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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纪参的肋骨制成的镯

    我问:那你的母亲怎么会来到中原呢?

    苏苏说:祖父吩咐母亲要去追寻龙珠的下落,龙珠是邪物。江湖上因为龙珠腥风血雨数百年,龙珠一日不摧毁,世间一日不可太平。我们巫族聆听了天意,势必要在乱世来临之前将其找到它,带回楼兰,交由大巫师处置。

    我问:如何处置?

    苏苏说:祖母早就做了珠毁人亡的打算。

    我说:不要啊,一颗珠子而已,大巫师何必赔上自己的性命。

    苏苏摇了摇头说:龙转辗转江湖几百年,曾被无数侠士所用,它的力量早已不容小觑。你以为用锤子或者剑之类的就能毁灭它吗?

    我说:其实,我认为啊,龙珠也并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吓人,它救过人,可见它也算是步入正道,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佛陀,算一算这颗珠子至少也有十几级了,说不定比少林现任方丈级别还高。

    苏苏说:我懂山山你的意思,但龙珠始终是个东西,东西是无法主宰自己命运的,是邪是正,是善是恶终就是要看得到他的主人。母亲也同我说过,祖母一心想要摧毁龙珠是因为人心叵测,善恶仅在一念之间。

    我说:这就是你祖母的不对了,你们楼兰巫族虽然天赋异禀,无疑也是人类,大家都是人,为什么要因为一颗珠子怀疑同类。

    苏苏说:这话以后有机会我是要说给祖母听的。

    我说:别别别,自己人何苦为难自己人。

    他轻笑着转头看向窗外,眼眸深处却蕴藏着哀伤,我仿佛在他的瞳孔中窥见了一场中原浩劫,残垣断壁,以泽量尸。

    我认为自己虽非是什么铮铮有声之士,但在师父的严格教育,长期熏陶下,也好歹是做了个好人,不敢说自己本性纯良,但绝对不是什么顽劣的二流子。并且,身残志坚,成长路上坎坎坷坷,要死要活,实属不易。

    然而我深知这一切都得多亏于缝在心脏处的那颗赤珠,否则我只能身残,无法志坚。

    我问:只要找到了龙珠交给大巫师,那场劫难就不会来临了吗?

    苏苏闭上眼睛,左手食指和大拇指的指间摩挲着另一只手腕上的纤细象牙色骨镯,那是取巫族第一任大巫师纪参的肋骨制成,楼兰人奉为圣物。大巫师知道中原凶险,希望骨镯的力量能祝她一臂之力,索性,苏苏的母亲早已知晓自己横祸难避,故而早早就将骨镯交予苏苏保管。

    片刻之后,苏苏缓缓摇了摇头说:那龙珠是注定无法摧毁了。

    我说:找东西我最在行了,或许哪天我就给你找到了。

    苏苏摩挲着骨镯的手颤了颤,他表情痛苦的说:山山,对我而言,预知未来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只有楼兰人自己知晓,知道却不能改变命运的无力感和悲痛。

    我说:命运吗,我倒是不大相信了。

    苏苏惶恐的看着我。

    我说: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我的命运,按命运来说,我早该夭折了。能活到这个岁数已是奇迹,是师父改变了我的命运,所以师父常得瑟着说,与天斗其乐无穷。

    苏苏说:山山,你真是一个不寻常的女子。

    我乐呵着说:这话可以说给祖母听听。

    ……

    师父拉着二爷整整讨论了一天关于某穴位在治疗男性某种疑难杂症上的医学依据,并且认为蜂针的疗效会更胜于普通的针砭,以雌性蜂针的疗效最优。

    富贵醒来之后听闻自己堂堂武林盟主竟然被一只母蜜蜂扎晕了过去倍羞愧,躲在屋里面壁思过,后来又听师父高兴的宣布这项伟大而又能造福人民的医学新成果,直夸徒孙功不可没。

    富贵一时竟有点受宠若惊。

    可惜,这功劳原本有我一半,现在却被一只随口杜撰出来的母蜜蜂抢了去。

    趁着师父给我换药,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我将苏苏的时候说给了他听。

    师父大惊:这小子竟然是莲的孙子。

    我说:师父见过大巫师吗?

    师父说:为师年轻的时候去过一躺西域,有幸见过她一面。山儿啊,莲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呐。

    我困惑:我也见过她?

