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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 这是命运

    “她……”无忧正想说些什么,忽然感到小腹有些轻微的疼痛,心下一慌,便立时噤了声。

    常晟又急又气,“是不是肚子疼了?”

    稍稍缓过一阵,便是恢复如常了,惊险道:“没事了,是方才动作大了些,惊到了孩子。”

    常晟便是一手揽着无忧的腰,一手捧着她的腹部,不忍出言指责她,只道:“好些日子没见,真是又长大了不少。在家里还好么?”

    无忧侧首,便见军营中的人都朝着他与常晟的方向看过来,她难为情,便扯了常晟的袖子,“我们去远一些。”

    远处是一片清澈的池塘水域,无忧扶着常晟的手在岸边坐下,这才道:“家里都好。只是你不在,我一个也总是无聊得紧,便时常往医馆去帮忙。”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揶揄,“我治病救人,你呢,却在军营里迷惑别人。”

    “你要我怎么说,才能相信我?”常晟捏起一枚石子抛向水面,石子在水面飞跃弹跳数下,才沉没下去,便像常晟此刻的心绪,渐渐沉到了谷底。他讪讪收手,“宣和不知怎的,看到了我放在青蘅院的那枚木簪。她来质问我,是不是常睿。”

    无忧叹了口气,“那天许霁发烧,她在青蘅院等我回来看病,想来是那个时候看到的。”

    “事情变得麻烦了。”常晟苦恼不已,“宣和她……终究是我辜负了她。”

    这话无忧听在心中十分难受,她别过头去,“你也可以不必这么烦恼。终究她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到底也是嫁给了她心爱的常睿。你若是想……自然能够与她再续前缘,没有人有资格阻碍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妻相爱,不是么?”

    常晟单膝叩地,蹲坐在无忧身边,捏着她的下巴转向自己,“你越来越不像你了。你还记得当初那个坚定地告诉我,相信她有一天能够等到常晟的那个谢无忧,是什么样子的?”

    “可我很害怕。”无忧看着常晟,不知怎的便湿了眼眶,常晟的身影在眼前变得模糊,“我从没想过杨怜会回来,也从没想过她会嫁到将军府成为你的夫人。你们之间有这么深的羁绊,这么久的感情,我出现的时间,甚至不及你们相识时间的十中之一,我……唔……”

    无忧泪眼迷蒙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唇上忽而覆上一层温热,熟悉的气息涌进来,一瞬间堵住了她所有的唠叨。

    她的泪珠顺着相贴的面颊滑下,湿痒温热。常晟捧住她的面颊,与她额头相贴,“话是真的多,你就这样不信我?”

    无忧低低道:“如果我没有出现,你就不必辜负她,你们此刻,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常晟有些生气,眉心微微皱起,“可是你出现了,这是命运。此刻,我们才是两情相悦的有情人,我们才该成为眷属。”

    无忧泪中带笑,推开常晟的时候,泪水在两人的面颊之间连出一根轻细晶莹的线。

    常晟身子后仰,才将这丝线拉断,拿出帕子去擦无忧花猫一般的脸,几乎是忍俊不禁:“可要照水看看你如今的样子?水鬼都要被你吓死。”

    无忧哧一声笑出来,“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话这么多,还这么贫?”

    常晟脸一板,“不要笑,还没擦干净。”

    无忧立时收起了笑脸,直直坐着,身子微微向前倾,任由常晟笑着替她擦脸。

    阳光刻出二人的身形轮廓,逆着光看不真切他们的形容,却分明知晓他们此时的姿态,那是一家三口的和乐美满,容不得外人的进入。

    杨怜远远站着,这一幕落在眼里,像是淬了毒的针扎入眼眶,一路刺穿心肺。

    这么美好的一幕,本该属于她的,不是么?

    如果谢无忧没有插足她和常睿之间,他们就能够再续前缘,重新拥有幸福的生活。

    常晟和无忧在外漫步许久,直到夕阳斜斜藏入云间,才发觉时辰不早。常晟道:“今日别回去了,你身子重,也不适合奔波劳累,住在军营吧。”

    无忧笑着应下来,与常晟携手归营进了营帐。

    此时,杨怜已然归去,重楼迎着常晟与无忧归来,这才守在了帐外。他见守卫时不时投来疑惑的目光,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胸口:“看什么呢?”

    守卫向重楼赔着笑意,试探着问:“这两位……究竟哪一位是将军夫人?怎么两个都说自己是将军夫人,将军也两个都迎进了帐中?”

    重楼瞪了守卫一眼,指着大帐门口道:“看清楚了?方才被将军牵着手进帐的那一位,才是常家的少夫人谢无忧。”

    “那先前的?”

