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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刘家之难

    四人分别时,已是酉时,刘陶带着朱存朱温自去了青楼,李济则转回了刘府。到了地方,李济却犯了难,出来时刘陶带他走的偏门,此时偏门已关,扣了几下门也未见里面有反应,只好绕到正门进去。

    可李济在刘家昏睡了两个月,醒来后也未迈出客院一步,正门口的护院不认识他,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去,正一筹莫展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李郎!”

    李济转身看时,却是刘芷兰,她正扶着一个老妇人缓步走来,走到近前,刘芷兰道:“李郎,我方才陪大母出来走了一转。”

    李济忙作揖道:“老夫人安康。”

    刘老夫人面带慈笑,点头道:“老身安康。”

    刘芷兰闻言一噘嘴:“李郎怎得不问我安康?”

    李济无奈,只好又作揖道:“小娘子安康。”

    刘芷兰这才抿嘴一笑,万福道:“小女子安康,李郎也安康。”

    刘老夫人端详了李济片刻,道:“这就是我家芷兰常常念叨的李小郎吧,果然一表人物,到了刘家便把这里当自己家。”

    刘芷兰闻言大羞,嗔道:“大母!”

    刘老夫人呵呵一笑:“我家芷兰害羞了,老身不说了。”

    李济也有些不好意思:“多谢老夫人照顾。”

    刘老夫人点了点头,笑道:“好,好。”

    说罢便由刘芷兰搀扶着向里走去,李济正好也一道进了门,他不知回客院怎么走,便跟在刘老夫人和刘芷兰身后,直到刘芷兰把刘老夫人送回内宅,李济便在内宅院门外等着。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刘芷兰出来了,看见李济还站在那里,笑道:“我就知道李郎不识路,走吧,小女子送李郎一程。”

    李济挠了挠头,拱手道:“有劳娘子了。”

    刘府占地甚广,府内处处假山池景,刘芷兰引着李济,边走边问:“李郎今日可是和阿兄出去了?小女子正午去时未见到李郎。”

    李济点了点头:“正是,害得娘子空跑一趟,实在惭愧。”

    “李郎恁地客气。”刘芷兰白了李济一眼,问道:“李郎和阿兄去做什么了,阿兄不会是带你去喝花酒了吧,对了,怎得就李郎一人回来了?”

    李济摇头道:“小郎君与朱二郎和朱三郎去了,我便自己回来了。”说着把今日的事情给刘芷兰讲了一遍。

    讲到黑塔一拳砸过来的时候,刘芷兰不禁惊呼了一声:“我听说过这个黑塔,可凶恶了,李郎没受伤吧。”

    又听到李济挫败黑塔,这才松了口气:“还好李郎技高一筹,阿兄也真是,李郎大病初愈,他却让你和人争斗,等阿兄回来我定要数落他。”

    “多谢娘子关心,不过在下已经恢复许多了,柳娘子的固元丹果真有奇效。”李济忙道,他可不想刘芷兰去找刘陶的麻烦。

    “真的吗?下次我要好好谢谢曼问姐姐。”刘芷兰喜道。

    两人暂时无言,又走了片刻,刘芷兰忽道:“李郎怎得不和阿兄去喝花酒?”

    李济一愣,摇头道:“我不喜那些场所。”

    刘芷兰嘴角翘起一抹笑意,又道:“那李郎回来是想做什么?”

    “我是想着回来练功。”李济如实答道。

    刘芷兰方才神情还很欢喜,这时闻言一下子又低落了,“哦”了一声,低头摆弄起衣角,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中。

    过了半炷香的功夫,两人终于走回了客院,刘芷兰跟着李济来到屋中,又重新拾起了精神道:“今日还没给李郎号脉。”

    李济伸出手臂,待刘芷兰号完脉,问道:“如何,没有欺瞒娘子吧,在下确实恢复许多了。”

    刘芷兰点了点头:“嗯,李郎前几日还有些气血不足,今日脉象却很好,明日小女子再来看看,药应许可以停了。”

    李济拱手道:“承蒙娘子照顾,李济感激不尽,既然已经痊愈,此后不敢再劳烦娘子了。”

    刘芷兰幽幽叹了口气:“李郎这么不愿见我吗?”

    李济闻言一愣,刘芷兰这话却是何意?他自觉被刘芷兰照顾这么久,心下感激又不安,寻思如今自己既已痊愈就莫要再麻烦她了,何况自己一介武夫,刘芷兰却是大家闺秀,也需要避嫌。

    这样想着,李济解释道:“在下绝无此意,娘子心地善良,每次见娘子都觉十分亲切,只是劳烦娘子这么久,李济十分过意不去,这才有此一言。”

    听李济说见到自己十分亲切,刘芷兰又羞又喜,嗔道:“原来李郎也会说笑。”倒把李济搞得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刘芷兰忽道:“李郎已劳烦小女子两个月了,还怕多几天吗?”

