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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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我

    太和帝一脸纯粹:“我对他哪样又哪样了?”

    可鉴:“……”这让他怎么说,接吻这词怎能从出家人口中蹦出来,不止口里,脑子里都不该有好嘛!

    殷礼视线落到少年形状完美的薄唇上:“师兄怎可胡思乱想,我这是在帮他引无垠恶。”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就一个娴熟老道不留痕迹!

    殷礼继续道:“往日里你也不是没见过,从伤口引恶效果最好的,可小照天身上无伤,无垠恶又是从他嘴里进去的,我只好嘴对嘴帮他引出来了。”

    殷礼又淡淡地批评道:“正所谓眼中所见既心中所想,师兄是出家人,怎可成日想这些风月俗事。”

    和尚凝噎:明明殷小礼才是登徒子,怎么搞得他像个耍流氓的!

    虽说一场机锋打得可鉴大师节节败退,但殷礼到底是没有再‘强吻’少年。

    “罢了,既感觉不到无垠恶的气息,再怎么引也引不出来。”殷礼帮照天整理好衣衫,中规中矩地坐到了床边。

    话题逐渐正常,可鉴赶紧抓住机会:“我刚才就想说,这无垠恶莫非被他净化了?”

    殷礼抬眼瞥他。

    可鉴自己也觉得很荒谬,但事实就是这么神奇:“你我都在,亲眼看到无垠之恶进入到他嘴里,你反应最快,第一时间帮他引恶,不仅没引出来,无垠恶还凭空消失了,除了被他净化,还能是怎样?”

    与无垠之恶生死搏斗五年,除了殷礼和堕落到无垠深处的狗贼华旭,最了解无垠恶的莫过于可鉴和尚。

    哪怕从未和无垠恶正面交手,可鉴也是见多识广,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他们是不可能认错无垠恶的,方才那个甚至比之前遇到的都要强很多,敢正面直扑太和帝,这无垠恶很有想法和野心,若真让它成功附体,这天下怕是要凉。

    这么个强悍的无垠恶被小少年一口吃了,按理说该瞬息融合,随后少年丧失自我意识,沦为邪肆,大杀特杀。

    可现在少年没有丁点异样,依旧保持自我,关心着殷礼。反倒是无垠恶,凭空消失,半点影子都寻不到。

    殷礼直接否决:“不可能。”

    可鉴不服:“怎么就不可能了?你不能净化不代表这世间所有人都不能。”

    殷礼视线锋利,如刀般刺向他:“你以为师父是净化了无垠恶?”

    可鉴卡壳。

    他们很少提及玄天圣人,主要是殷礼过不去心里的坎,他始终无法释怀自己被师尊赶回大雍,也无法放下师尊的不告而别。

    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辛辛苦苦在新地方站住脚跟,想骄傲地告诉父亲,却发现父亲又走了,去了一个他无法找到的地方。

    殷礼比可鉴年幼,却比他更了解他们的师父:“玄天圣人从来都没有净化过无垠恶,他选择的是与无垠共生。”

    可鉴瞳孔猛缩。

    殷礼嗤笑:“如果净化了,现在又哪会有这般多的无垠恶肆虐。”

    可鉴随即想到:“那华旭……”

    殷礼面无表情:“世间只有一个玄天圣人。”

    华旭虽与他们一样师承玄天,却不可能顶替玄天,想要和无垠共生,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别说六州之外的广袤无垠,便是眼前这丁点无垠之恶,都够让一座城池沦陷。

    华旭掌控不了无垠恶,他也不行。

    只有玄天可以。

    可他不在了。

    提及师尊,难免伤感,可鉴心里叹息,又看向小少年,呢喃道:“莫非照天也和无垠共生了?”

    殷礼没认同也没反对。

    可鉴疑惑:“共生和融合不是一回事吗?”

    殷礼:“区别在于主导权。”

    无垠恶与宿主融合,主导的是无垠恶,那么这个生灵会被恶挤满,引来无数杀戮和祸患。

    宿主与无垠恶共生,主导的却可能是宿主,人性占据主权,恶被压制,会像消失了一样。

    玄天圣人在的时候,谁都不知道无垠恶的存在。

    玄天圣人失踪,无垠恶才开始肆虐人间。

    可鉴脑海中冒出无数想法,最后竟脱口而出:“小照天真像师尊的转世……”

    长得像,能力像,简直像年少版的玄天圣人!

    “可鉴!”殷礼一声厉喝。

    和尚一惊,那瞬间他几乎以为龙鳞剑要贯穿他的喉咙。

    殷礼黑眸沉沉,声音冷若寒冰:“玄天尚在,何来转世!”

    可鉴心像被重锤捣了一下,垂首恭声道:“陛下息怒,是臣妄言了。”

    师兄二人十数年相依为命,哪有什么尊卑之别,也只有在相互赌气时才皇帝是皇帝,臣子是臣子。

    而能让他们置气的无非就是玄天圣人。

    厢房里陷入沉默,两人谁都不说话也谁都不看谁。

    被点了睡穴的照天一无所知,睡得安稳。

    僵持了一会儿,到底是和尚先投降,他正欲开口,却忽地愣住。

    殷礼比他还快地看向照天,他一直留意,怕少年意识薄弱之时,无垠恶冒出来,然而无垠恶没出来,照天却自行冲破睡穴,坐了起来:“先生……”

    殷礼眯起眸子看他:“怎么?”

