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举接近尾声的时候,盟主堂堂主凑到贾富贵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富贵稍稍思考了会随即点了点头,同样的,堂主又在另外一位候选人耳边说了几句,那人闻之色变,反手一推就把堂主震开了好几米,嘴上还骂道:去你的,老子要退出。
堂主扶着墙宣布,贾富贵担任盟主堂第四百四十五任盟主。我当下掰指头算了算,自盘古开天辟地算起至今,所有朝代的帝王加在一起也不过尔尔,而武林兴起不过是近百年的事情,都说皇帝短命,可见这话说得过于片面,要论短,还是盟主更短。
师父说:最初的时候,有些人白天刚当上盟主,晚上就遇刺了。后来就要求武功要强,要抵得住别人半夜组团刺杀。
我困惑:那现在怎么又不要求武功了?
师父说:一个人的体力是有限的,每一次迎战都会耗损元气和内力,再强的武功也经不住日日打架。
我说:当盟主真惨。
师父说:现在不同了,时代变了,只要钱够多,就没人找你麻烦。
我说:那也总有不为钱财所驱使的人吧。
师父想了想说:有吗?
我说:有吧。
师父说:就算有,拿钱驱使可以驱使的人去对付不能驱使的人,总之不用自己动手。
我感叹:妙啊。
师父说:为师也是看徒孙家底殷实才没有阻拦他竞选盟主,一座银山能保他多活十几年。
我说:论长寿谁能比得过师父,要我说这盟主就该师父来当,也不至于有几百位烈士白白葬送性命。
师父说:孽徒,你要为师幸幸苦苦攒了几辈子的积蓄就这样拿去给这些败家玩意挥霍吗?
我说:对,不能给他们。不过,适当的给徒子徒孙们挥霍一下也未尝不可。
师父说:挥霍可以,谷里还有两亩良田需要开荒,想种什么随你心意,你看——?
我说:徒儿认为,勤俭乃是优良品质。
堂主扶着墙慢慢挪动到某个墙柱边上摇了摇从房梁上头悬挂下来的一根系着铃铛的麻绳,摇了七八下之后门口赫然出现一排着装艳丽的风尘女子举着酒坛有条不紊地给每一桌斟酒,她们的着装相似,脚腕上都挂着清脆的铃铛。她们的步伐很轻,仿佛能够控制那根绑在纤细脚腕上的五彩编织的细绳,虽然我不通乐理,但是耳朵还是能够分辨是噪音还是音律。
大家突然兴致高涨,控制不住自己的还会借着酒劲顺势摸一摸姑娘的白嫩的小手。
堂主说:这些都是从百花坊请的姿色上等的姑娘。
大家说:难怪了,难怪了。
堂主说:这昂贵的费用嘛,自然由新盟主慷慨解囊了。
富贵说:自然自然。
我私下对富贵说:你这钱不能白花,那个姑娘长得格外好看,有机会就多摸一摸。
富贵面色绯红得说:不可以不可以,徒儿已经是大侠了,不能干这种占姑娘便宜的事。
我说:这不是一般的姑娘,这是收了你钱的姑娘。
富贵说:到底也是个姑娘嘛。
我说:也行吧,你看看长贵他岳父,吃完猪蹄就摸姑娘,摸完姑娘又吃猪蹄,保不齐等会就啃姑娘的手了。
他在一旁咯咯傻笑,大家都很好奇堂主究竟在他们耳边说了什么,导致某一位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反手就是一掌,奇怪的是他们都不肯说,闲人也只好妄加揣测,无非就是要很多钱,要很多姑娘,要很多钱包养很多姑娘。
富贵的终极梦想是做一个大侠,但从未在成为大侠的道路上做出过一丝努力,导致我一度认为大、侠两字,也就大字与他有半分关系。我替富贵高兴,同时也有一些遗憾,此后捕风酒吧再也没有办法使唤像富贵这样的廉价劳动力了。
各帮各派都来朝我们贺喜,他们夸赞师父眼光超群,收了一位好徒弟,好徒弟更是眼光独到,收了一位了不起的徒孙。
师父面色绯红的说:哪里的话,都是孩子们自己争气。
话音刚落,我的背后就有一把剑刺来,我没有办法预测也没有办法躲开,因为这些道贺的人将我们一圈圈围住,即使是剑刺入我的后背,我回头望去也寻不到凶手的身影。
人群忽然就散开了,大家惊恐地退后了好几米,只有我倒在地上,血不断涌出。
我听见富贵在喊:是谁,是哪个王八蛋。
并没有人站出来回应他,谁也不会承认自己是个王八蛋。我在想,如果当时富贵喊得是:是谁,是哪个帅哥。想必凶手就会自投罗网。
周遭都是杂音,窃窃私语的声音,我觉得很吵,但身体正在一点点失去力气。我闻到师父身上的味道,他将我抱在怀里,撕扯了自己的衣服替我暂时止住伤口,我有些感动,师父这人平日最注意穿衣打扮了。
我也听见他吼了一声:都给我让开。
接着我的身体仿佛腾空飞起,在空中穿行。
我在他的怀里说这话,声音很小,他低头贴在我的唇边才能听清。
我说:师父,我是不是要死了。
师父说:死不了,只是背上被扎了一下。
我说:骗人,这是刀眼,不是针眼,我这回肯定没得救了。
师父说:你天天都夸小关的医术好,其实为师的医术也很好的,比他还好。