    李济闻言一惊,蓦然醒悟,是啊,自己只是感觉这几日麻烦到刘芷兰,可昏迷中的两个月,也都是刘芷兰在照顾自己,其中艰辛,又不知几何?虽是医者仁心,可她一个弱女子尚且不避嫌,自己堂堂男儿,如此矫情岂不是枉费了刘芷兰的一片心意。这样想着,李济郑重拜了一礼,道:“娘子大恩大德,李济没齿难忘。”

    刘芷兰又叹了一口气:“便只是恩德吗?”说罢,竟飘然而去,只留下李济在后面五味杂陈。

    刘芷兰的心思,他多多少少能感到一点,但他认为这不过少女一时的悸动,大家闺秀从小闷在家里,机缘巧合之下与同龄少年共处这么久,难免会有好感。平心而论,李济对刘芷兰也不无好感,只是王姝儿已牢牢占据他心底的位置,这份好感终究只能化作感恩之情。

    这一晚,李济又想着王姝儿,辗转难眠,刘芷兰的身影竟也不时浮过眼前,更令他心绪不宁,好不容易熬到三更天才睡着。

    翌日清晨,李济才起床,便有下人过来请他:“小郎君,家主有请。”李济跟着下人来到正堂,刘家家主刘崇正坐在上首,身材微胖,左右手边各坐着一个武师。

    李济走上前,拱手道:“见过刘公。”

    刘崇点了点头,道:“李小郎身子可康复了?”

    “承蒙刘公收留,在下已康复了。”李济拜谢道。

    “那便好。”刘崇微微一笑:“昨日的事情,我已听说了,你做的很不错。”

    李济心下了然,这萧县发生的大小事情岂能瞒过刘崇的耳目,拱手道:“刘公谬赞,不过是李济分内之事。”

    刘崇对李济的态度十分满意,摸了摸颔下短须,道:“如今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想必你也知道,徐州地界近来不太平,庞勋的兵马和朝廷的兵马打成一团,河南道和淮南道乱成一锅粥,以至于匪盗四起。在商言商,我刘家本在商路上也小有情面,寻常毛贼不敢来惹,只是逢了乱世,变故就多了,唉。”

    说着叹了一口气,又道:“这次舍弟从江南回来,商船在盱眙被洪泽帮给劫了,洪泽帮派人来说,让我刘家准备黄金千两去赎,货物倒是其次,只是舍弟也落在他们手中,却是别无他法。我这几日筹齐了千两黄金,准备送去盱眙赎人,已请了两位武师带人押送,李小郎也一同前去,以策万全吧。”

    李济心中一动,这倒是报答刘家恩情的好机会,这次回来后就可以向刘崇请辞,去长安找王姝儿了。这样想着,李济抱拳道:“请刘公放心,在下定不辱使命。”

    “好,果然是后生可畏。”刘崇赞了一声,指着左右手站着的武师道:“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刘家的武术教头田胜田先生,这位是田教头的好友,河南道有名的高手,蟠龙棍史安史先生。”

    田胜与史安都是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样貌也无甚出奇之处,唯独史安身后背着的那根七尺长的铁棍令李济多看了两眼。两人闻言都站起身与李济抱拳客套了一番,那史安神色间颇为轻视,显然对刘家主找来的这个少年并不在意。

    刘崇心事重重,对于史安的神情并未在意,安排三人用过早饭,便催促他们出发了。李济跟着田胜和史安二人走向刘府正门,田胜听说了李济挫败黑塔之事,倒也认可了他,表现地颇为热络,刘府十几号武师有十足把握打败黑塔的也只有田胜一人,只是此前碍着教头的身份不便帮刘陶出手。

    三人来到正门外,一架马车已停在那里,马车前坐着一个车夫,马车旁站着六位武师,乃是田胜挑出身手最好的六个人,一同押送黄金,车厢里没有坐人,只是绑着一个铁箱子,里面便是千两黄金。

    田胜吩咐了几句,便令车夫出发,其余人则步行跟随。刚走出百十步,有人从后面赶了上来,一边跑一边喊道:“田教头,请等一等。”

    众人闻声回头看时,却是朱家三郎朱温。田胜让马车稍停了下来,等朱温赶了上来,他跑到李济面前,喘着气道:“四郎,小娘子让我来陪你。”

    “小娘子?”李济闻言一愣,刘芷兰怎会派朱温来。

    “四郎,小娘子方才去找你,没见到人,一问才知道刘公派你和田教头一起去赎人,小娘子不放心,便让我来陪你。”朱温解释道,说着拿出一只纸鹤,又道:“这是小娘子给你的。”

    几个武师见状,顿时哄笑了起来,七嘴八舌地问道:“三郎,小娘子有给我的纸鹤吗?”田胜更是凑过来,瞧了一眼纸鹤,拍了拍李济的肩旁,笑道:“小兄弟,有福气呐。”

    李济此时却没有不好意思,有的只是震撼和感动,刘芷兰此举几乎等于当众表达心意,尤其对于她温软的性格来说,不知要鼓起多大的勇气。

    众武师起了阵哄,又在田胜的督促下重新上路。李济看着手中纸鹤,似乎透出淡淡墨渍,他打开纸鹤,只见这张皱巴巴的纸上写着两行娟秀的小字:万事小心,平安归来。字迹有些潦草,显然是匆匆写下的。

    李济如遭雷击,一时间柔肠百转,温暖夹杂着苦涩,他心中叹息道:芷兰啊芷兰,李济何德何能得你如此相待,只是,李济注定要负你了。

    他暗暗打定主意,这次回来就离开刘家,不能让这份感情再纠缠下去了,姝妹还在长安等着自己,想到这,只觉无比心痛,却不知是为了王姝儿,还是为了刘芷兰。

    少年的心,此时像是道旁落叶,在秋风中被吹的凌乱纷飞,几只野雀“喳喳”地飞过头顶,不知要飞去何处歇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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