    “先前的……你就叫宣和公主就是。”重楼警告道,“往后不要在将军和少夫人面前错了称呼,否则将军生气,可就没人护得住你了。”

    守卫心惊胆战,“我明白!多谢你提醒。”

    杨怜跨进常府大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木木的,面上还带着干涸斑驳的泪痕。只是,曾经那个会为自己拭泪的温热指腹,现在却只在谢无忧的脸上停留了。

    燕娘急匆匆本来,一脸焦急,“公主,您可回来了。”

    杨怜这才醒神,抹了抹自己的脸,看见燕娘急三火四的样子,她有些心慌,“怎么了?是不是霁儿?”

    “小公子上午又发了热,可少夫人不在府中,我只好去外头请大夫。大夫来的时候小公子浑身抽搐,摸了脉,说是前些时候的发热没有治本,这才导致此时恶化,出现惊厥。若是……”燕娘见杨怜的神情越来越不好,便不太敢说下去。

    杨怜喝一声:“若是什么?你倒是快说!”

    燕娘急得跺脚,“大夫说,若是小公子运数不好,怕是……怕是往后会留下羊癫疯的遗症。”

    杨怜眼前光影混乱,身子险些栽倒。她推开燕娘想要搀扶的手,摇摇晃晃往沁春院走。

    请的大夫还没有走,正坐在桌边开方,杨怜看过许霁,焦急道:“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

    大夫一边写方子一边叹气,“先前吃的药不好啊,表面上是不烧了,可内里却是掏空了底子。这孩子本来就这么小,哪里经得住这种方子?这会儿惊厥之症是暂时缓住了,可日后会不会留下羊癫疯,我不敢下断言。尽人事,听天命吧。”

    大夫把方子给了燕娘,这才提着药箱走了。

    杨怜觉得天都要塌了,一日之间,谢无忧已然夺去了她的挚爱,难道此刻,还要让她失去她的至亲骨肉么?

    她死死扶着桌子,却依旧稳不住自己颤抖的身子,正要摔倒之际,一双手便扶住了她的臂弯。恍惚之间,仿佛是心上之人站在了自己身后,杨怜痴惘地回头,“常……”她的神色一变,讲到一半改了口,“常彧?”

    常彧忧心忡忡,“宣和,你没事儿吧?”

    “为什么啊?”杨怜攥住常彧的袖管,“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还要来害我的孩子?霁儿不会威胁她的孩子的,她为什么这么残忍?”

    常彧的目光有些闪躲,他握住杨怜不停颤抖的双手,为难不已:“我听说了药的事。其实……也不一定是二嫂刻意所为,她现在怀孕了,可能脑子没有先前清醒,所以开方有误。”

    “不。”杨怜嗤笑一声,“她是怀孕了,可她依旧常日在长春医馆帮忙,难道周长春会容许一个脑子不清醒的人去他的医馆坐堂么?”

    常彧还想再说什么,杨怜却不想再听,转过身闭上眼睛:“常彧,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常彧欲言又止,看着杨怜的模样,心中有难以言喻的难受。

    他足下生风地回了西院,抢过姚氏手里把玩的一枚玉如意砸在地上,摔了个稀碎,“娘!你告诉我,昨天你叫我给霁儿的糖,是不是动了手脚?”

    姚氏面露欣赏之色,意外道:“你这猪脑子开窍了?”

    常彧怒不可遏,“你去害宣和的儿子干什么?即便你希望我当虎贲将军,那该对付的也该是二哥还有二嫂肚子里的孩子,你害霁儿,究竟能给你带来什么?”

    “刚刚才说你的猪脑子开窍了,这会儿又立马变成了扶不上墙的烂泥。”姚氏不紧不慢地剥着手中的橘子,幽幽笑着,“带来什么?自然是带来宣和公主这把对付谢无忧的利刃了。她认为是谢无忧毒害她的儿子,你觉得以她这种除了儿子一无所有的人,能放过谢无忧么?如果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觉得谢无忧肚子里的孩子,还会有活路么?”

    常彧烦不胜烦,“说到底,你还是在谋划虎贲将军的位子?”他转身又要出门,“我要去告诉宣和,她不能沦为工具。”

    “告诉她是你亲手喂下他儿子毒药?你觉得宣和公主会原谅你么?”姚氏的话成功阻止了常彧出门的脚步,她一把拉回儿子,“儿子,我看的出来你对杨怜有意思。可她是你二哥的妻子,你有什么法子得到她?除了你自己当上虎贲将军,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