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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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丝断

    照天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已经不比殷礼矮,轻松就将与无垠恶对抗到无力的殷礼桎梏住。

    饶是这种生死关头,可鉴大师也压不住内心尖叫:天呐,荒yin无度后宫佳丽三千的太和帝被轻薄了!

    照天索取着殷礼,殷礼脖颈上的黑线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后撤,原本埋到了衣领深处,现在已经后退至下颌,只需再一点,再一点点就能彻底脱离殷礼。

    关键时刻,眼看着无垠恶要全部离开殷礼了,殷礼一把推开照天。

    少年被他这加了气力的一掌给推得向后踉跄。

    黑线得救,躲在了殷礼耳后,像个蜿蜒而下的耳饰。

    殷礼以龙鳞剑撑地,用力喘着气,面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可鉴和尚怒其不争:“照天马上就能把无垠恶全部引走了,你推开他干吗!”

    平日里调-戏人一个顶十个,怎么办正经事又开始矫情了!不就是被亲了吗,和性命比起来这算什么?尤其还是小照天,你之前亲人家不是亲得热火朝天吗!

    照天连忙为自己的莽撞道歉:“先生勿怪,事出突然,是我冒犯了……”

    殷礼抬头瞪他:“我快被你吃了!”

    照天心一颤。

    可鉴:“???”

    殷礼素日苍白的面上一片潮红,本就被暗讽过‘艳若桃李’的面容此刻更如绽放的牡丹花。他眼尾都是红的,声音还满是克制的喑哑:“我再不推开你,不等无垠恶离体,我先被你亲死了!”

    这话一出,除了说话的人不觉得有什么,在场的另外两个人……

    照天:“……”

    可鉴:“………………”

    偏偏殷礼还在指控:“我看你就是想吃了我!”

    可鉴没耳朵听了,照天哪还敢看殷礼一眼,他耳朵尖红得快透明了:“对、对不起。”

    殷礼没好气道:“过来。”

    照天:“……”

    太和帝炸了:“过来扶我!”腿软无力站不起来了妈的。

    照天回神,几步靠近他,不等他恭恭敬敬地扶,殷礼已经没骨头一样地靠在他身上,照天犹豫了一下,还是红着耳朵环住了他的腰。

    可鉴和尚:“……”

    别问,问就是眼瞎了耳聋了心死了!

    把身边人都搞得不太正常的太和帝,心事重重。

    他近年来身体不行,全靠可鉴的医术强行吊着,再凭着玄牝道法的修行让自己维持在一个战力破表的状态。但这个状态很不稳定,时间一过摊床上动不了是小;一旦在气力满溢时受伤才致命,药效反噬翻倍不说,还会进入无力期,无力期喝再多那苦得要死的汤药也唤不回丁点气力。

    “小女孩”没伤到殷礼,但无垠恶让殷礼元气大伤,虽说被照天引出去绝大部分,可同时气力也全被‘吸’走了!

    他没开玩笑,再让少年亲下去,他真的会死。

    殷礼察觉到少年的视线:“看什么看。”

    照天收回落在他耳朵上的视线,道:“它还在。”

    仅余小指长的一缕无垠恶还盘在殷礼的耳后,殷礼伸手摸了摸,只觉得耳后凉飕飕的,其它倒没什么:“先这样吧。”

    照天担心他:“它会不会伤到你?”

    太和帝还在迁怒:“没你危险!”

    照天:“……抱歉。”

    他这乖顺模样让太和帝一口邪火无处可发,只能凶和尚:“愣着干什么,村里的人不管了?”

    可鉴早就在待不下去了,赶紧脚底抹油,披上黑袈裟一路冲进村里。

    没了无垠恶,其余小打小闹可鉴和尚不怂,再说打不过总还跑得过,跑不过也还有黑袈裟保命。

    没一会儿,可鉴一脸沉重地走回来。

    照天已经带殷礼在一处干草垛上暂时安顿,殷礼脸上红晕褪去,只剩下薄纸一般的苍白,他虚弱地靠在照天身旁,全身有气无力,唯有一双黑眸仍旧锐利如冰。

    可鉴对他这样早习以为常,踟蹰半刻道:“全是傀儡。”

    殷礼眼睛眯起。

    可鉴继续道:“这村子里早就没有活人,连那个小女孩也早死了。”

    一阵微风袭来,哪怕是暖春时节,吹在这坟墓般的村落,也掀起了刺骨寒意。

    是谁杀了这个村子的人,不,应该是谁把他们全都做成了傀儡。

    无垠恶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满是傀儡的村子?