    少年蹙眉,不像是被无垠恶俘获了,他似乎有些不好形容,斟酌半天道:“前面有个村子……”

    殷礼看向可鉴,可鉴除了修为不行,其他都很有一手,神医外加活地图的他略回忆,点头道:“没错,往前最多三里路有个小村子。”

    少年继续道:“那里很冷。”

    很冷?

    正值暖春,哪怕是清晨也只是略带凉爽,怎么会很冷?

    少年又道:“那里有个东西,很冷。”

    可鉴大惊失色。

    殷礼已经放出了龙鳞剑。

    难怪阮云铎会发疯,原来上郡城的无垠恶不止一个!

    可鉴连忙跟上:“得快点,时间不多,它极可能已经找到了宿主!”

    已经过了一天一夜,按以前的规律,这无垠恶极可能已经和宿主融合,那个小村子……

    总之还是要过去的,有人救人,没人屠村,必须把伤害降到了最低。

    三里路对于道修来说不过眨眼功夫,只是照天一个没有修行的小子竟然也跟得上。

    可鉴也来不及惊讶了,只能多念叨几遍‘小子天赋异禀’。

    路上走得急,没空说话,可鉴和殷礼心里却都在思索同一件事:小照天不仅能‘吃掉’无垠恶,还能探查到这东西的存在?

    若真有这能力,倒是得好好护着。

    无垠恶附体前和附体后破坏力截然不同,如果次次都能在附体前斩杀,那真是造福六州!

    是与不是,在接近小村落时,殷礼和可鉴已然心里明白。

    已到辰时(7-9点),四周又没有升雾,朝阳耀亮了恬静的乡村,村里却没有丁点人气。

    死一般的寂静,在温暖的清晨中尤其诡异。

    和尚脚踩到一块枯枝,喀嚓声突兀响起,惊起了一阵飞鸟。

    惊鸟哀鸣,充斥着不详。

    龙鳞剑清啸,殷礼持剑走进村落。

    附体成功的无垠恶有何等杀伤力,可鉴是见识过的,他张开了黑袈裟,把自己和照天护在其中。

    少年有些急:“先生他……”

    可鉴拉住他:“放心,他不会有事。”

    服了药的龙子先理,能斩天下邪肆,区区一个无垠恶还不至于伤到他,反倒是凡胎**的小照天更危险。

    “救救我……”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肩膀上鲜血不断涌出的女孩哭着跑了出来。

    可鉴:“!”

    照天拧眉:“那东西在她伤口处。”

    可鉴也看到了,他惊讶于少年的敏锐。

    原本以为整个村落已经沦陷,万万没想到这无垠恶竟是刚刚找到宿主。

    眼前的小女孩就是被无垠恶选中的人,除了入侵照天的那个无垠恶之外,其他的都是顺着伤口进入宿主,进而融合附体。

    还在侵入是好事,说明村子还在,但可鉴怎么就心神不宁呢?

    “阿礼……”他忍不住看向殷礼,而殷礼已经收剑走向女孩。

    女孩只有六七岁的模样,因为疼痛哭得泪眼汪汪,很是可怜。

    她看到殷礼,也顾不上认不认识,哀求道:“大哥哥,我好疼,我的肩膀好疼……”

    殷礼半蹲着到女孩面前,面色冷凝但声音轻缓:“别哭。”

    他手掌附在女孩小腹,低头附上她鲜血模糊的伤口,血液染红了他的唇,铁腥味蔓延在口腔,但这些都无所谓,因为无垠恶在剧烈挣扎。

    可鉴松口气,觉得这次实在运气不错,虽然遇到了两个无垠恶但都没惹出大祸。

    这念头刚闪过,他心剧跳,厉声道:“阿礼,小心!”

    已经晚了,哭得一塌糊涂的女孩指甲刺向殷礼左眼,殷礼一晃神,挣扎的无垠恶抓住机会,竟钻进殷礼嘴里。

    可鉴后背全是冷汗,满脑子都是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短短一瞬,无垠恶已经融到了殷礼的脖颈处,丝丝黑线在雪白的肌肤上像一道道墨痕,触目惊心。

    怎么办?

    还能做什么?

    可鉴心乱如麻,掏空心思也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

    正如殷礼所言,无垠之恶,无药可救。

    哪怕是他,也治不了!

    殷礼侧头,嘴角的鲜血溢出,他眼中还留着清明:“杀了我。”

    他盯着可鉴:“师兄,杀了我!”

    可鉴头皮发麻,黑袈裟因主人的心慌而微微颤抖。

    杀了殷礼,杀了殷礼?

    不!

    这不可能,他……他……怎么可能……

    忽然,照天挣脱了黑袈裟的守卫,来到殷礼身旁。

    殷礼眉峰紧蹙,咬着舌尖保持理智:“用龙鳞剑,刺我心口。”

    照天一言不发,他一掌击昏发疯的小女孩,单手握住殷礼的腰,侧头吻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