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来历不明的人。”莫景渊慢条斯理地说道，脏兮兮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澄澈干净，有着一种江湖人少有的气质。
“哦？”
“莫家的人都死绝了，我莫景渊不过是路边的一个小乞丐而已，没有任何来历。”
“所以？”
“嗯？”莫景渊愣了一下，纪疏影踢了踢他的脚，小声说道：“莫哥哥，快跪下啊。”
“我莫景渊想拜飞絮山庄庄主为师，请您答应我。”
“咚”的一声，莫景渊狠狠地磕了下去，磕到额头都渗出血来：“从此前尘往事，悉数忘绝。”
疼，疼的是心，疼的是那一句“从此前尘往事，悉数忘绝”。
从前朝堂上的贵公子莫景渊，今后不过是江湖上一个山庄庄主的徒弟。
从前的锦衣玉食，今后的粗茶淡饭。
从前的前呼后拥，今后的独自一人。
从前的风花雪夜，今后的风雪夜归人。
一切的一切，都在圣旨上的那句“莫非羡欲谋朝篡位，特此下令，满门抄斩”发生了转折，他的人生便只剩黑暗。
“那好吧，你再磕两个头。”
“为什么？”
“莫哥哥，拜师是要磕三个头才算的。”纪疏影蹲下来念叨道：“这样的话，那你就是我的九师兄了，唉......爹爹一直不答应我让我习武，不然的话，我就是你的师姐了，好可惜啊。”
“莫景渊，在你磕下另外两个头之前，我必须让你答应一件事，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将飞絮山庄拉入朝廷的泥潭里。”
“我莫景渊在此发誓，今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让飞絮山庄陷入朝堂之争，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莫景渊伸出手发誓后，沉重地磕下了头。
“咚”。
“咚”。
“莫哥哥，快起来，你身上那么多伤口，呀，额头都出血了，我们去找大夫。”纪疏影说着，就用自己瘦小的身体去扶又累又饿又挨了打的莫景渊，两个小孩子紧紧靠在一起，相互扶持着往前走。
半年后。
“喂，说好的让你在一个时辰之内把这些柴劈好，你是不是偷懒去了？居然还有这么多柴都没有劈，待会师傅就要来检查了，我和四师兄要是挨骂了，你今晚就别吃饭了！”白衣少年颐指气使地站在莫景渊面前，愤愤地说道，另一个穿青衣的少年则抱手站在一旁看好戏。
“五师兄，这本来就是你和四师兄的事，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我的事做完了才有时间做你们的，没有在师傅检查前做完这很正常，毕竟我只有一双手。”莫景渊头也没抬，一边砍柴一边淡淡地说道。
“诶诶诶，莫景渊，你小子是越发嚣张了。我和四师兄让你帮我们砍柴，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那五师兄还是不要看得起我比较好，我这人人微言轻，在飞絮山庄没有什么地位，你们看得起我对你们的将来也没有什么好处。”
“喂喂喂，我就说这小子伶牙俐齿的吧，四师兄你看，这小子还真是不服管教啊。”
“人家有傲气的资本，你看就凭他那口才，阿影不是被他骗得天天围着他转吗？有阿影做他的保护神，谁敢对他怎样啊。”青衣少年开口了，一说话就让莫景渊皱了皱眉。
“也是，不知道这小子有什么本事，让阿影天天为他魂不守舍的，瞧那声九师兄叫得多甜。”白衣少年嗤笑道。
“四师兄、五师兄，你们说我就说我，不要带着阿影一起骂。”
“谁骂阿影了？你不要乱说，我们骂的就是你而已。”
“就是，一个乞丐而已，不知道师傅是怎么想的，居然收了你做徒弟，真是丢了我们飞絮山庄的脸。这以后说出去，我们有一个乞丐师弟，让我们的脸面往哪儿搁啊。前几天出去还害我被少徽派的人耻笑了，真是气死我了。”青衣少年气的跺了跺脚。
“四师兄，那是你技不如人，不要赖在我头上。师傅说，习武之人要有一颗博大的心，你们自己非要和别人比武不说，输了还说别人使阴招，这说出去才丢人。”
“你小子不要倚仗阿影给你撑腰就如此放肆，我给你说，惹毛了我们，你今后没有好果子吃。”
“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莫景渊继续砍柴，却被青衣少年一把抢过斧头扔在了一边。
“老五，打他！”青衣少年怒吼道，一拳打了过来，饶是莫景渊身手敏捷，却还是敌不过一个比自己大，还习武的少年，所以那一拳打在了他的眼睛上，痛得他再次皱了皱眉。
“你们干什么？又欺负九师兄！”身后小女孩尖叫的声音传来，青衣少年立即松开了紧抓着莫景渊衣领的手。
“四师兄，你居然又欺负九师兄！”纪疏影小跑了过来，看着莫景渊青了的眼眶，一脚朝青衣少年踩去。青衣少年夸张地张大了嘴巴，压抑着声音说道：“阿影，你好狠的一脚啊。”
“少来，我的力气有多大我能不清楚？四师兄、五师兄，你们又让九师兄替你们砍柴了。”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白衣少年连忙摆摆手。
“九师兄没有按时帮你们完成师傅给你们的任务，所以你们就打他？”
“阿影，你想多了，四师兄只是想和切磋切磋武艺。”
“你们切磋武艺还会打人眼睛上吗？四师兄，我就算没有学过武，你也不能这么骗我啊。”
“好阿影，我们真的就是闹着玩的。”白衣少年继续解释道。
“九师兄，是这样的吗？”纪疏影仰着头问莫景渊。
“阿影，你回去吧，我累了要休息了。”莫景渊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我要跟着你，你看你的眼眶都青了，我去给你上药。我跟你说，你不要怕四师兄和五师兄，他们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恶意，如果他们以后再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一定会保护你的。”纪疏影拉着莫景渊的手，再次信誓旦旦地说道。
“阿影，我不需要谁保护。”
“莫哥哥。”纪疏影突然换了个称呼，跑到莫景渊面前认真地说道：“无论你多强，我都会保护你的。”
“傻丫头。”莫景渊突然红了眼眶，摸了摸纪疏影的头发：“去给我上药吧，眼睛好像有点疼。”
“哈哈，那些往事，虽然隔了十一年，但是，当然记得。”纪疏影笑了笑，喝了口酒，莫景渊也拿起一个酒坛子猛地灌了口酒。
“说到往事，九师兄，你和当年的莫宰相是怎么回事？那时候小，听到爹爹说的话没有想那么多。现在想来，九师兄你天生一副翩翩佳公子气质，应该就是莫宰相的什么人吧？只有从小就培养，才会有那种你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人的感觉。”
“莫非羡是我的爷爷，因为反对当朝一部分人支持的一项政策，被别人设计诬陷，皇上听信那群人的话，以欲谋朝篡位的罪名将我们莫家满门抄斩。我爷爷一代忠臣，当场就撞死在了我们莫家的大门旁的柱子上以死明志，那群人却还是不肯放过我们。最后我爹一场大火烧了我们莫府，找了一个和我身形相似的尸体丢在火中。我的爹娘还有几个舅舅秘密送我出城后，我本以为他们会和我一起离开，谁知他们竟然返了回去。我刚刚到达青城的时候，听见别人闲聊，才知道他们全部都葬身火海。”
“九师兄......”纪疏影张张嘴，满口安慰的话，却不知道怎么说才能减少他的伤痛。
“没什么，拜师傅为师时我就说了，前程往事烟消云散，莫家的人早都死了，我莫景渊不过是一个小乞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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