    师父说:那倒没有,只不过是当初我来江府救下你们姐妹二人,也都是受了莲的指引。她让我随自己的心意收下其中一个孩子为徒,并且要将她抚养成人。

    我说:师父见我可怜,所以选择了我。

    我命中注定出生时将遭遇一次生死劫,又似乎注定要有一人来化解这场劫难,师父只是刚好是那人罢了。

    师父说:苏烬遇见你,想必也是受到某种指引吧。

    我说:他在寻找龙珠。

    师父的眉毛紧紧蹙到一起:你都告诉他了吗?

    我说:还没有,听到他要找到龙珠带回楼兰摧毁掉它,我其实有点害怕。

    师父说:你在害怕什么?害怕他会杀了你吗?

    我说:没有了龙珠徒儿就真的会死掉了,我还不想死。可是苏苏说,龙珠是导致武林的一场浩劫的因,我若不死,就会有更多人为此丧命。

    我以前觉得江湖是一个很不讲道理的地方,一言不合就打架,一大架就死人,一死人就复仇,一复仇又得死人。

    但是江湖又是一个很讲义气的地方,见一面就有缘,有缘就喝酒,一喝酒就拜把子,一拜把子就宣誓:你爹是我爹,你娘是我娘,不过你娘子还是你娘子,但是你儿子得是我干儿子,嘿嘿嘿。

    我交了许多朋友,每个朋友都喝过酒,每次喝酒都会胡言乱语,每次胡言乱语完了之后感情越发深厚,也正是因此每当恶疾发作的时候我都会咬牙坚持下来。

    师父说:孽徒以为用性命摧毁龙珠,世间就能太平吗?

    我说:徒儿不知,徒儿只知道若是执意如此,世间一定不会太平。

    师父说:龙珠在你的身体里,只要你保护好自己,他们又能翻起什么风浪?

    我说:只怕事与愿违,徒儿或许保护不了自己。

    师父说:就算你自己保护不了自己,还有绝情谷,还有大家,还有为师。

    我说:师父你看,徒儿这次还不是受伤了。

    师父说:你想清楚了吗,若是将龙珠就在你身上的事情告诉小苏,他为了阻止一场武林浩劫而不惜牺牲你,到时候莫怪师父不肯救你,是无人能救你了。

    我说:徒儿想的清楚,心中无悔。

    我想,无论苏苏预备如何处置我体内的这颗龙珠,那都是他的事,是巫族的事,我能做的就是不要对他有所欺瞒,如果连苏苏这样喜欢我的人都不值得信赖了,那世间的一切都是虚假。活在这样一个虚假的世界,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在床上一夜未眠,身体因伤口也不能翻动,只有两颗眼珠子看着床顶骨碌碌地转来转去。我在腹中打了好几遍草稿,希望能以精简的话语阐述清楚我与龙珠之间的故事,以及准确无误的告诉他,龙珠对我而言是何等重要的存在,夺走龙珠无疑是要了我的小命。

    等到第二日苏苏来到我的床榻前,问我有什么要紧的话对他说时,我竟然想不起昨夜存在腹中草稿中的完整一句话。

    我只能支支吾吾说:啊……事情是这样的……就是,我有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要告诉你。

    苏苏轻笑着说:喔?我曾经可是话了大价钱买你的全部资料,怎么,还有藏着掖着的没有交代?

    我说:可能是当时苏大侠银子没给到位。

    苏苏说:嗯哼?现在苏某银子依旧没有到位,苏老板倒是突然坦白从宽了,难道你在外面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我说:哪能啊,我天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苏苏说:那就是受伤以前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我说:你别总往我对不起你这个方面想,那个,你先搬条凳子坐到我床边来,你这么站着我就光看到你下巴了,有压迫感。

    苏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转身就照着我所说的坐了下来,我这才看见他的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容。我稍稍在枕头上调整了一下脖子,正色道:我知道龙珠在哪里。

    他的笑容凝固在嘴边,一瞬不瞬地看着我陷入沉默。

    我说:你一定想不到,龙珠它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察觉到苏苏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神情不悦。

    我连忙问:苏苏你身体不舒服吗?

    苏苏轻轻晃了晃头说:没事,你继续说吧。

    我说:其实龙珠它就在我的身体里,被缝在了心脏上,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的心脏只有常人的三分之一,自幼衰竭,是龙珠救了我。

    听我说完苏苏的脸色已经煞白如雪,他开始捂住胸口闷咳嗽,吓得我恨不得从床上蹦起来,但我的身体虚弱到连翻个身都极其困难。

    苏苏越咳越猛,清瘦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我感到惊慌失措,误以为是自己没措好词,才把苏苏吓成这样。

    蓦地他的嘴角和鼻子不断流着鲜血,他抬起苍白无力地手掌慌乱的在脸上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