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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章 宾天

    桃花绽放的日子太短,前后不过十余日的功夫,那十里桃林的桃花便是已经谢尽了。而应该是盛世华章一般的春宴几乎是有些草草结束的。

    或许说草草结束还是有些不大妥当的,这春宴还是持续了好两三日之后这才结束的,只是在凤血歌走了之后,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略微有些不同了起来。

    宋珩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了,估摸着就是那打马吊的时候三缺一了一般。在凤血歌离开的第二天,西芳国的使臣便也是回国了,再接着白玉京的京主苏离落借着身体不好的由头也是回去了。

    晚晚会走,宋珩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这个千金之躯的公主殿下本就是一个随性所致的人,凤血歌一走之后她便是整个人怏怏的提不起什么劲头来,时不时便是对着海棠大人念叨着要回了西芳去。整日这般念叨着,海棠大人不甚其烦,便是带着晚晚回了国去,直到免得再在北雍丢人。

    宋珩觉得海棠大人这一番话委实是有些错处的,其实,晚晚公主在北雍丢的人,也已经算是有不少了,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晚晚公主的行为模式,见惯不惯了。苏离洛是真的身子不好,听说是从娘胎里头就落下的病根,这一双腿几乎是废了的,整日得靠着轮椅才能够前行。

    这最后一个走的便是东极的使臣,直到临走的时候,孤成鸣倒是再也没有提起过同永宁的婚事,仿佛已经是忘记了这么一回事一样。

    永宁倒也是来找过宋珩说过一次,她原本就是怕自己要嫁给孤成鸣,这整日里头提心吊胆的,就怕这春宴一过,她就是要远嫁去了东极,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的,从春宴到现在这才几天的功夫,她便是比以往那精气神十足的模样憔悴上了许多。

    “宋珩,你说那孤成鸣会不会有旁的什么心思?”

    永宁问着宋珩,她真心觉得只有宋珩才是能一直帮着自己的,因为她不是皇室之中的人,也不会用皇室的思想来看待这件事情,虽然三哥四哥疼爱着她,他们到底还是出生在皇家的人,有些事情还是有些无可奈何的。

    宋珩浇灌着自己院子里头的花,最近春光大好,水碧同丫丫在院子里头种上一些芍药昙花一类的,说是等到初夏的时候,只要她一开了房间里头的窗户,便是能够瞧见那花团锦簇的模样。往昔的时候,自己这个破败的院落里头除了那几簇没什么用处的小树,这空地上唯一有的也就是那些个丛生的杂草了。

    眼下水碧张罗着要种些花草,府上的丫鬟小厮几乎是不待吩咐就已经是自动请缨,不消半天的功夫就已经将院子整顿了个妥当,开垦出了三块小花圃,收罗了一些花草,种了个满满实实的。宋珩平日里头也无暇顾及这些个花草,得了空闲之时才会举了水勺给浇灌一些水。

    永宁来的时候,正巧赶上宋珩忙中偷闲,在阳光下在花圃之中浇水,她这一身素雅白衣的,那姿态倒也真的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宋珩浇花灌水的,永宁倒也是没什么意外可说的,但是这藏剑山庄的沈从墨也在,这就是叫永宁有些意外至极了,她看着在拿了小铲子,蹲在院角花圃中栽种着几簇不知名的花卉的沈从墨时,蓦然便是想起了这些日子这金陵城之中的传言。

    那传言是说,藏剑山庄的沈少庄主上定远侯宋家求了三小姐的亲,却是被宋三小姐给婉拒了。原本这事到此大约也就不会成为一个传言,顶多便是有人会说这宋三小姐心气太高,这人人皆求的沈家居然还是瞧不上眼的,可这奇就奇在这沈少庄主被拒之后既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灰心失望,这一有了空闲便是往着宋家去的,一副打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模样。

    现在看到那被泥土沾污了双手的沈从墨却还是带着一张笑靥很是乐在其中的模样,永宁觉得这传言可真不是空穴来风。

    “有什么旁的心思,他这心不诚,陛下必然是不会同意的。且眼下这阮家府上的碧兰小姐不是已经被陛下收为义女,封为锦华公主,若是孤成鸣再提出则个事情,也不是非要你嫁不可!”

