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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贤妻良母排行榜榜首

    还未入冬爹就早早裹上了冬袄,卧床时盖着两床棉被。我每日都会抽出一两个时辰什么也不做的静静陪在爹的身边,偶尔也会照二娘所说作几首小诗念给他听,我爹好像格外喜欢我的诗作,不知是真的喜欢还是因为是我写的缘故。直到很久以后在爹的札记里找到了蛛丝马迹,札记的前半部分基本都是关于我亲娘虞氏的点滴真情,爹笔下的娘亲活泼开朗古灵精怪,容貌更是绝世无双,曾入选长安未婚男子梦中情人排行榜的前三。我虽已残,但观画儿的姿色依然可以证实我爹所言不假。最主要的是,我娘酷爱写诗,具体什么水准那便请参照我。

    反正在我爹的眼里,我娘亲诗写的好,我写的和我娘亲一样好。

    札记的后半部分大多是关于我们姐妹还有二娘,偶有几篇是对娘亲的回忆。我想,娘亲是爹前半生的刻骨铭心,二娘则是爹后半生的相濡以沫。

    我蹲在火炉前煎药,二娘变身厨娘围着灶台忙碌不停。忘了说,我二娘在嫁予我爹之前是长安有名的厨娘,做菜的手艺很是了得,就连那御膳房的大厨与我二娘相比也不过尔尔,要是当年长安出一个最佳贤妻良母排行榜的话我二娘定是榜首。我猜爹可能就是喜欢有一技之长的女子,先是娘亲的文学慰藉了他的心灵,之后又被厨艺精湛的二娘俘获了胃。女人嘛,总要有一项本领可以征服男人,否则男人自己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爱上你。

    食材下锅,油烟四起。

    二娘穿梭在袅袅炊烟中身手敏捷,神采奕奕,仿佛沙场上冲锋陷阵的大将军。

    「呲啦」

    油与食材上的水分汇合发出声响,瞬时香味便扑鼻而来。

    二娘说:关御医今日一定会留下来吃饭吧?我可是天一亮就去集市买菜了。

    我说:昨日我跟二爷说你要给他做好吃的,让他千万留着肚皮。

    二娘说:山儿,你这么说话会不会把人家关御医饿坏啊?

    我说:他哪能听我的,饿了自然会吃的。

    二娘说:那就好那就好,二娘今天做道祖传秘制红烧肉,你小时候最爱吃了。

    我说:何止我爱吃,但凡是稍稍舔过一口的人都欲罢不能。

    二娘笑的花枝乱颤,眼角的鱼尾纹真的可以夹死苍蝇了。

    二娘说:关御医是个好人。

    我扇着火炉,说:大夫嘛肯定得好了,不然我们怎么敢把性命交给他们。

    二娘说:关御医不是一般的好。

    我说:人家是御医嘛,肯定不一般啦。

    二娘说:对你更是不一般。

    我正打算拎着火炉撒腿就跑。

    二娘说:别跑,替我切菜。

    我说:我不会用刀。

    二娘说:瞎说,我见你怀里天天揣着一把小匕首。

    我说:匕首会,刀不会。

    二娘说:人都能切了,还切不了菜?来来来,二娘教你。

    啊,二娘真是好刀工,砧板上的五花肉在她熟练的刀工下四分五裂,每一刀都根据肉的纹理经络的走势切割,大有庖丁解牛之势。二娘举着钢刀的气势丝毫不输江湖上的侠客,恐怕杀起人来也如砍瓜切菜一般。

    示范完毕,我接过钢刀大刀阔斧的切着眼前的黄瓜,每一段黄瓜都有半截手指粗,对我而言杀人可比切菜容易多了,至少不会担心切到自己的手指。

    二娘挥舞着锅铲评价我的刀工:切的这么粗,难不成山儿对一根黄瓜下不去手?