我说:人家几岁,你几岁,您老人家也好意思。
我本还想说几句遗言,万一治不好也不至于死而有憾,可我已经感到非常疲惫了,连张嘴的力气都消失殆尽了。
江湖是危险的,不仅危险还凶险,甚至阴险。我一直提倡大家不要随身携带武器,尤其是长剑,宽刀,剧毒,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害到自己,又一个不小心又会伤害到别人。这样的误伤事故每年都能发生几例,比如说名声赫赫的毒王丁康之死,丁康喜爱把毒藏在唇齿间,极其隐秘,却在与情人幽会亲吻时被对方的舌头席卷到颗粒大小的剧毒,导致意外吞入丧命。
师父带我回了家,依然没有惊动到二娘,用他的百宝医箱替我处理伤口,那医箱治过赵一德的不孕不育,二娘的妇科病,当然最多的是解决我的各种毛病。伤口很深,从我的脊椎左侧偏离了几公分刺入,我明显察觉到腹部左右的某些器官收到损伤。
我对自己顽强的生存能力表示惊讶,师父说,该感谢体内的那颗龙珠,是它救了你。
我疑惑:看这一击毙命的狠准度,不像是误伤。到底是谁要杀我呢?
师父说:这很难说。
我说:我心中倒是有一人。
师父说:喔?
我说:除了她,没有人恨到想要如此迫切的取我性命。
师父说:从你们刚出生时为师便已知晓,你们终究是不能共存的。想来当年,是为师错了。
我说:师父后悔救我吗?
师父说:每当看你痛苦的时候,为师肠子都悔青了。
我说:可是徒儿却很感激师父,虽然每当痛苦之时恨不得马上死掉,可与大家在一起的时候,我又夜夜祈祷自己能够长命百岁。不管原本的命运是什么,我都不要认命。
师父抚摸着我的头说:为师陪你一起逆天改命。
我们离开盟主堂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刚当上盟主的富贵立即行使了他的权力。他扣留了许多帮派人士一一进行盘查。
大家起初是相当不配合的,尊严使他们叛逆。富贵无奈,只好用金钱安抚,银票交予他们手中的时候,尊严顷刻就消失了。
等到富贵准备搜身排查的时候,巅贤突然从横梁上跳了下来,双手交叉在胸前说:不必这么麻烦了,我知道凶手是谁。
富贵又喜又恼:大哥你怎么不早点站出来,我钱都花了。
巅贤说:既然钱都花了,要不然你继续按程序办事?
富贵说:不用了不用了,权当花钱消灾吧,你确定知道凶手是谁吗?
巅贤说:确定。因为我一直都在看着他。
富贵说:大家都在场,你就放心的指出凶手吧。
巅贤伸出左手指着远处的少女,冷冷道:就是她,飞鹰帮帮主江画。
四下哗然。谁也不敢想象那个美丽的女子竟然是个暗中行凶的蛇蝎美人,可是他们又不得不相信曾经的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一刀白枫所说的话。
江画讥笑道:你有什么证据?
巅贤说:你虽然趁乱处理掉了凶器,但是行凶时穿的衣服想必还没有换掉吧?
大家说:的确,看上去还是那件。
江画说:喔?我的衣服怎么了?
巅贤说:好聪明的女子,你早就计划好要在今天动手,所以才会穿上这样一件可以掩藏血色的朱红色衣服。
江画翕动着唇说:胡言乱语,竟然妄想以一件衣服的颜色诬陷我,诸位英雄好汉可要替小女子做主啊。
在座的立刻就有几位站出来力保江画清白:人家如花似玉的年纪,穿鲜艳点不犯法。
另有人附和着说:没错,姑娘总不能向我们这些糟老头一样穿得像服丧似的,不吉利。
就在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讨论姑娘与着装搭配的问题时,富贵已经悄悄地走到江画身边,俯身闻了闻裙摆,接着突然大喊道:呀,呀呀呀,这衣服上有血腥味。
江画这才注意到偷溜到身边的新盟主,愤怒之下一脚把他踢开。
富贵按住胸口骂骂咧咧道:你这个毒妇,我师父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盟主堂的那些小喽啰立即随声附和:盟主的师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跟你没完。
富贵说:总之,在确定我师父没有性命之忧之前,你们飞鹰帮的人不可以离开盟主堂。
其他帮派一听没自己的事,急着抬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一道剑光闪了大家的眼,出剑很快,空气都被劈成一半,众人转脖子之间,那剑已经抵着对方的剑。
巅贤的剑原本可以笔直无误地刺进江画地胸膛,却在最后地关头被另外一柄锋利地剑刃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