人,又或许,是因为自己看得穿做不到,才会纸上谈兵去用这样的话来劝慰旁人。”

    “宣叶公主下嫁,王爷身为三皇兄,不去参加皇妹的婚礼么?”

    “我觉得没意思,他们并非两心相悦,这样的婚姻,为了成婚而成婚,实在叫我欣赏不来。”窗外的烟花渐渐熄了,杨蹊合上窗户,为防夜风吹得无忧受凉,“倒不如与如锦一道出来走一走,她是烟雨阁的清倌儿,诗书才情都是一绝,当属红颜知己。”

    无忧静静听着,心中却依旧在考量自己往后的去向,她道:“或许,我是不是能够在烟雨阁……”

    “不可!”无忧的话尚且不曾说完,便已然被杨蹊断然打断,“哪有人会心甘情愿主动往这样的地方去的?”

    “我不是要做花娘。”无忧有些好笑,杨蹊这是误会了她要卖身花楼接待恩客了,“我是想烟雨阁会不会需要大夫,毕竟这么多姑娘,总会有些病啊灾的。”

    杨蹊暗暗松下一口气,“那也不好,烟雨阁是什么地方,你不是没进去过。何况以你的姿貌,乔妈妈定然看中你,倒是若是强行逼良为娼,你又如何奈何得了?难道你愿意?”

    “自然是不愿意的。”无忧苦笑,“只是王爷,你又堵上了我的一条路。或许,我不该留在秣城,甚至于不该留在南越,没准儿去北齐,会有好的境遇。”

    杨蹊来回踱着步子,无忧一提北齐,他竟是莫名有些紧张,心里萌生的念头便是笃定了不能叫她去,“烟雨阁不一定要大夫,但是我王府要。我母妃是刘太妃,随我一同生活在府中,母妃人老身子不好,常日里请大夫也麻烦的紧,左右如今你也无事,不如便到我的诚王府中,当个一阵子府医再说。”

    “这……”无忧有些犹豫。

    “你放心,我不是要长久地强留于你。”杨蹊理解道,“只是如今你身子还不曾恢复,又没有想好往后前去哪里,做什么,总是要有个地方先落脚,再来细细思虑这些事情。等你过了一阵子想通了想好了,再离开去做你想要做的,你意下如何?”

    杨蹊所言真诚而在理,无忧实在是寻不到理由拒绝,便应了下来,“那多谢王爷美意了。”

    次日一早,杨蹊便带着无忧出了画舫,跨上岸,才发觉自己的坐骑流光不在。如锦朝着西边指了指,“流光去吃草了,在那儿呢。”

    杨蹊便亲自走去牵流光过来,如锦依旧朝着无忧和婉地笑,但笑不语。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觉得你很幸运。”如锦眉眼弯弯,“能被王爷这般重视在意的人,很少,除了谢家小姐谢芜,便是你谢无忧了。”

    无忧能感受到如锦话中的深层含义,便含笑解释,“我和诚王殿下……算是朋友。”

    “他是个很好的人。”如锦笑靥如花,“值得托付终身。”

    “你想的长远了。”无忧无心叫如锦误会,她听得出来如锦对于杨蹊有意,“也多心了,我对王爷没有这样的意思。”

    “有没有都好。”如锦忽的牵起了无忧的手,“只是觉得你真幸运。”

    “你是她的知己,你比我更幸运。”

    杨蹊牵着流光过来,流光倒像是认识人似的,脑袋拱在无忧的手下,要她来摸,无忧便如流光所愿,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走了,一道回诚王府去。”

    杨蹊的母亲刘太妃,是先帝最为宠爱的妃子,养尊处优多年,周身便已然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势,无忧初次见刘太妃,着实是心有惴惴。

    只是无忧的医术到底是优越的,刘太妃同样不是无事生非之人,有这样一个府医在身边,倒也乐得接受。

    原本,无忧与杨蹊都以为,她便能够暂时在诚王府中安稳一段时日,只是不曾想到,不过第三日,一切便又生了变数了。

    第三日,是成亲的杨琰三朝回门的时候,蒋安之与蒋若素也陪着杨琰一同回来。

    杨琰倒是一改往日牙尖嘴利的样子,只是安安静静呆在蒋安之身边,话也没有多说一句,只是刘太妃问,她才回答。

    几人在刘太妃屋中说话之时,恰好无忧端了补药进来,遇见眼前的几个人,杨琰与蒋安之倒是没有说话,而蒋若素明显身子一震,震惊之意溢于言表,指着无忧脱口道:“你……你不是虎贲将军常晟的夫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