    我说:哪是对黄瓜下不去手,我是对自己下不去手。

    二娘说:哈哈哈哈哈,放下放下,别给我添乱了。

    见二娘肯放过我,我立马放下钢刀拿起扇子继续蹲火炉边煎药,也就煎药这事我还算做的得心应手,谁让我久病成医呢。但今日这药煎的格外痛苦,二娘一边炒菜一边与我议论关御医是如何如何好,对我是如何如何关照,言外之意就是二爷对我有意思。接着又转而问我对二爷是否也有意思,可我目前对感情朦胧实在搞不懂所谓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二娘说我在感情方面和我那命不久矣的老爹一样是块不开窍的木头。我觉得这话不对,我以前可是绝情谷最早开窍的少年,只是身心一直饱受易容丹的摧残,人生走着走着便脱离轨道按照我无法操控的方向飞速行驶。在看我爹虽然没有三妻四妾但好歹也是娶了两个娘子的人,怎么想也不是块木头,顶多是个内心丰富的闷葫芦。唉,女人往往被男人的外表所迷惑,委实好骗,尤其是那些看似精明的漂亮女人。

    二娘说:山儿,你爹和我一直都很担心你。你这孩子从小就经历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事,也默默吃了许多苦,二娘都知道。所以从小我和你爹就格外的偏爱你一些,但二娘知道再多的偏爱都无法抚平你受过的伤。二娘一看到你这面具心里就难受,这该死的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孩子。

    说着,二娘声音有些梗咽。

    我说:没事了二娘,我都习惯了。

    二娘放下锅铲,一双皮肤松弛又布满岁月伤痕的手温柔的抚摸着我冰冷的月牙白玉面具,手心还残留调味料的气味。

    二娘说:我可怜的山儿牺牲了自己,可是画儿那丫头还不知足,她想要所有的宠爱,想要自由,想要那些根本就不切实际的东西。你自幼离家很多事情不知晓,你那妹妹从小嚷嚷着要拜师学艺闯荡江湖。可是啊我和你爹怎么能由她这般胡来,你说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整天想着什么江湖武林打打杀杀呢!

    我对此惊讶不已,二娘口中的江画与我模糊记忆中的她全然不同。

    二娘说:我和你爹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不求富贵,但求平安,只求她做个知书达理的闺秀待到出阁嫁个好人家。可她偏偏吃了猪油蒙了心,一心要和你比。

    我疑惑:和我比?

    二娘说:你爹这人粗糙没有察觉,但你二娘可不孬,画儿那丫头有什么心思我可是看的明明白白。从小就是你做什么她便也要做什么,只能是她有你没有,不能是你有她没有。你那时候跟着师父走,她可是哭了三天三夜吵着也要去绝情谷拜你那师父为师,要不是我拦住了后果不堪设想。

    听完我忽然意识到我对自己的妹妹几乎一无所知,而儿时的我只顾着贪慕她的容颜,从未留意她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我想,这种凡事都要超越我的心理可能和爹娘对我的偏爱有关,又或许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原因。总之听完二娘这些压箱底的话让我更加搞不清楚状况。我离家太久,对江画最深刻的印象还停留在儿时,那个无忧无虑笑靥如花的小女孩。

    二娘说江画的事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暂时不去想她,先把饭吃了。

    其实就是想让我好好陪二爷把饭吃了。

    酉时左右,天色渐黑,二爷拎着一壶琼浆玉液前来蹭饭。

    这一次二爷一改常态吃起饭来狼吞虎咽,由此可见当真饿坏了。与之相反,我今日胃口欠佳,只稍稍吃了几块秘制红烧肉就罢筷了。二娘则一会替二爷夹菜一会替他斟酒忙个不停,很是殷勤。

    二爷停了筷子,问:你们怎么不吃?

    二娘说:吃吃吃,来,尝尝这道南瓜蒸百合。

    我撑着脑袋,看着二爷吃的津津有味。

    二娘问:关御医今年多大啦?

    二爷说:二十。

    二娘说:哎呦,与我家山儿年岁差不多。那关御医可有家室呀?

    二爷说:未曾娶妻。

    二娘说:啊,那可有心上人?

    二爷说:没有。

    二娘刚想开口再问些什么,我突然站了起来,表情严肃。

    我说:没意思。

    两人茫然的看着我。

    我说:别聊了,菜都凉了,吃饭。

    二娘悄悄贴在我耳边问:真没意思?

    我说:没意思。

    二娘喃喃道:多好的小伙子,你怎么就没意思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