    宋珩漫不经心地道,庆历帝在凤血歌走后那一日便是昭告天下阮明道忽得了有传染性的急症,需要在府上静养,庆历帝怜阮明道忠心为国,便是收了阮碧兰做了义女,赐封为锦华公主。

    如此一来,当日在晚宴上百官们所听到侍卫所说的那些个话便是成了无稽之谈,谁都不会再去相信。在百官的眼中,阮家算是已经得了无上的荣宠了,这臣子的女儿被皇上收为义女的封为公主的,这普天之下大约也就只有阮碧兰了,这事唯有少数人知晓,这不过就是一个计策罢了,那阮碧兰的确是成了公主,不过是应付那东极国二皇子孤成鸣求亲用的罢了。

    宋珩猜想,这孤成鸣当日求婚便是瞧中了北雍的皇室之女只有永宁一个,现在突然之间冒出了一个公主来,便是怕自己这婚约再一提,庆历帝刚好将这个锦华公主赐了婚。虽然是公主,这实际上也不过是个义女罢了,若是他日两国之间起了战事或者是在有旁的事情发生,这一个公主便是什么用处都没有,这才一直按耐着不提吧。

    当然,宋珩觉得其中那孤引月也一定是做了点什么,只是在这件事情之中他到底是扮演着怎么样的一种角色,那就是真的不得而知了。

    “按你这般说,我大约是不用嫁去东极了?”永宁这面色一喜,说话的声音也清亮上了几分,那一双漂亮的眸子更是一扫阴霾神采奕奕了起来。

    “暂时不用,除非那孤成鸣能够拿下东极的大权,那东极的使者不是已经递上了辞帖,明日一早就要回东极国了,若是今晚的晚宴上没有提出来,你大概是可以高枕无忧上好长一段时间了。”宋珩缓缓道,她抬眼看了一下那一早来了宋家得了宋成的应允便是进了自己院落的沈从墨,“我说沈公子,藏剑山庄的难道已经没有旁的可以让你忙碌的事情了?不然你怎么这般空闲在我这处当起了花匠来了?”

    沈从墨进了院落之后也是没有说些旁的事情,只是问下人取了工具,将自己带来的一些花卉幼苗栽种了下去,载得倒也是十分认真,好像他便是为了栽花而来的。

    “阿珩你做你的事情就好,无需理会我,这几株花苗颇为稀罕,想着你可能会是喜欢,我便是来给你栽上一栽。”沈从墨笑意盈盈地回头看了宋珩一眼,瞧见她那微微撩起露出一节皓腕的右手上戴着他送的那黑玉镯子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是更加浓了一些。

    宋珩便是顺了沈从墨的话,也不再理会于他,认真地浇灌着自己要浇灌着的花卉,全然当做是没有沈从墨这个人的存在。

    永宁笑了笑,宋珩这个人一贯是有些冷情的,这沈从墨倒是一个耐心极好的,也不惧怕宋珩拂了他的面子,若是换成了旁的男子,大约是要恼怒地拂袖而去的,而沈从墨却是半点都不以为意,甚至让宋珩都不用理会他。

    沈从墨他,大约是真心喜欢宋珩的,这才会这般地惯着她。

    “沈公子,你现在栽种的是什么花卉?”永宁有些好奇地问着沈从墨这栽种下的小花苗,看他那样认真地栽种着,永宁想,若是有那么一日,有一个男子愿意给自己亲手栽种上一院子的花卉,这样的用心用情,永宁想即便自己不爱他,大约也会是想着嫁给他的。一个男人肯是这样待着自己,也便是足够了。“佛桑花。”沈从墨微微一笑,回着永宁的话,“今年栽了下去,再在旁边建一个藤架,架一座藤椅,等到来年这个时候,佛桑花便是会攀爬了满架,这一抬头就是能够瞧见垂坠下来的花束,介时在架上挂一副五色的水晶挂帘,闲着无事的时候,在藤椅上坐坐,倒也别致。”

    “我晓得这花可是在千里之外的雪佛山脚下独有的,这花开起来的时候美的就像是一幅画一样。”永宁曾经是瞧见过这佛桑花的美景的,这是一种攀藤类的,一年之内便是能够成长开,四月开花,远远望去就像是一片花海,只是佛桑花极其难养活,一旦成活却活上一个甲子。

    “这花的确是难以成活了一些,不过藏剑山庄里头也种植了两株,都是我打理的,我最近也算是比较清闲,也可帮着阿珩打理打理。这佛桑花一成活之后便是没有那么的娇气了。阿珩平常只要给浇灌一点水就好,若是没空,便是让丫鬟定时给浇灌一些就行了。”沈从墨轻声地说着,他手上的动作不断,半点也没有不情愿的样子,只是单纯想栽种出漂亮的花卉来给自己喜欢的女子瞧瞧,那一双原本应该是铸剑用的双手沾满上了泥土,“再过些日子,也是快到佛桑花开的日子了,阿珩若得空,可来藏剑山庄转转。”

    永宁扯了扯宋珩的衣袖子,压低了声,“其实,沈从墨待你还是极好的!”

