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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 为妻为妾

    徐德贵奉上一盏茶,小声劝说:“陛下休息会儿吧,仔细看久了奏疏眼睛疼。”

    杨熠两指夹着常晟所上的奏疏丢给徐德贵,“常晟要求迎娶谢无忧,依你之见,朕应当许了他么?”

    这世上没有人比徐德贵更了解杨熠,以他的性子,即便他自己得不到无忧,他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叫常晟与无忧安安稳稳地在一起。

    但是徐德贵猜不准杨熠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也不敢随意去揣测,便重新将奏疏放回杨熠面前的桌案上,委婉道:“陛下行事自由分寸,哪里轮得到奴才多加置喙?”

    “朕是没想到,宣和竟然会如此偏帮常晟,虽然朕确实不得不说,她对朕说的那些话,的确很有道理。”杨熠手中的朱砂笔打着转,“可你要是说,她当真是为朕着想,为南越江山稳固着想,那朕是不相信的。”

    徐德贵想也没仔细想,脱口便道:“许是因为常睿的缘故吧。宣和公主对常睿的感情深厚,如今常睿辞世,只有常晟这么一个亲弟弟活着,宣和公主看在常睿的份儿上,所以才会出手相救。”

    杨熠手中的朱砂笔一扔,“在朕的宫里,住着这么一个为旁人着想的人,真是叫朕不痛快。”

    徐德贵道:“左右如今许天浔已死,宣和公主回南越,不就是为了寻一个依靠么?陛下假如见着宣和公主觉得心烦,那便替公主择个婆家,将公主嫁去也就万事大吉了。”

    又隔了半个月,杨熠才对常晟的上书做出了批示。

    彼时,炎热的夏季将将过去,初秋的傍晚带着凉凉的气息,无忧却因为怀孕而身子时常燥热,依旧穿着轻薄的衣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嫌热。

    她总是喜欢趴着睡,之前没有显怀的时候,常晟也便由着她。可如今满了三个月,无忧的肚子便一天天大了起来,每每见她又要趴着睡过去,常晟便不能放任,只好将她翻过来,免得她压到了孩子。

    可她任性,转了个身又要趴过去睡。

    常晟无可奈何,拉着她的手臂将她翻过来抵在床上,“安分点儿。”

    无忧皱起眉头,学着常晟的样子唬着脸,两手环住他的脖子,“常晟,你好凶。”

    常晟撑起的严肃被她的话瞬间击垮,他两手撑在她身侧,低下身子吻住她,温柔而缠绵。

    这是一个沉默而绵长的吻,甘甜如蜜。

    常晟的呼吸开始乱了节奏,他喘.息着向无忧的颈间处吻去。可在他解扣子的手往下触碰到了无忧隆起的小腹之时,他还是咬了咬牙忍住了。

    他摸了摸无忧的肚子,有些落寞地叹口气,又开始替无忧一颗颗把扣子扣上,扣完便背过身躺到了一边,闭上眼睛不去看她。

    无忧侧起身子,一只手放在常晟的腰间,一点点往上握,最后直接拍在了他健硕的胸前。

    常晟身子一震,控住无忧的手,声音隐忍而低沉:“谢无忧,你不要这个时候惹我。”

    无忧胆子肥,手在常晟身上乱摸,欠收拾道:“惹你又怎样,我怀着孩子,孩子是我的护身符,你敢对我如何么?”

    常晟身子火热,他一个翻身起来,跪在无忧身侧,将她的一双手按在枕边,“孩子也护不住你了。”

    这下轮到无忧认怂了,她忙不迭求饶:“我错了,常大将军,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这会儿求饶?”常晟扯了扯嘴角,“来不及了。”

    他进入无忧身子时的动作轻缓而温柔,拿捏着分寸,不去压迫到她的肚子。

    这不是放肆的情感宣泄,只是他们俩之间的柔情蜜意,闺房之乐。

    “跟你说不要惹我的。”常晟似乎有些得意,“自食恶果。”

    “我觉得……”无忧的手指在常晟胸前画着圈圈,“这个果,挺甜的。”

    常晟是真的无奈了,“谢无忧,你够了。”

    他正想吹熄了烛火抱着无忧休息安寝,却听见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重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二少爷,少夫人,宫里来旨意了,请少爷和少夫人即刻到花厅去听旨。”

    深夜来圣旨,着实是叫常晟与无忧都深感意外,但并没有时间留给他们细想,常晟与无忧匆忙换好了衣裳,便匆匆前往花厅,跪地聆听圣旨。

    来宣旨的太监是徐德贵,他展开明黄色的卷轴,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赐宣和公主杨怜为常晟正妻,赐御前尚仪谢无忧为常晟妾室,钦此——”

