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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淮南龙王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押送着黄金,只在白天赶路,晚上便住店看守,如此经过了两日,方到了盱眙县城。

    一路上朱温好似个话痨般拉着李济聊天,不过这朱三郎虽然话多,却并不令人厌烦,他为人机敏,又常在街头厮混,说的话很有意思,时常还会冒出些颇有见地的发言,李济本来心情沉闷,被迫和朱温说了一路话,反倒好多了。

    田胜安排众人在盱眙县城中的客栈休息一宿,养精蓄锐,第三日辰时,众人押着黄金来到了盱眙县城东边,洪泽帮在这里有个堂口。堂口所在地是一座四进的民宅,门口站着两个帮众,虽已入秋,仍穿着短衣短裤,显然都是练家子。

    见到田胜一行人,左边那汉子上前拦道:“这里是洪泽帮堂口,无关人等速速离去。”

    田胜皱了皱眉,暗道这洪泽帮好生霸道,脸上却堆笑道:“我们是萧县刘家的人。”

    汉子闻言恍然,上下打量了众人一番,道:“你们这在里稍等。”说罢进去宅内通禀了。

    等了一刻钟,众人已经有点不耐烦的时候,里面才走出来两个人,后面一人是方才那汉子,前面一人则穿着黑色袍衫,步履健硕,显然是此间首领。

    黑袍男子走到众人面前,抱拳笑道:“原来是贵客上门,殷某有失远迎,里面请。”

    田胜识得此人,乃是洪泽帮南堂堂主殷洪正,善使一对短叉,在淮南一带颇有名气,比起好友史安的功夫应只略逊一筹。殷洪正虽不识得田胜,却识得史安,尤其他背后那跟铁棍实在显眼。殷洪正打完招呼,又对史安道:“这位兄弟莫不是是蟠龙棍史安?”

    史安在殷洪正面前也不敢托大,抱拳道:“正是史某,殷堂主,久仰了。”

    “该是殷某久仰史兄弟才对。”殷洪正和田胜都是满脸笑容,互相谦让着进入了门内,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恐怕还以为是老友串门,定然猜不到这是来匪窝赎人。

    李济和朱温混在武师中间,不说话只是观察。到了正堂,殷洪正安排众人坐下,有帮众奉上茶水。南方饮茶的风气受茶圣陆羽的影响,不似北方会加入许多香料煎煮,就只是清水煮清茶,倒是方便了许多。

    田胜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道:“殷堂主,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何事而来,千两黄金已经在这里了,不知刘家的人和货何在?”说着指了指众武师身前的铁箱子。

    方才一番寒暄,殷洪正已知道了田胜的身份,他也品了一口茶,慢慢放下茶碗道:“田教头莫急,我殷某非是不讲理之人,我洪泽帮更不是打家劫舍为生,此中另有缘由。”

    田胜眉头一挑:“哦?还请殷堂主赐教。”

    殷洪正微微一笑:“田教头从萧县而来,徐州局势如何?”

    田胜一愣,不知殷洪正为何问起徐州之事,还是耐着性子道:“如今徐泗一带还是在庞勋的控制之下,朝廷发三路兵马,一路至兖州,一路至汴州,一路至庐州,三面合围,徐州局势大战将至。”

    殷洪正点了点头,又道:“天下局势又如何?”

    田胜又是一愣,这殷洪正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思忖片刻,答道:“以田某之见,天下将大乱。”

    “哈哈,田教头慧眼如炬。”殷洪正大笑了两声,这才道:“淮南之地,山丘湖泽密布,不知藏匿了多少绿林豪杰,那淮北鬼虎庞勋能成就如此声威,我淮南岂无人哉?”

    见田胜一脸迷糊,殷洪正道:“剩下的话,却不是此地能说,诸位请随殷某来。”

    说罢,引着众人从后门出去,后门外是一条河渠,靠岸停着三条乌篷船,殷洪正与田胜、史安坐第一条,四位武师抬着黄金坐第二条,李济、朱温还有其余两位武师则坐第三条,每条船上还有两个洪泽帮的帮众,一人摇橹,一人监视。

    乌篷船沿着河渠出了城,向北行驶了三十里,遇见一座山丘,河水在这里向东拐了弯。转过山丘,不远处便是一片湖,湖面并不大,四周芦苇遍布,湖面上还有成片荷叶,只是荷花已大多凋谢,露出一个个莲蓬。

    乌篷船穿过湖面,经过一段芦苇丛中的狭窄通道,又来到另一片湖。如此这般反复穿梭,也不知经过了几片湖面,直绕得刘家一干人晕头转向之时,眼前终于豁然开朗,露出整片波光粼粼,比之前经过的湖都要大上许多。湖心有一座岛,岛上有许多建筑,南面有一座小码头,泊着几十条乌篷船。

    殷洪正这时介绍道:“洪泽湖乃是一片湖群,大大小小共三十六个湖面,这里便是主湖,也是我洪泽帮主堂所在。湖北侧有水路直通淮河,大船都停在北面,贵府的货船也在那边。”

    田胜点了点头,看似不经意地道:“人便被关在岛上吧。”

    “田教头说哪里话,贵府的客人我洪泽帮都是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不敢怠慢。”殷洪正笑道。

