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月禀报楼泽的时候,右弦也在旁边,看到楼泽无动于衷的模样,他也不好说什么。夜深了,想了想,不知道纪疏影到底怎样了,他熄灯后却还是睡不着,外出走走,就走到了沧海阁。
沧海阁,这是曾经他住的地方,自从他搬走后,这儿一空就是四年。以为他会把这儿一直空下去,纪疏影却住了进来。
想起纪疏影住进去后,圣姬激动地跑去问为什么的时候,他却风轻云淡地说,住那里和住别的房间有区别吗?右弦苦笑了一下,怎么会没有区别呢。
笛声呜咽,吹动愁思,右弦站在沧海阁外面,听见楼泽的笛声,恍惚了一下。
夕月走进院子的时候,纪疏影正在练武,她迟疑了一下:“小姐?”
“谢谢你帮我包扎伤口。”纪疏影练武的手没有停下来,一剑刺向夕月。
夕月却没有躲开。
剑在离夕月喉咙一分处停了下来:“为什么不躲?”
“因为我知道小姐不会杀了我。”
“你......”
“小姐要吃早饭吗?您昨晚喝了很多酒,喝点粥吧。”
“不吃。”
“小姐!”夕月追上纪疏影,纪疏影却转身一个剑花挽了过来。
“飞絮山庄的剑可不是随便指着人玩的,不要跟着我!”纪疏影把剑放回剑鞘,看见夕月没有追上来,才继续往前走。
“夕月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可是小姐的伤口不是我包扎的,如果小姐的剑要指向昨晚帮您包扎伤口的人,那起码也要先说声谢谢吧。”
“不要说了!”纪疏影怒吼道。她以为昨晚恍惚看见的吹着笛子的楼泽是个梦,却没有想到那是真的。
她怎么可以这样,她怎么可以依靠着一个让哥哥生死不明的人舔舐伤口!
她怎么可以这样!
纪疏影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一个婢女却低着头急冲冲地赶过来,一下子撞上了她。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婢女惊慌失措地赶紧磕头求饶。
“下去!”纪疏影瞟了一眼,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婢女感激涕零,像是怕纪疏影反悔似的,又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走了许久,却又走回了沧海阁,纪疏影关上门,看也没看桌子上放着的饭菜,走进里屋。
纪疏影展开手上被捏皱的纸条,小心翼翼地看了起来。
刚刚惊慌失措的婢女,正是千因。
“姜锦梦,引魂**。”纸条上的七个字,更加确定了纪疏影的想法。只是,他们从她身上知道了什么?
“夕月,我要去藏书阁,你陪我去吧。”纪疏影把字条藏了起来,走出房间,就看见了刚刚回院子的夕月。
“是。”夕月诧异地看了一眼纪疏影,寻思着刚刚还是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如今却平静如水,好奇地跟在了纪疏影的身后。
看着夕月在另一边坐着,纪疏影快速地查找了起来:梦惜花,引魂**。
“找到了!”纪疏影暗暗高兴,却如往常一般看了起来。
引魂**,如其名,能摄人心魄,挖掘人最深处的秘密。冬至日子时天地之灵气最盛时,梦惜花开始时,效果最佳。然,施其法者,自损三分。
脸色苍白的姜锦梦,纪疏影忖度着,不就是损耗过度的样子么?看来,他们昨晚对自己使用引魂**了。只是,他们到底想要知道什么,为什么不直接问自己?
想到此,纪疏影瞟了一眼夕月,见她没有起疑,把书放回了原处,继续找起了关于这条链子的书籍。
可是,这么大个藏书阁,要从哪里下手?自己连手链的名字都不清楚,怎么查?
纪疏影盲目地找了半天,却还是没有找到关于这条手链的任何资料,不由得叹了口气。
“小姐今天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书吗?”
“没有。”
“那您还要继续找吗?您都找了两三个时辰了,要不明天再来吧。”
纪疏影诧异地望了望窗外,天已经快黑了,自己居然找了这么久。
“回去吧。”纪疏影放下书离开,就听见夕月在后面问道:“晚饭您要吃点什么呢?早饭午饭您都没有吃。”
“夕月。”纪疏影一下子停住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她:“你对我这么好,你的企图是什么?我不过是被沧月宫掳来的人而已,那些下人不知道情况,你也不知道吗?”
“因为你住进了沧海阁,所以夕月自然要对您好。”
“沧海阁?不就是一般被你们困着又不方便丢进牢房里去的人住的么?”