    宋珩看了一眼正在那处种着花的沈从墨,他就是这样,只是自顾自地做着一些他想要做的事情,她不管说什么,他就是一副“我怎么说怎么做都是我的选择,你无需理会我”的姿态。

    对于这个样子的沈从墨,宋珩表示自己压根就拿他没辙,对付这个人,她的确是没有办法。

    诚如永宁说的那样,他的确是待自己很好,真的已经算是很好了,沈从墨的性子,也是拧得慌的那种。宋成这人早就已经是在思考着将她嫁给沈从墨之后能够换得多少的好处,瞧见沈从墨的时候,就像是见了血的蚂蝗一样,一个劲地就是要粘了上去,那一张谄媚的嘴脸,宋珩基本上已经不去想了。但是叫宋珩是意外的还是月氏的态度。

    月氏见过沈从墨两回,却是对他的印象很好,她说:“娘活了大半辈子了,这个男人待你算是真诚了,即便你都没有给他什么好话,他却还巴巴地来了,想来心中是真的有你的。女人能够找到这样心中有自己的良人也算是不错了。”

    宋珩对于月氏的话,无言以对。

    沈从墨的确是很好。

    只是……

    只是这样她还是没有想到要嫁给他的冲动,谁知道他这种好能够维系得了多久,她自己都不相信那永久的事情,谁又能够赋予她永久?

    宋珩看了一眼那双手沾染上了泥土的沈从墨,微微顿了顿,声音也稍稍放软了一些,“一会栽好了之后,这边还有水,记得洗一下手。”

    她倒不是在心疼沈从墨,只是觉得一个男人,他沈从墨到底也还算是一个人物,难道还要他沾着满手的泥回去?被人看见,那还不得觉得是宋家没有规矩,没有半点的待客之道。

    沈从墨听到了宋珩的话,他心中一喜,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了起来,他转头看了一眼宋珩,她已经垂下了头全神贯注地在浇水,头发顺向一边散了下来,遮挡住了半张脸。

    约莫是不好意思了吧,沈从墨想,这古人说的总是没错的,这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半点都是没错的。这般想着,他是一点也不觉得辛苦了。

    沈从墨很快地就栽种好了自己带来的几棵罕见的花苗,除了这佛桑花外,他还带了一株绿牡丹,还有那花色清丽绽放开了之后会在夜间发出浅浅的光辉的明月夜花。

    宋珩浇花用的的水桶之中果然还留了半桶清水,沈从墨将自己那一手的泥泞洗了个干净。

    水碧同丫丫早早地般了三张椅子和三张小茶凳在院子的空闲处,茶凳上分别放了三杯茶又摆了一蝶的精致的茶点,就等着主子忙完了之后坐了下来喝上两口茶吃一点小茶点。

    “我听三哥说,宋珩你有意要同四哥一起去南嘉救七哥?”永宁因为东极的事情而落下了这一直吊着的心,自然地也就能够轻松地面对着所有的事情,于是就和宋珩探听起来了这事。

    沈从墨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顿,然后看向了宋珩,见她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应允了一声,他端着茶盏的手微微用力了一些,面色上有些迟疑:“不去……不行么?”

    沈从墨的声音带了一些不甘愿,他直觉告诉自己这南嘉充满着危险,并不适合宋珩去的,这样想着,心中略微也对百里流觞有了一些怨怼,明明知道宋珩是一个女子,竟是还要她去那样危险的地方。

    宋珩看了他一眼,沈从墨以为宋珩大约是因为自己刚刚那一句话而有些生气,急忙又道:“我只是觉得南嘉略有些危险,你若真的要去的话,将我也带上吧……”

    永宁听到沈从墨这一句话,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沈公子你当自己是件衣服还是个宠物,这衣服折叠一下还能塞进包裹里面去,这宠物也还能够抱着走,你这般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带你走,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把你当成箭靶子使不成?”