    田胜一时间不知殷洪正说的是真话还是戏言,便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此时,最后一条船上,朱温一脸轻松,好似游山玩水一般,还顺手摘了一个莲蓬,正剥莲子吃。

    “四郎,你尝尝。”朱温递过来一颗莲子。

    李济并无食欲,又不忍拂了朱温好意,便接过来吃了。

    “四郎,味道如何?”朱温问道。

    “味道尚可。”李济点点头,其实他根本就没尝出味来。

    朱温却一眼看穿了李济,大笑道:“哈哈哈四郎,味同嚼蜡说的就是你这般样子。”

    李济无奈,只得拱手告罪。朱温把吃空的莲蓬往湖水里一扔,凑到李济身旁,问道:“四郎,可是对此行有些紧张。”

    见李济摇了摇头,朱温又道:“那就奇了,刘小娘子如此牵挂你,你应该高兴才对啊,怎得一路闷闷不乐?”

    半晌,不见李济答话,朱温一拍脑袋,恍然道:“我知了,四郎你定是不喜欢刘小娘子,这才烦恼吧。四郎,这我可得说说你了,刘小娘子长得又俊,心地又好,还是大家闺秀,哪里配不上你了。我朱温若能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李济叹了口气:“三郎,不是这样的,芷兰很好,是我配不上她。”

    “谁说的,你俩明明是郎才女貌,难道四郎你是觉得自己身份低微,不敢高攀吗,那你可错了。”朱温又喋喋不休起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丈夫生在天地间,挫折只是暂时的,咱哥俩日后必定飞黄腾达,你与刘小娘子正是门当户对。到时候你娶刘小娘子,我娶张小娘子,岂不美哉哈哈?”朱温说到得意处,不禁大笑了起来。

    李济无奈,心想若不说明白这朱三郎定会纠缠不休,便道:“三郎有所不知,李济心里已有一人,再容不得第二人了。”

    朱温恍然大悟:“原来四郎已有心上人,那有什么,大丈夫三妻四妾也是寻常。”略一沉吟,又道:“不过若是寻常女子也就罢了,刘小娘子这等佳人,又对她有些不公。我朱温若是能迎娶张小娘子,便从此一心一意,绝不再去喝花酒。”

    “三郎此言差矣,佳人也好,寻常也罢,若是真心相爱,此生便应只有她一人,永不相负。”李济想着王姝儿,嘴角泛起微笑。

    朱温却无法理解李济的感受,嘟囔道:“若是佳人才值得真心,寻常女子哪里值得。”思索半天,还是不得其解,叹息道:“四郎既是有了心上人,与刘家小娘子只好无缘分了,可惜了如此佳人。”也不知是在替李济惋惜,还是在替刘芷兰惋惜。

    李济闻言心里微微一颤,是啊,缘分一道,何以言说,若是自己先遇见刘芷兰,又会怎样?李济顺着这个念头往下想,只觉越想越可怕,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天翻地覆,赶忙收敛了心神,不敢再想。

    这时“叮”的一声,船头靠了岸,前面殷洪正、田胜、史安三人已下了船,黄金也刚刚搬上岸。李济和朱温两人跟着下了船,由殷洪正引着,一行人向岛上的建筑走去。

    走到近前,只见岛上建筑的布局好似一个村落,白墙青瓦,整齐排列,一行人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到了岛心最大的宅院前,院中小楼高三层,雕梁画栋,颇具气势。

    宅院门前也有帮众看守,看见殷洪正便上前抱拳行礼。殷洪正摆了摆手,问道:“其余人都来齐了吗?”

    “禀堂主,都来齐了,你是最后一路。”

    “好”殷洪正点了点头,转身拱手道:“田教头,史兄弟,里面请吧。”

    田胜与史安对视一眼,跟着殷洪正走了进去,李济和朱温在队尾,一起押着黄金跟了进去。宅院没有两侧偏房,只正中有一个五开间的大堂,从大堂里传出一阵嘈杂的声音,似是里面有许多人。

    殷洪正让帮众领着刘家武师抬黄金去了后院,自己则推开中间的木门,引着田胜、史安和李济、朱温四人走进大堂。只见大堂里摆着十余张大圆桌,每张桌旁都坐了人,只有少数几张还没坐满。

    “田教头!”左边一张桌上忽然有人喊。

    田胜循声看去,不禁一愣,只见那张桌上坐着七八个人,其中三人他认识,一人是刘峻,一人是朱全昱,还有一人则是刘府的商队管家,方才出声唤他的便是朱全昱。

    殷洪令正引着几人来的这张桌子坐下,对田胜笑道:“田教头,殷某没骗你吧,贵府的人我洪泽帮的确是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田胜此时满腹疑问,看向刘峻,刘峻苦笑了一下,拱手道:“田教头,一路辛苦了。”

    田胜还待再问时,只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诸位远来是客,我洪泽帮上下蓬荜生辉。”声音不算大,却把大堂内的嘈杂都压了下去,说话之人显然是内力深厚。

    话音方落,一个四十几许的男子从大堂外踏了进来,身材魁梧,眼神炯炯,正是洪泽帮的帮主,淮南道第一流的高手,龙王唐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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