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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府风月 > 067 到底要谁

067 到底要谁

    无忧有气无力地抓着常晟的衣服,埋在他怀中,整个人都松泛下来,她绽了个轻松的笑,“见到你,真好。”

    常晟想抱得她紧一些,却压到了她身上的淤青,疼得她轻轻皱眉,嘤咛一声。

    常晟吓了一跳,忙问:“无忧,你怎么样?”

    无忧很快又舒展了眉眼,在他怀中,仿佛缠绕在身上的沉钝痛意都渐渐变得不那么明显了。她往常晟的怀抱深处蹭了蹭,面上不知是因为暑热还是因为羞赧,面颊起了两团红晕,她笑,“常晟,我怀孕了。”她的食指与拇指围起一个圈给常晟看,“两个月,和一颗小葡萄一样大。”

    常晟点着头,看她虚弱的样子心里难受得紧,“我知道了,我已经知道了。对不起,无忧,我来晚了。”

    无忧躺在常晟怀中,脸朝着含元殿门口,幸福与喜悦的来去实在太快,在她看见徐德贵端着汤药出现在含元殿门口的那一刻,她忽然落下了眼泪,紧紧拧着常晟的衣裳,问他:“常晟,我们还能再有孩子的,是吗?”

    常晟有些发懵,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无忧的“还能再有”是什么意思,愣愣地回问:“我们现在不就有了么?”

    常晟话音刚落,徐德贵已然拿着药走到了无忧身边,不无心疼道:“无忧,咱家把药拿来了,你乖乖喝了吧。”

    常晟有不祥的预感,那碗药散发出的乌沉刺鼻的气息叫他心中愈发紧张,他眼里满含戒备,“这什么?”

    杨熠抽出悬挂在侧的尚方宝剑,剑尖直指常晟,“今日,要么你死,要么她肚子里的孩子死,否则,难正宫纪。”

    “别杀他!”无忧挣扎着从常晟怀中坐起,夺过徐德贵怀中的药要喝,眼泪却在扑簌簌往下掉,“我喝,我喝……”

    常晟怒不可遏,抬手打落了无忧手里的药碗,“不!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用我们孩子的命来换我的命么?不要喝。”

    杨怜急急奔来,跪在杨熠面前,昂首请求:“皇兄,请您仔细想想宣和方才的话吧。强扭的瓜不甜,咱们实在没有必要这么做!”

    徐德贵见状,也是不忍心,便也试探着求情:“陛下,我南越素来倡导以仁德治天下,咱们逼死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有损我南越的阴德啊!还请陛下三思!”

    杨熠眼瞧着这一个个的,气不打一出来,恨道:“宣和,你从前和常睿情深义重,如今四年过去了,常睿都死了,你还这么偏帮着常家人。你究竟叫杨怜,还是常怜?”

    “宣和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皇兄和南越。”杨怜诚挚不已,“还请皇兄三思,仔细想想宣和方才所言。”

    无忧额上不停地冒着冷汗,她绵软地倒在常晟怀里,身上一阵阵的疼痛叫她连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常晟小心翼翼抱着她,焦灼道:“无忧,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疼……肚子疼……”无忧身子轻轻发抖,忍不住微弱呻吟。

    杨怜忙道:“徐公公,快去传太医过来。”

    徐德贵觑着杨熠,不敢轻易动作。

    杨熠眼见着无忧面上的血色一分分退去,到底也是怕她有性命之忧,冷声道:“传吧。”

    徐德贵暗自庆幸,他方才生怕无忧喝了落胎药有些什么不好,便叫了太医守在含元殿外,此时恰好派上了用场。

    太医进来,眼睛也不敢乱看,只跪地为无忧诊脉,细细辨过脉象,太医才道:“谢尚仪有些中暑,加之伤心惊惧,影响到了腹中胎儿。最重要的是腰上受的那一棍子,力道极大,使得胎气大为振动。若非谢尚仪身子底子好,怕是撑不到现在。”

    “我的孩子呢?”无忧极力想要起身,却力不从心,只能瘫软在常晟怀中,断断续续地问,“孩子呢?”