    沈从墨也晓得略有些腼腆了起来,他看着宋珩,他想,自己的确不像永宁郡主说的那样,不是件衣服也不是个宠物,要是带上了他大约只会觉得多了一些累赘,他刚刚又是说了一些叫人发笑的话了。

    宋珩只是轻轻地用茶盖拨了茶叶,抿了一小口,也没说沈从墨什么,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声:“时机还没到,暂时大约还不用去南嘉。倒时你真要跟去,我也无权阻止。”

    沈从墨一听宋珩这话,脸上又是带上了浅笑,这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猛地喝了一口茶水却是喝的有些急了,被茶水呛了好一会整个人越发的面红耳赤了起来。

    晚上宫中行的是那东极的饯别之宴,那孤成鸣大约是真的有些忌讳,再也没有提起这婚约一事,只是在宴会上那眼神一直是愤然地瞪向宋珩,就连坐在他身边的孤引月也是受了不少的闲气,而那孤引月却是半点挣扎都没有,那逆来顺受的样子完全就像是一个小媳妇一般。

    宋珩觉得,孤引月的演技实在是太好,这人前人后的两个样也真亏得他做的下来,这没有出现串角的真不知道是该夸他一句演技收放自如,还是他原本就是一个精神分裂的人物,这才能够将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人给刻画的入木三分。

    从宫中回来了之后,宋珩倒是没有早早地就睡去了,而是在花厅里头坐着,大门敞开着。

    她取了破军剑搁在自己的手边,等着有人来取。宋珩的手指抚着破军剑,她的眼神之中没有半点的留恋,好像搁在自己面前的不是绝世名剑,而是一团废铜烂铁。

    夜渐渐地深了,这桌上的烛火突然地晃动了一下,有轻盈的脚步声出现在花厅之中,宋珩抬眼看着这站在自己面前,伸出了手指触碰着破军剑的孤引月,他的手指在剑鞘上弹动了两下。

    宋珩转头看向孤引月,他这个人的神情永远是似假似真的,三分真七分假又像七分真三分假的,完全叫人捉摸不透。可眼下的孤引月却是露出了痴迷的色泽。

    “这便是破军?”孤引月曼声道,当日他不过就是匆匆一瞥,这剑看起来的确也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孤引月想了想,当日那剑的诡异还在眼前。“怎么,你不相信?”宋珩手一翻转,便是把剑从剑鞘里头抽了出来,那动作快如闪电,孤引月只觉得眼前一花,剑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旁,“还是,你想要亲身试验一番才敢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真的破军,我倒是不大介意的。”

    孤引月笑了开来,他摆了摆手,“别,我这命可金贵着,你这一剑刺了过来定是要去了我一条或者是半条命,我费了一番功夫才算是拿到了剑,要是连性命都是没有了,我还要这破军剑何用!且你宋珩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

    宋珩这个人很真,虽然总是一副淡漠的神情,却是一个很真的女子,喜欢,不讨厌,厌恶这种情绪能够分明地感知,她的身上有着一种傲气,这种傲气使得她连掩饰都不屑,更别说是扯谎了。

    孤引月便是喜欢宋珩这一点,尤其是她的傲气。她对破军本就是不屑一顾,如果她真的是有半点不舍的,当日就不会拿破军和自己做了这个交易,所以眼下也不会用一把虚假的来诓骗了自己。

    “好姑娘,把你这剑收上一收,你这手要是一抖,只怕我这人头就要给你当做球来踢了。”孤引月说着,伸手去触碰架在自己脖子旁的剑,这指尖还没有触碰到剑刃,孤引月就只觉得指尖一疼,像是被划了一刀一样。他收回了手看了一看,自己那食指和中指已经被剑气割破了两道小口子,殷红正不停地从口子里头冒出来。

    孤引月是半点疑惑也没有了,大约也就只有破军才会有这样的杀气,还没有触碰到就已经出现了伤口。

    宋珩收了剑,“噌”的一下把剑送回了剑鞘之中,她看着孤引月一会方道:“你是否做了些什么,怎么眼下即将离开,你那皇兄也没有提起过婚事?”

    “也没什么的,不过就是告诉了我那太子哥哥,二皇兄他这是要娶了永宁郡主而已,换得北雍支持二皇兄当了太子,我那太子哥哥最近有些不大顺当,这下毒暗杀的事情也没少出现。”孤引月云淡风轻地道了一声,“我那太子哥哥怎么能够容许发生则个事情,于是就打压了一下朝中那些个支持二皇兄的臣子们,寻了点名目,不是流放就是罢免吧,谁叫我那太子哥哥是监国呢!”