“不是。”夕月答道,然后恭敬地低下头,纪疏影一看她的样子也知道她不会再说什么,便继续往前走。
逼着自己地吃了几口,纪疏影还是没有胃口,便让人把晚饭撤了,自己洗浴了后躺在床上看书。
“噔噔。”敲门声响起,纪疏影皱了皱眉。这个时候,谁会来?
“纪小姐?”左望的声音传来。
纪疏影皱了皱眉,不说话,可是她知道依左望的性子他一定会进来的。
果然,左望知道纪疏影在房里,见她不回答,便大大方方地开了门走进来。
“听说纪小姐这几天心情不稳定啊,可是因为许久未见左望的缘故?”
“左护法天天都这么心情好吗?”
“那也不是,比如前天,哎......算了不说了,在纪小姐这里还是说点开心的事吧。”
“好巧,我也是在愁前天发生的一件事。”
“哦?纪小姐前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前天发生了什么事让左护法你不开心,以至于到我这里来发牢骚,不妨说出来让我为你疏解疏解。”
“我可以上来和你并肩慢慢说吗?”
“不可以。我昨晚喝了点酒,身子有些不舒服,还是不要把病气带给了你比较好。”
“不舒服?纪小姐不舒服还往外面跑,我们沧月宫的小婢女都被你吓到了。”
“你派人监视我?”纪疏影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他知道了什么?
“纪小姐哪里的话,左望负责沧月宫的安全,自然要什么事都知道。”
“不过是那个婢女做事毛躁了点,急冲冲地撞了上来而已。”
“左望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小小地惩罚了她。”
“你把她怎么了?”
“没什么,冲撞了左望的未来夫人,自然要惩罚一下,杀鸡给猴看,免得人人都以为纪小姐是能随便欺负的。”
“她无心之失而已,你就这样惩罚她,别人以为我多歹毒的心肠。左护法,你说呢?”
“别人敢说你什么,你告诉我就是了,作为你未来相公,左望一定帮你解决。”
“不必了,左护法放过那婢女就行了,也算是替我积德了。”
“可是,已经晚了。”
“你说什么?”纪疏影一下子坐了起来,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左望:“不就是一个做事冒失的婢女而已,左护法你至于这样吗?”
“确实,一个婢女而已,可是她做了不该做的,就得接受惩罚。”
“左护法似乎有言外之意。”
“就是希望纪小姐好好地待在沧月宫不要生事端。不然,下一个不知道又是谁了。”
“你......你......”纪疏影的手指颤抖地指向左望,不知道说什么。
“作为左望的未来夫人,我可以允许你任性一次。怎么样,要不要去地牢看看她?说不定她正留着一口气等着你。”
“我去。”纪疏影狠狠地吸进一口气,已经快冬天了,冰冷的气流吸进纪疏影的身体里,冰冷了她的心。
“那好,左望就去外面等着小姐。”
纪疏影手脚冰冷地穿起了衣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地牢不是随便什么人能进的。”说着,左望丢给纪疏影一条黑布:“遮起来吧,保住你那双漂亮的眼睛。”
纪疏影接过黑布,嘲笑了道:“难为你还这么好心。”
“走吧。”纪疏影跟在了左望的身后,拉着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走着。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听到左望一声“到了”,纪疏影眼前的黑布就被扯了下来。
纪疏影习惯性地一下子拿手半遮住眼睛,担心突然的强光会让眼睛受不了。出乎意料,地牢里面即使有火把,却仍十分昏暗潮湿,但是更让人心惊胆战的不是这昏暗,而是地牢里面传来的形形色色的惨叫声、求饶声和哭泣声。
“要不要遮住眼睛往前走?记得没错的话,你上次看到那些画面可是晕倒了啊。”左望嘲笑了一声,本以为纪疏影会害怕地说好,却听到纪疏影淡定地回答道:“不用。”
不用。她要好好地看着,这可怕的地方里面有没有哥哥。
“哦?”左望挑了挑眉:“纪小姐不怕了?”
“最恐怖的,莫过于人心罢了,你们不是已经让我见识过了吗?”
“希望待会走进去后纪小姐还能这么坦然地跟我说着话。”左望嗤笑了声,带头走进去。
“宫主,我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吧。啊!啊!您饶了我吧!求您了,我再也不敢了啊,您放过我吧。啊!啊!”
“楼泽,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杀了我啊,你有本事杀了我,你杀了我啊,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
“救命啊!救命啊!”
“杀了我,杀了我,你们杀了我啊!杀了我!”
“楼泽小儿,你给我滚进来,我要把你剥皮抽筋!”
纪疏影双手紧握克制着自己的害怕,走在过道上,听见各种嚎叫声,纵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有些被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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