    徐德贵合上圣旨,看着地上乌压压跪着的一群人,“常将军,领旨谢恩吧。”

    这句话说完,常府的花厅之中便安静了下来,只有穿堂风嗖嗖地穿梭,扬起宫灯下方垂下的流苏,将廊下的一派灯都吹得晃动起来。

    灯影摇曳,人人缄默。

    一时间,整个虎贲将军府中的人,仿佛都失去了言语和动作的能力,只像排木偶人一般跪在地上。

    无忧头皮发麻,脑海里一片空白,身子又僵又冷,身体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块儿冻了几百年的玄冰,冷得彻骨。

    方才与常晟在青蘅院中有多缠绵温存,此刻她就有多心惊寒凉。

    无忧浑浑噩噩地从地上站起来,双腿乏力,脚下一滑险些就要摔倒,幸而如锦眼疾手快,将她一把稳稳扶住,“无忧,你没事儿吧?”

    无忧一言不发地推开如锦的手,一脚深一脚浅地回了青蘅院,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任凭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下来。

    是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了。

    她以为杨熠会对她和常晟法外开恩,她以为杨熠会成全她和常晟。

    她明明对杨熠说过,她接受不了为妾,接受不了与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可杨熠如今,分明就是把她接受不了的这两件事结合到了一块儿扔给她。

    现实的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她要和常晟在一起,只能为妾,只能和别人共享一个丈夫。

    她和常晟,甚至于杨怜,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常晟在外面捶门,捶得很用力,像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可此刻他更多的是担忧,“无忧!无忧你把门打开!无忧!”

    无忧用被子蒙住头,想把不绝于耳的敲门声隔绝在外,她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常晟。

    常晟担心无忧的样子会出事,直接抬脚蹬开了大门闯了进去,掀开被子将她一把揪出来。

    头发乱糟糟的,常晟耐着性子一点点理开无忧蓬乱的秀发,看到了她被泪水洗刷地**的一张小脸。

    他手里还握着那一卷圣旨,这是个烫手山芋。

    扔不得,扔了是大不敬;要不得,要了是负心人。

    “常晟。”无忧艰涩开口,“你放我走吧。”

    “走?”常晟的声调骤然变得诡怪,“你要走去哪儿?你怀了我的孩子就想一走了之?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常晟,你不明白。”无忧转过头,不去看那卷圣旨,“不论你是常睿还是常晟,在你的观念里,一个男人有妻有妾,娥皇女英,坐享齐人之福,都是司空见惯之事。可我不一样,谢芜或许可以接受,可谢无忧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常晟揽住无忧在怀中,一下下摸着她的脑袋,任由她在自己肩头放声哭泣。

    “无忧,你别哭,当心动了胎气。”他捏着圣旨的手指嘎吱作响,恨声道,“明日,我便进宫前去面见皇上,请他收回旨意。”

    常晟来到含元殿时,毫不意外地吃了闭门羹,杨熠早就料到了他会来,事先便已经吩咐过,不会见他。

    急着要面见杨熠的,除了常晟,还有一个人——杨怜。

    她跪在含元殿前,铁了心要等杨熠出来,要他收回赐婚的圣旨。

    “宣和。”常晟叫了杨怜一声。

    杨怜抬眼,只是轻轻一笑,“常晟将军,那天我看的出来,你很喜欢谢无忧。我无意介入你们之间,赐婚一事,我也很震惊。”

    如果杨怜早一年多回来,杨熠这样赐下婚约,常晟不敢说自己会不愿意接受,毕竟那是杨怜,是他从小青梅竹马的姑娘,是他盘桓在心间数年不能消失的姑娘。

    可无忧毫无防备地闯进他的心门,不知不觉之间已然霸占了他心中的那一方位置。

    或许命运便是这样奇怪的一种东西,在他爱着杨怜的时候,她离乡背井;在杨怜终于重回南越的时候,他却已然爱上了无忧。

    常晟低眸跪下,与杨怜一同跪在含元殿前。

    杨怜侧首看着常晟笑,她道:“常晟将军,你知道吗?那天在含元殿,你突然叫了我一声‘怜儿’。”

    常晟错愕,“是……是末将僭越了。还望公主恕罪。”

    “何故如此紧张?”杨怜有些好笑,“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那一刻,我想到了常睿。好久没有听到他这么叫我了,可惜,以后也听不到了。”她说着说着哽咽起来,眼圈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如果你是常睿,那该多好。如果你是常睿,那接受这道旨意,即便是为妾,我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