    孤引月的声音里头带了一点点的笑意,似乎这不过就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可宋珩知道这其中到底是多么的凶险,那些个下毒、暗杀的事情大概也是孤引月做出来的,可宋珩也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孤引月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同自己的那一笔交易,他根本就是有心要引得自己那两位兄长起了内杠,这样的思量,真是够心狠的。

    宋珩拿了剑,递到了孤引月的面前:“同最初的时候说的那样,这剑现在就是你的了。”

    孤引月也不含糊,伸手就去接剑,却是在宋珩松开手的那一瞬,他的身子猛然地倒退了两步,手上的剑也像拿不稳一样,一下子撑在了地上,剑鞘砸在地上,那一块瓷砖被砸出一个洞,连剑带鞘地砸进了地下半寸。

    孤引月的面色略微有些难看。他虽然早就已经晓得这些个神兵利器是会自己认主的,可心底里头还是抱了一点点的希望,以为这事应该不至于到这种地步,还是有可以解决的办法。可等到他拿到了破军的时候,他才方觉得,自己的算计可能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误。

    这破军剑很沉很沉,沉得他几乎是以为自己手上拿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一座山,可刚刚宋珩拿着剑的姿态轻松无比。

    孤引月呼了一口气,他气走丹田,想要凭借着自己的内劲将剑拿了起来,若往昔,这般做了,即便是五百斤的弓他也是能够在瞬间拉开的,可破军却依旧是纹丝不动。他略有些不大死心,又连着试了几次,除了让自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外,真的就是拿这破军剑没有半点的办法。

    半晌之后,孤引月终是确定了自己拿这破军剑没辙。

    他瞅了一眼坐在座上,托着腮正是兴致勃勃地看着他的宋珩,便是明白了她压根早就已经发现了这一点,这才好以暇姿地看着自己在她面前这作为。

    “你这小丫头也委实有些不大老实!”孤引月的声音里头带了一些委屈,“我这般地帮了你,你居然还戏弄于我!”

    “恩?”宋珩托着腮,嘴角的笑容很是可爱,“你要破军,我便是给你了,你怎么拿,拿不拿的动这可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的,难道你还想要我将你同剑一同送往东极不可?”

    宋珩轻轻地笑着,这又不是淘宝,购物还带包邮的。

    “你赶紧拿走,你走了我也好睡了。”宋珩催促着,“记得动静小一些,若是引来了人,不是将你当成了盗贼便是采花贼,到时候你这皇子的脸面只怕也是要丢尽了。”

    孤引月看了一眼那破军剑,又看了一眼宋珩,那精明的眸子一转,突然就收了手。

    “这破军我眼下还没想到法子带走,这边先寄放在你这,等到他日我想到法子的时候再来取!”孤引月道,他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这上古之剑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一些,他只能想想法子,怎么样才能将这剑拿走,他有些惋惜地触碰着破军剑,可惜就是自己无法拿走,光是想着,孤引月就有一种惋惜的神态。

    不过这剑放在宋珩那处倒也无妨的,至少比旁人拿了这剑要好的多,孤引月这样一想之后又觉得谢怀了一些,这破军给自己带来的那股子郁闷劲也觉得消失了大半。

    孤引月也不等宋珩拒绝,他这身形一闪,就像是来时的那样一下子消失了身影。

    宋珩站起了身,将那房门掩上之后这才将拿破军剑拿了起来,就像是摘了一朵花一般的轻巧,她手一扬,剑打了一个转之后妥当地落到了一旁的架子上。

    按着孤引月对破军剑势在必得的念头,宋珩觉得这剑肯定不单单只是一把剑这样的简单,就像是阮家一样,肯定还有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一些隐情,否则孤引月也不会拿破军同自己做了这个交易。

    宋珩褪下了自己的外衫,以掌风熄灭桌上烛火的时候,她想的是,自己或许应该寻个时间问问沈从墨,这三把剑之中是不是有旁的什么隐秘,就像是那屠龙刀和倚天剑一般,藏了什么绝世神功一类的东西,这其中的秘密最是清楚的,也就只有铸造出的沈家了。

    凤血歌回到南嘉的时候,是在第五天的傍晚。这五天之中,他几乎是日夜兼程,路上多半都没有做旁的停留。

    他回到国都无双城的时候,这一日的天气格外的好,一轮红日斜挂在西方,天空大半是被烧红的红霞,漂亮的就像是祥瑞之兆一般。

    他走入皇宫,步伐依旧是不急不缓,没有半丝的凌乱,就像他不是在万里外匆忙回来一样,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他却没有半点的疲惫之色,一头月光白的银发散着,未见凌乱,身上那一身红衣,也干净得很。

    丞相早就已经是在皇宫之中等着凤血歌的到来,一瞧见凤血歌的身影,他便是迎上了前。

    “国师!”