    太医不敢妄下断言,只好道:“好好安胎休养,或许有望保住。”

    “陛下!”常晟急得要发疯,“求陛下恩准,让末将将无忧带回去吧。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杨熠甩开衣袖,颓然闭上眼睛,“你们想怎样便怎样吧。”

    常晟喜出望外,“末将谢陛下恩典!”他打横将无忧抱起,柔声对她道:“无忧,我们回家了。”

    常晟走了两步又停下,向杨怜投去感激而又温柔的目光,下意识脱口道:“怜儿,多谢你。”

    “怜儿”耳子入耳,杨怜禁不住身子一震。

    四年了,她已经四年不曾听到过这个称呼了。

    方才常晟突然这般唤她的时候,她恍惚间有种错觉,好像是见到了常睿,听见了常睿朝她温和呼唤。

    杨怜心下微暗,常晟和常睿真的是很像,说话行事,都这么像,连这一声“怜儿”,都如出一辙。

    可惜,他终究不是常睿。

    杨怜幽幽回过神来的时候,含元殿中已然没了常晟与无忧的人影了。

    杨怜稳了稳心思,还是朝着杨熠道:“皇兄,宣和方才所言,还请皇兄三思。将谢无忧赐给常晟,着实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皇兄眼下,只是有些冲动了。”

    杨怜理一理自己的衣襟,“宣和告退。”

    燕娘守在含元殿外等着杨怜,见她出来,忙上前扶住了她的臂弯,轻生劝谏,“公主,我们何必去趟这个浑水管这个闲事?咱们去帮常晟将军和谢尚仪,怕是会触怒龙颜。皇上龙颜大怒起来,咱们的处境,就难过了。”

    “我管这个闲事,一来,是因为能够迎合皇兄的处事性子,他现在是被**冲昏了头脑,行事没有分寸,等他冷静下来,便会知道我所言是对的,心思也就通畅了。皇兄痛快一份,以后我和霁儿在南越的日子便会好过一分。”杨怜不希望当自己重新踏回故土生活的时候,会重蹈覆辙,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她心里也依旧有着柔软的地方,低眸道,“二来,这是常睿弟弟的孩子,我觉得,常睿是希望我能够帮他们的。”

    虎贲将军府青蘅院的卧房之外,大夫人急得连连打转。

    她心焦起来,朝着常晟便踢了一脚,“你看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儿?若不是你昏了头与无忧和离,哪里会惹出这么多事端?”

    常晟沉默不语,只站在门外守着,等着里头的大夫看完诊出来。

    大夫人警告道:“常晟,我告诉你,要是无忧或是孩子出了什么事儿,你也别在这常府待着了!”

    林嬷嬷见气氛紧张,便想缓和一番,笑着道:“大夫人最是看重少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生女儿呢。”

    大夫人的面色丝毫没有缓和,盯着常晟冷声道:“常晟,你给娘个准话,你到底要不要重新迎娶无忧为妻?”

    “等无忧身子痊愈,儿子定然明媒正娶,正式聘无忧为我常家的将军夫人。”

    大夫人这才怒火渐消,“这还像句人话。常晟,你若是辜负无忧,我这为娘的,都不会原谅你!”

    “儿子知道。”

    卧房的门被人打开,便是如锦送了大夫出门,这位大夫不是旁人,正是长春医馆的馆主周长春。

    周长春长长输出一口气,“还好,无忧这丫头福大命大,连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个命硬的,被打成这样,都能够保得住。必须好生养着才是,不能再受这些棒打了。”

    大夫人喜出望外,双手合十连连念了几句佛,“多谢周大夫!林嬷嬷,快带周大夫下去领诊金。”

    大夫人先常晟一步跨进了卧房的门,直直坐到了无忧床边,执了她的手难受不已,“好孩子,常晟这个混账东西,害你受苦了。”

    “娘,我没事。”无忧伸手去抹大夫人的眼泪,“重要的是,孩子也没事。”

    大夫人冷眼看常晟一眼,这才起身,“娘晚些再来看你,现下给你时间好好骂一骂这个不知轻重的东西。”

    大夫人走后,卧房之中便只剩下了无忧与常晟二人。

    常晟走近几步,又仍嫌不足,干脆坐上了床环住了女子,“无忧,我像是有一百年不曾看见你了。你知不知道,如锦跑来告诉我你怀孕的时候,我整个头脑一片空白,连走路都不会了。”

    无忧轻轻抬眼,便能看见常晟说话时微动的嘴唇,她伸手点了点常晟的下巴,调笑道:“第一次听你一口气说这么一大串话。刚才听你和娘说要娶我,是因为我怀孕了么?”

    常晟摇头,否认道:“即便没有这个孩子,我也会娶你。这个婚礼,始终是我欠了你的。”

    无忧轻轻一笑,拉过常晟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是你欠了我们娘俩的。”

    常晟在无忧面颊印下一吻,“你太傻了。为了我,宁愿喝落胎药么?”

    “没有你,哪里来的孩子?”无忧低低道,“我自然两个都想要,可若是非要选择,那我也别无选择。”

    ……

    休养了半个月,无忧身上的伤便也几近痊愈,胎象也日益稳固。

    便是在这个时候,常晟上书杨熠,要求迎娶御前尚仪谢无忧为将军夫人。

    杨熠面色阴沉地盯着那份奏折,久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