    放眼六州,能把傀儡做得堪比真人的只有一人。

    ——妖道华旭。

    玄天圣人的第二位徒弟。

    可鉴的师弟,殷礼的师兄。

    可鉴顿了下又道:“看手法不太像华旭……”

    殷礼面无表情:“除了他还会有谁。”

    可鉴答不上来。

    殷礼顺势一倒,倚在照天怀里:“他无非是想让我不得好死。”

    可鉴:“……”

    和尚脑中浮现出五年前的那一幕。

    六州边境,那个沦为人间地狱的齐仑小国里,一身白色道袍的殷礼持剑而立,通身血色的妖道华旭与他对峙。

    殷礼声音冷冽:“我不允许这东西进入大雍。”

    红衣男子有着一双妖异的血瞳:“哪怕这是唤醒师尊的唯一途径。”

    殷礼面上血色全无,声音依旧坚定:“对。”

    华旭放声大笑,指尖银丝闪烁,无数刀剑笔直飞向殷礼。

    殷礼负手而立,龙鳞剑光芒炸起,瞬间击溃了这些无用的铁剑。

    红衣男子也没想能伤到他,只是泄愤而已:“先理,权力的滋味就这么诱人?让你忘了生恩养恩!”

    殷礼的命是玄天圣人给的,殷礼能顺利回国继承大统也是玄天圣人暗中庇护。

    得了天下的龙子先理,却忘了给他命给他新生的人!

    殷礼收了龙鳞剑,他背后是厮杀的战场,脚下是浓浆一般的鲜血,他盯着华旭,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我是龙子先理,我也是太和帝殷礼!”

    他徒手抓住妖道华旭的瑶玉银丝,生生把这个威慑六州坚不可摧的傀儡线震断。

    华旭与瑶玉连心,银丝断、血脉崩,他全然不顾神器反噬,双目猩红:“太和帝殷礼?好,很好!”

    周围银丝暴起,无数尸体扑向殷礼,空中荡着华旭满是怨恨的声音:“那在下祝你江山永固,日月长恒!”

    从小到大,先理和华旭一直不和。

    华旭是师兄,先理却比他年长一个月,一般大的两个小孩还都天资聪颖,相处起来少不了磕磕绊绊。

    比他们年纪大又性子好的可鉴哄完这个哄那个,哄得焦头烂额。

    再怎么焦头烂额,那时的可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们真的会反目成仇。

    殷礼的声音唤回可鉴的思绪:“给阿野送个信,把这些人好生安葬。”

    可鉴点头:“好。”

    将信枭放走,可鉴又问:“我们回……”宫字没说出来,殷礼打断道:“先去上郡城看看。”

    可鉴一顿:“你的身体……”虽说他信任小照天,但有些事也不想说太透,如今殷礼的身份不暴露,照天自然是敬他信他,等身份暴露了,照天知道太多,就不太安全了。

    眼下殷礼这个情况,没个一月半载的别想恢复,可鉴实在不想他奔波。可和尚也明白,殷礼非去不可,阮家事变肯定已经传开,圣旨也该到了,殷礼不去看看是不会回宫的。

    殷礼又吩咐:“给我找辆马车。”

    可鉴:“……”

    殷礼盯他:“要不你背我去上郡城?”

    可鉴怒道:“做梦!”

    谁他妈背得动你这么个大男人!

    照天问道:“这里离上郡城远吗。”

    两人同时看向他,殷礼弯唇:“怎么,你要背着我?”

    照天耳朵尖又有点烫:“先生不嫌弃的话,我可以……”

    殷礼笑得都有气无力:“乖,从这去上郡,骑马都得半个时辰,哪怕你不累,我都要死在你身上。”

    照天:“……”

    可鉴:“……”

    造孽哟,这么单纯的小少年怎么就遇上这不做人的殷小礼了!

    这里好歹是个村落,马车肯定是有的,只是要花点功夫,劳心劳肺的大师去找马车了,照天留下来照看殷礼。

    殷礼再累也不可能睡得着,气力空了嘴不空,逮着功夫就逗小少年:“以后就跟着我了?”

    照天仔细着他的身体,应道:“先生不弃,照天不离。”

    殷礼乐了:“患了失魂症还这么会说,嘴巴真甜。”

    不提嘴巴还好,一提这个少年耳朵尖又红了。

    殷礼恶趣味大增:“以前没亲过人?”

    照天:“……”

    殷礼:“哦,亲过你也忘了。”

    照天立刻道:“没有!”

    殷礼似笑非笑地看他。

    少年异常坚定道:“虽然不记得了,但肯定没有。”

    殷礼没骨头似的枕他腿上,望着他:“其实你现在也没亲过。”

    照天并不敢看他,只是下颌线略微紧绷,殷礼哪会看不到,他懒洋洋道:“你那哪能叫亲,最多是啃。”

    少年:“…………”

    殷礼要不是没力气,现在就是一个捧腹大笑。

    照天:“…………”

    笑完,殷礼忽然道:“小照天。”

    照天缓过点劲了:“先生您讲。”

    殷礼仰头看他:“再亲我一下。”

    照天:“!”本来平复的心脏又跳得要是要冲破胸腔。

    “快点,”殷礼半眯着眼睛,催促他:“这次轻一些,可别再弄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