    丞相低低了叫了一声,声音里头有着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在凤血歌不在的这些日子,他几乎是焦头烂额,就怕自己有丝毫的行差踏错,等到英明伟岸的国师回来的时候,自己脖子上那一颗脑袋咔嚓一声就落了地。

    以往凤血歌在的时候,国事都是他在处理,等到凤血歌不在的这些日子,丞相这才发觉,这一国之主还真不是人干的,他几乎就差死那些个奏章里头了。

    “人呢?”

    凤血歌的声音暗暗的,打断了丞相原本想说的其他的事情。

    “在水晶宫。”丞相说着,然后跟上了凤血歌的脚步,走向了皇宫之中的禁地。

    这水晶宫,其实是一处天然的冰洞,一年四季都是寒冷如雪山一般,即便是外头夏日炎炎,那里头依旧是冰冷彻骨。开国的武帝很是喜欢,于是建立了一个小小的在那冰洞里面建立一个行馆,用来夏日里头纳凉所用,整个行宫漂亮的如同水晶一般,网络了这些年一代一代的皇帝所收集的奇珍异宝,即便是称之为珍宝库也是完全不为过的。

    这刚刚走到水晶宫口,那迎面而来的寒意就让丞相打了一个冷战,他并不知晓凤血歌今日就会到来,所以也就没有准备好厚实的衣服。

    凤血歌却像是没有感受到那些寒冷一样,他大步地走了进去,丞相没辙,一边打着哆嗦一边跟在凤血歌的身后穿过那一堆一堆的无价之宝,朝着水晶宫最里头走去。

    水晶宫最里头,那是一张寒玉床。

    那是最好的寒玉,传说中有着起死回生延年益寿的功效。

    此刻在那寒玉床上正静静地躺着一个人,他的身上穿着五爪金龙袍,面色很是安详,他整个人早就已经是僵透了,很显然的,寒玉床的传言根本就是一个错误,眼下这个当了三十多年的皇帝并没有因为这一张床而起死回生。

    他安安静静地躺着,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他的胸膛不再起伏,且永远都不会再起伏。

    凤血歌站在寒玉床旁,看着这已经死了有好些天的人,想着这寒玉床到底还是有些功效的,至少保证了尸身不腐。

    他足足站了快一炷香的时间,这才开了口:“他是怎么死的?”

    丞相早就已经是被寒意冻得牙齿不停地打着哆嗦,暗想着国师大人大约是要在这里站上多久的,却又是不敢问,这忽然听到是凤血歌的问话,他牙齿打颤,格格作响地回道:“马……马上风!”

    凤血歌的脸上露出了嗤笑,“他这一辈子最爱的是美人,这最后还是让他死在了女人的身上,倒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丞相哆嗦着应了一声是,景仁帝这辈子也没有做出什么好事,到最后的时候死的也不是这般的光彩,这景仁二字也算是一个讽刺了。

    “这事有何人知晓?”凤血歌冷声问着。

    “知晓的只有当日侍寝的妃嫔,臣已经处理了干净,这事也压制了下来,并为走漏半点的风声。”丞相说着,“余下的,臣等着国师大人回来处理,国师大人,眼下您可以黄袍加身,登基为帝了!”

    凤血歌嘲讽地笑着,他再也不看那景仁帝一眼,走出了水晶宫。丞相跟在凤血歌的身后,快步地跟在这个寒冷无比的地方。

    凤血歌出了水晶宫,登上了皇宫内的钟楼之上,这座悲鸣楼上的悲鸣钟一贯是只有皇帝驾崩之后才能够敲响的,皇帝驾崩,举国同哀,这悲鸣钟响九九八十一声,打开阴间之路,祈求陛下一路好行。

    凤血歌的长袖一甩,那钟便是震响了起来,整个无双城之中都回响着那低沉的钟声,一声又一声。

    无双城之中无数人驻足聆听着,无人痛哭失声,他们的脸上只有着欢愉的笑声,庆祝着那昏庸的皇帝终于是宾天了。

    凤血歌站在悲鸣楼上,傍晚的红光照耀了他的脸,他的声音毫无感情地响起,“陛下驾崩,传位于十七皇子秦嘉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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